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魅儿始终握紧着手中那把染着血渍的水果刀,咬紧牙关盯着叶轩远去的身影。
    直到确定叶轩不会回来,她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转过身,这个姑娘轻轻用手臂将奄奄一息的蒋俊豆挽起。
    这个瞬间,林魅儿看向蒋俊豆惨白脸颊的目光不再是冷淡,反而增添了一丝复杂。
    半面天使,半面魔鬼。
    没有任何话语比这更能用来形容着蒋俊豆。
    但同样,也是说明着林魅儿本身。
    又或许从某个角度上讲,林魅儿和蒋俊豆都是同样的人。
    只是……
    他们隔开一条深渊,被封锁在彼此的不同地狱世界之中。
    努力撑起男人沉重的身体,林魅儿在其他人的帮助下,才算把蒋俊豆送出了会场。
    直到将蒋俊豆放进车中,林魅儿都没有看门口的叶轩一眼。
    车辆缓缓远去,林魅儿挽着蒋俊豆的头,任由他躺在自己身上。
    “咳,咳……”
    “别说话,我带你回家。”
    林魅儿拿出手帕,小心翼翼把蒋俊豆唇边咳出的鲜血擦拭干净。
    冷淡的话语间,卷动了一丝别的什么特殊东西。
    是悲悯吗?
    还是可怜。
    可怜的是蒋俊豆?
    还是林魅儿自己?
    没有人知道。
    偏偏这个时候,身上靠着的男人砸了砸唇,虚弱而迷糊的手臂更加努力挽住了林魅儿:
    “要,要,抱抱。”
    “举,举高高……”
    林魅儿满头黑线,有些哭笑不得。
    向来张狂而叫嚣的流氓男人,竟然也有这般迷糊似孩童般撒娇的一面。
    他喝多了,更是被打的迷糊,完全一副没有意识的模糊状态。
    林魅儿没有说话,她只是将男人挽的更紧,任由他感受着自己的体温。
    或许,只有这样,才能安抚他看似桀骜嚣张外壳下的那颗脆弱心灵。
    又或者说……
    把自己最可怜而柔弱一面,隐藏在坚毅躯壳下的,不只是他。
    还有她。
    车窗的风景渐行渐远,许久后,原本酒醉的蒋俊豆已被打的有些清醒过来。
    睁开红肿而疲乏的眼眸,映入眼帘的便是林魅儿那张娇颜。
    蒋俊豆咬了咬牙,他努力想要支撑起自己的身体,也不管自己嘴唇边还在流血,虚弱而坚挺的断断续续声音从牙间挤出:
    “去……去他娘的,老子,老子怎么让一个小屁孩给救了。”
    “怎么说,本,本大爷也是个堂堂正正的爷们,不,不可能让一个女人给老子……”
    话只说了一半,便被林魅儿木然的话给噎了个半死:
    “某人刚刚要抱抱。”
    “还要举高高。”
    蒋俊豆怔住了,随后又是气得脸都成猪肝红色,刚说什么却猛然咳出两口老血:
    “本大爷那么,那么天才,那么潇洒,怎么可能……”
    林魅儿木然着脸,只是拿着手帕擦拭着他唇边的血:
    “别说了,我知道。”
    一句话,再度把蒋俊豆噎的不知说什么好。
    许久,林魅儿开口打破了沉默,她把手放在蒋俊豆胸口,一边擦着上面的血迹,一边冷淡说道:
    “你,真的喜欢男人吗?”
    刹那间,空气陷入到了死寂之中。
    “哈,哈哈,开什么玩笑!”
    努力装作放肆笑声的虚弱话语从蒋俊豆口中传出,哪怕脸上到处都是伤痕,还顶着被揍出来的两个黑眼圈装模作样说道:
    “老子,老子说了一万次。”
    “我不喜欢男人?难道我会喜欢女人?”
    “男人和男人!才是真爱!”
    林魅儿全程看着蒋俊豆表演,冷淡面容没有任何波动,直到蒋俊豆装完才继续木然说道:
    “真的吗?”
    蒋俊豆努力抬起头,瞪着都是血丝的眼睛:
    “真的!”
    这个少女开始凝视着他的眼眸,她的目光似一把利刃,狠狠撕开了流氓男人伪装的坚硬外壳。
    少女的重复话语间,带起一丝决绝:
    “再问你最后一次!”
    “你真的喜欢男人?”
    蒋俊豆不再开口。
    顶着绿油油混乱烫卷长发的男人扭过头,看向窗外,他眸间流淌过一丝复杂神色。
    像是有什么东西隐藏在他心间。
    更像是……不敢去面对林魅儿那双凌然的眼眸。
    车内,再度陷入到死寂。
    林魅儿玉手开始强行将蒋俊豆的脸扭过来,使他被迫看着自己那双美眸。
    他,无处可逃。
    目光对视间,仿佛所有暗藏的外壳,都被撕碎个淋漓尽致。
    无需多言,一切答案了然浮出水面。
    “那你……”
    “喜欢……”
    林魅儿深吸了一口气,她艰难翕动薄唇,少女牙缝间努力挤出了四个字,可随后就闭住了嘴。
    许久,林魅儿冷淡面容上少有露出自嘲般的笑:
    “算了,没什么。”
    她放弃了提问,或者说,她根本就不该问。
    很多话,在说出口的一瞬间,便会无法再度挽回。
    隐藏,往往是最好的答案。
    沉默,依旧只有沉默。
    两个人不约而同歪过头,彼此看着车窗外的倒退景象。
    片刻后,林魅儿恢复了冷淡的模样:
    “你真的想杀叶轩吗?”
    一句话,森然让空气全部凝固。
    蒋俊豆转过眸,他不再是以往的叫嚣模样,而是淡淡看着林魅儿的木然侧脸:
    “你觉得呢?”
    不需要回答。
    当两颗心相对在一起时,话语只会显得无力。
    他依旧保持着被她挽住的模样,用一只手缓缓捋起林魅儿手臂上的袖子。
    纤细白皙手臂上,一道又一道密密麻麻的渗人刀疤浮现出来。
    不同于上一次。
    他没有那般渗人的杀意。
    她也没有那般决绝的抗拒。
    没有了以往的叫嚣放肆模样,蒋俊豆只是低下头,慢慢亲吻着一道道渗人刀疤。
    他的眼眸间,没有了以往的嚣张,却多了一丝从来未曾有过的怜惜。
    感觉到对方的动作时,林魅儿娇弱的身躯不自觉战栗了一下。
    但她没有抗拒,又或者说,她并不想去抗拒这些。
    仿佛,她在试图享受着这一切……
    两个不同地狱世界里的肮脏灵魂,逐渐慢慢交汇在一起。
    或许,只有他可以守护她。
    又或许,她,同样可以用其他的方式,深入他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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