(正文)
    军屯?还有民屯?这些名号顿时让黄巾俘虏们疑惑了。
    刘伯是老江湖了,自然看出了大家伙儿的心思,他大手一挥,继续说下去。“你们有两条出路,其一,经过重重考核进入青州兵,待遇和并州郡兵一样,平日屯田,收获物官六民四,这就叫军屯。所需的一切都由官府供应,可以携带眷属,眷属的吃用也由官府负责。”
    “其二,就是民屯,一切依照处置灾民的方法进行,但是时间要延长三年,因为你们是罪人!其三,重罪,而不至于死的,去鲜卑汉军驻地屯田,在讨虏将军臧旻,荡寇将军田晏,虎牙将军夏育帐下听命,眷属可以随军,也可以不随军,按照第一、第二条处理。”
    “至于详细的条文,比如如何从官府租种子、农具、粮食、耕牛,如何和眷属团聚??????等等,自有相关的小吏向大家详细解说!前些日子北上屯垦戍边的一百一十万黄巾,就是由颍川黄巾大方渠帅彭脱和帐下的一百二十八个头领带队!”
    “真的?”“彭脱的名字我听过,开始地公将军张宝天天夸他,后来突然不夸了,连名字也不提了,原来是北上鲜卑去了!”“人公将军张梁这里也是一般!”“这么说此事是千真万确了?”“哈哈!这么大的事儿,谁敢撒谎?揭穿了会是何等的尴尬!”“尴尬算什么?一百一十万黄巾北上鲜卑屯田,这么大的事儿,没有渠帅带队能成吗?会有人听吗?”
    最后这一句话彻底打消了黄巾俘虏们的顾虑。是啊,一百一十万黄巾北上鲜卑,屯田戍边,没有几个有份量的渠帅带队,又有谁会放心?不但黄巾不放心,大司马吕布也不会放心的。如今一去数月都没有黄巾再次起事的消息传来,肯定是大司马吕布和黄巾渠帅们谈好了条件,而且条件还不错!
    “好了!好了!这下你们都放心了吧?不仅不会被砍头,还有土地可分,五十亩第呢?来来来!先吃饭,吃完饭去医匠那里看病。路上有的是时间讨论这五十亩地!”刘伯回过头来,大声嚷嚷着。“饭熟了么?都饿死人了!”
    “熟了!早就熟了!这不是怕影响您老人家的谈兴吗?”火头军的都伯凑趣儿说道。“我打你个龟孙!”刘伯扬手作势儿要打。都伯笑嘻嘻地作势儿闪开,一边大喊着:“开饭了,开饭了!每人三个大包子!三张胡饼!不够吃的还有!”
    黄巾俘虏们连忙站起来,随着辎重兵们到一边洗手。洗完手才能开饭,这是他们今日学到的第一个规矩儿!
    人公将军张梁匆匆布置好城防,就把一切事务都丢给了手下的几个渠帅,自己急三火四地赶到大贤良师张角所在的金顶大帐。金顶大帐被三四百张梁的亲兵围得水泄不通,看到张梁到来,连忙躬身施礼。“见过人公将军!”
    “如何了?”张梁急切地问道。亲兵头领自然明白人公将军问的是什么,他上前一一步凑近张梁的耳边轻声说道。“大贤良师还没有清醒过来,医匠们都说伤势太重,伤了根本,恐怕无药可治了。”
    张梁的心一下子就沉下来了,虽然他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可是噩耗传来,还是心如乱麻。他强忍着悲痛,低声问道:“可有人来过?”“不曾有人来过,这半年来,大贤良师一向深居浅出,并没有什么人怀疑。况且我们将这座金帐把守得严丝合缝,便是一个苍蝇分飞不进来。”
    “那几个医匠呢?”“都关押在五百步外的大帐中,您放心,一个也跑不了!”张梁拍拍亲兵头领的肩膀。“你做得很好,我会重赏你的。”说完,他大步走进了金帐。金帐中还是如平日一般地简朴,显得空荡荡的。
    金帐深处是一张木榻,有两丈长两丈宽,是大贤良师张角平日里打坐调息之处。如今上面铺满了锦褥,张角孤零零地躺在上面,身上的血迹都已经擦得干干净净,穿着一身宽大青衣,静静地躺在榻上。
    “大兄!大兄!”张梁在塌边坐下来,轻轻地呼唤几声,可是张角躺在那里,还是一动不动。张梁伸出两根手指,在张角的鼻子下稍停片刻,又伸出手指,号了张角的左脉又号右脉,许久之后,他长叹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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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死脉,解索之脉也!无复生理矣!”张梁随大兄张角传道多年,医术颇精,三根手指一搭,片刻间就得出了结论。七死脉,顾名思义,是七种极其危重的脉象。解索脉,为七死脉之一,是五脏绝死脉,为七死脉中最重的一种。其脉象忽疏忽密,节律紊乱如解索之状,故此得名。
    太平要术云:解索脉者,其形见于两尺,脉来指下,散而不聚,若分于两畔,更无息数,是精髓已耗,将死之候也!大贤良师张角的脉象,就是“精髓已耗,将死之候”!张梁垂泪坐了片刻,这才擦干眼泪,做出一副智珠在握、气定神闲的模样,出帐处理军务。
    一刻钟后,张角突然睁开了眼睛,轻轻说了一句。“你下来吧,我有话要对你说。”声音微弱,几不可闻。只听得大帐顶上一声轻叹,声音同样微弱,却充满了惊喜。紧接着,一个身材高瘦的人从大帐上轻轻落下,跪伏在张角面前。
    “师尊!”那人抬起头来,早已泪流满面,却是虚竹子!张角缓缓坐起,盘膝瞑目,似乎是在调息。虚竹子膝行来到张角面前,大悲之下,几乎不能成声。“师傅,可否让徒儿号一号脉?”
    张角嘴角笑了笑,笑容却比哭还难看,他缓缓伸出右手,虚竹子连忙伸手接住,仔细地号起脉来,号完了右手又号左手。片刻后,他终于收回了三根手指,抬起头来,早已泪流满面。“你的医术还在张梁之上,他都能看得出来,你岂能看不出来?”
    张角的脸色似乎平和了许多,也多了一丝血色。“金丹大道的根本,在于精气神三宝,我在上面下了数十年的功夫,自信无虞,炼己存诚、筑基培药、坎离交欢、采药归鼎这几步做得都不错,错就错在周天火候上!”
    说到这里,大贤良师张角的双眼有些迷离了,似乎在悔恨,又似乎在怀念。“金丹大道,讲究的是清静无为,道法天成。可是举事在即,我哪里来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去慢慢修炼?又心存侥幸,冀图神功大成,以为援手!”
    “所以,我就走了捷径,用旁门左道加速修炼,如今看来,真是饮鸩止渴呀!悔之晚矣!好不容易练成了金丹,可是留下了许多后遗症,副作用又明显。开始我以为是虚丹,心想虚丹也罢,毕竟里真丹只差一线,哪里想到竟然是伪丹!”
    “这半年来我深居简出,就是在寻求破解之法!近日这一战,以疲病之躯出战,竟然连负三次重伤,导致本源耗尽,已经不治了!将死之时,我有一事相托,不知你可愿意?”虚竹子连忙膝行上前,一个头重重地叩下去。“请师尊吩咐!徒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的八个大徒弟中,你的医术和武功都不是最好的,但是你有一样长处,他们都不及你!那就是能耐得住寂寞!在九原城那个小地方一呆就是八年,委屈你了!”说到这里,张角伸手按了一下谋个地方,木榻的一处突然打开了,里面是一个用蓝布小包。张角伸出双手,把蓝布小包取出来,郑重地交给虚竹子。
    “这里面是我珍藏的几本道书,太平清领书、太平要术等等,都是最重要的典籍,还有我数十年修炼的心得,里面还有一张藏宝图。有了这些东西,十年内,你能再造一个太平道出来。”张角长叹一声,缓缓从手上摘下一个硕大的戒指递给虚竹子。
    那戒指非金非铁,是一条栩栩如生的蟠龙,具体而微,正是太平清领道教主的信物!一见此物,虚竹子立刻吓得伏地不起了。“师尊,戴上这枚蟠龙戒指,就是太平道未来的教主了!徒儿不敢接受!还请师尊收回成命,传给人公将军!”
    “唉!”张角长叹一声。“我死之后,树倒猢孙散,他岂能幸免于难?再者说来,他做事太过高调,必将惹来杀身之祸!事已至此,夫复何求!”虚竹子这才洒泪接过戒指,戴在自己的右手中指上。
    突然,大贤良师张角一把出手如电,一连点了虚竹子三处穴道。虚竹子大惊失色,偏偏不能动弹分毫,冷汗刷得就从前胸后背一齐冒出来了。“稍安勿躁,为师把身上仅剩的内力全部传给你!你守定丹田,切不可稍有犹疑!”
    事已到此,虚竹子只好收摄心神,意守丹田了。张角双掌搭在虚竹子的后背,头上冒起袅袅的白雾。时间就这样慢慢流逝起来,不知过了多久,虚竹子身躯一震,缓缓从入定中醒来,回头一看,张角似乎老了几十岁一般,只有两只眼睛还是那么清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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