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善一路行街,回到了东厂。
    此刻的东厂府衙也是陷入了浓浓的深沉之中,那些东厂的番役们,守护在这座府衙的四周,那脸上的神色一如既往的凌厉,苏善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无声息的回到了住处。
    就在推门的时候,感觉到有人站在自己身后,扭过头看去,是岳无双。
    她还是那一身红衣,这两年,头发也已经蓄到了正常人的长度,此刻挽成了一个简单的发髻,用一根玉簪插着,给人一种简单安静的感觉。
    “你有事?”
    苏善察觉到对方有话要说,笑着问道。
    “无双前来辞行!”
    岳无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拱手道,
    “如今已经灭掉了天宫,大魏朝尽数在督主掌控,无双再留下来没有什么用处了,无双之前答应过师妹,想带着她去看看这世界!”
    “这时候,应该可以去找她了!”
    “呼……”
    苏善听完了岳无双的话,目光闪烁了一下,笑道,
    “可以。”
    “你原本也不是东厂之人,此次对付天宫,只是帮忙而已,说起来,从当初悬空寺开始,你便帮了咱家不少忙!”
    “多谢了!”
    “督主……这就放我离开?”
    岳无双听着苏善的话,恍惚了一瞬,有些不敢相信。
    原本她觉的,自己知道东厂太多事情,也知道这世间太多的秘密,苏善可能……但是没想到,对方竟然直接同意了!
    顿了一瞬,岳无双突然问道,
    “你不怕我以后给你造成麻烦?”
    “以你之心,不会反大魏,咱家还信你!”
    苏善随意的挥了挥手,道,
    “你若离开,可以随时,或许可以给小玉儿说一声,她这些年从没有信过咱家之外的任何人,你是一个例外!”
    “另外,离开东厂以后,无论遇到任何事情,都还可以借东厂之名解决,这算是咱家对你的感谢!”
    说完,苏善将一枚东厂令牌从怀中掏出,扔向了岳无双。
    啪!
    岳无双接在了手中,仔细的看了一会儿,那脸上又是露出了笑意,她拱手,道,
    “多谢督主恩赠!”
    “我去见玉儿,告辞!”
    咻!
    岳无双的身影直接从原地消失,苏善看着后者消失的夜色,眉头微微的皱了一下,突然又是想起了一些事情!
    “岳无双也走了,或许可以去见见那个家伙了!”
    自言自语了一声,苏善也是转身,又是朝着东厂府衙之外走去。
    以他现在的实力,就算是一刻之中游遍长安城都没有问题,去往何处也是随心所欲,片刻后,便是来到了一处比较偏僻安静的庭院之处。
    这座庭院坐落在东华门附近,距离东厂的位置不是很远,一片夜色深沉中,这宅院也是显得格外的安静,苏善站在门口顿了一瞬,走了进去。
    夜色中,有着一间房屋里面闪烁着光亮,隐约有着一道瘦削的人影站在那窗前,似乎正在读书,以苏善的耳力,还能听到一些轻微的声音。
    “你倒是够清闲!”
    轻微的笑了笑,苏善径直推开门走了进去,屋内光影闪烁,一道人影抬起头来,那脸庞上带着些许的惊诧,还有几分不敢置信。
    正是被放在这探子营,用来培育探子两年之久的汪云!
    “奴才见过督主!”
    汪云显然也没有预料到苏善会在这个时候出现,恍惚了许久,然后这才是回过神儿来,将那书本放下,恭敬的跪在了苏善的面前。
    “起来吧!”
    苏善轻轻挥手,将那屋门给关闭上,然后径直来到了那张简易的书桌之前,他坐了下去,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问道,
    “让你在这里呆了两年,有没有怪咱家?”
    “奴才不敢!”
    汪云低着头,苦笑了一声,见苏善又没有继续说话的意思,他便是解释起来,
    “督主和东厂这两年所做的事情,奴才知道不少,毕竟是在探子营,有这个便利,督主去辽东,平袁承志,马踏江湖,又去西北昆仑,战天宫!”
    “这所有的事情,杀戮都太重了,奴才有自知之明,若是奴才继续呆在十天干,帮着督主做事,督主这两年要做的事情,不会这么顺利!”
    “和罗刹大人比起来,奴才这手段,实在是太软弱了一些!”
    “奴才明白督主的意思,这些日子也见到了长安城的繁华富庶,对当初督主的决定,并无任何怨言!”
    “哦?两年未见,你倒是通透了许多!咱家没想到啊!”
    苏善听着汪云的这般话,这眉头挑了起来,脸上也是闪过了一丝赞许。
    他确实没有想到,这汪云竟然能够理解到这一层!
    看来两年的探子营生活,让他沉淀了很多,也提升了很多!
    “奴才在这探子营没什么太多的事,总不能闲着,这几年也看了不少的书,若是这样都悟不出督主的意图,那也不配在督主身边待那么多年了!”
    汪云拱了拱手,继续道,
    “今日督主过来,若是奴才猜测的不错,会不会是为了东厂之事?”
    “你这都猜的到?”
    苏善这眉头皱了一下,又是闪过了更加明显的诧异,而看着汪云的目光,也变的有些深邃了起来,迟疑了一瞬,他笑着道,
    “你倒是说说,咱家想让你做什么?”
    “是!”
    汪云微微的拱手,略微思量片刻,沉声道,
    “天下一统,大魏朝盛世之迹象已经显露,按照历史的惯例,督主这时候应该是需要以仁德治理天下的时候了!”
    “东厂这些年跟在督主身边,杀戮之气太重,已然成为了人人畏惧的存在!”
    “这在乱世,将会是一柄利器!”
    “但是在治世,却是麻烦!”
    “况且,以督主的性子,一统大魏朝,应该还不是终点,督主应该还有想法,要开疆扩土,甚至,连东海南海都想走一遭吧?”
    “那接下来的时日,便是准备,而这准备之中,最重要的便是大魏朝齐心合力!”
    “所以督主也必须要以仁德示人了!”
    “从这两方面来讲,东厂以往的杀戮之习气,都不再适合了,需要改变一番!”
    “督主的脾***才是了解的,您做不来那种仁义道德的事情,在您看来,那都是假惺惺,所以,就需要奴才这种天生心善的人来做……”
    “督主想要的东厂,未来,应该是,既有实力能够让人忌惮如虎,又能够蛰伏浅居的存在吧?”
    “督主,是东厂的信仰,您在,它便永远是虎,只有您不在,它才能蛰伏!”
    “所以,督主应该是要奴才去压制东厂的戾气!”
    “不知奴才说的可对?”
    汪云说完,脸上带着一些自豪,看向了苏善。
    “哈哈……哈哈……说得好!”
    苏善沉默了一瞬,那脸庞上的赞许之色更加的浓郁了起来,而那大笑之声也是勃然而起,这汪云当真是说到了他的心底里去!
    他没想到,两年时间,让那个唯唯诺诺,连见血都害怕的小太监,变的这么聪明了!
    他当初果然没有看错人!
    这汪云,还是可用之才!
    “那你可愿意去做?”
    大笑声过后,苏善轻轻的将茶杯放下,目光里带着笑意看向汪云,问道。
    “督主有命,奴才自然万死不辞!”
    汪云微微拱手,应下了苏善的要求。
    “你可想好了?东厂在咱家手下,那可是真正的杀器,你贸然过去,很可能会遇到麻烦的,这麻烦,而且也不会小……”
    苏善沉默了一瞬,脸色又是变的有些认真起来。
    确实如他所说,东厂这几年征战大魏朝四方,这戾气和杀戮习气已经刻在了骨子里,让汪云去压制他们,绝对不会简单!
    “你能制的住他们?”
    “奴才不需要制的住他们,奴才只是……让他们不敢乱动而已!”
    汪云笑了笑,那脸上闪过了一丝无奈,笑道,
    “督主也不希望他们真的变成奴才这样,连杀鸡狗都瑟瑟发抖吧?”
    “奴才不会真的把他们的杀气抹除,只是压制下去,就算他们对奴才有怨言,也无所谓!而这样或许更好,来日督主想要做事的时候,重掌东厂……”
    “他们会更好用!”
    “好,很好!”
    苏善听完了汪云这最后一句话,那脸庞上的笑意更加的浓郁了起来。
    这正是他所想的!
    如今安稳备战之年,东厂确实不能再造杀戮,所以,需要汪云去压制,但是,他也不想东厂真的变成一群绵羊!
    来日征战四方,东厂还要杀机再现!
    所以,现阶段,就只是压制他们,就算在他们心中埋下怒气,也未尝不可,这样,苏善将来再掌东厂,给他们杀戮之机会,这东厂,便又是锋刀利刃!
    而且,到时候,他们会更加忠于苏善,更加好用!
    这汪云,看来深谙此道啊!
    “你很聪明,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这令牌给你,给你三日时间,将这探子营的事情安排妥当,去东厂上任吧!”
    “到时候,你便是东厂督主!”
    苏善大笑一声,将令牌扔在了汪云面前,然后便是起身朝着那门外走去。
    “奴才多谢督主信任,督主放心,奴才定然不会让您失望!”
    汪云接过了令牌,跪在了苏善身后,深深叩头。
    而苏善的身影,则是缓缓的消失在了那浓重的夜色之中,再也看不到!
    ……
    转眼间,数日时间过去。
    朝廷中的一切,都已经逐渐的开始步入正轨,汪云接替了苏善的职位,成为了临时的督主,而严冲,林松,常福三人也是陆续的将手中的权利交给了新的东厂千户。
    唯有小玉儿的丽景楼,依然还在她的掌控之中。
    丽景楼,是苏善最为倚仗的根基所在,无论在任何时候,他都不可能交到外人的手中,这是他最后的底线,也是他能够看清楚这大魏朝动向的眼睛!
    不过,小玉儿虽然没有交出去,但却将其中的权力分割给了几个下属,并给他们布置下了一些任务,那便是将眼睛转向大魏朝之外。
    包括东海,南海,辽东女真,还有那西北草原,让他们提前打探消息,摸清楚这几个方向的情况,为日后大魏朝起兵征战做准备!
    而这些日子,苏善则是没有露面,他命人将皇宫后面的祖祠给清理了出来,然后又是将那禹神鼎给带了进去,开始准备研究禹神鼎使用之法!
    他也要为了突破九重无妄和应对天劫做准备了!
    这一日,阳光明媚,天空上碧蓝乌云,整个祖祠除了那些守卫在四周的大内高手,没有任何的动静,而小玉儿,严冲,林松,常福四人,则是已经悄无声息的来到了苏善闭关之处。
    以他们的实力,躲过大内高手的防御,简直就是轻而易举!
    “参见督主!”
    四人穿过了那安静没有一丝气息的通道,来到了苏善闭关的阁楼,阁楼矗立在一片坟地之中,周围生着不少的荒草,偶尔有觅食的飞鸟掠过,被四人的气息给惊走!
    四人恭敬的跪在了阁楼之下!
    “交代你们的事情都做好了?”
    苏善并没有露面,只是传来了一阵低沉而漠然的声音,四人对视了一眼,小玉儿率先拱手,低声道,
    “丽景楼已经派出去,开始打探消息,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督主有意向征服之地,全都派出去了人,五年时间足够了,一定会把所有的地方都摸的清清楚楚!”
    “卑职已经将职位卸去,把权利交给了手下,并吩咐过了,无论如何,都要配合汪公公!”
    “我们随时可以陪督主过来,闭关修行!”
    严冲,常福,林松三人也是微微拱手,目光低沉而平静。
    “很好!五年,咱家给你们五年时间,应该也能到九重无妄了!”
    阁楼里面又是传出了一阵笑声,那声音顿了一瞬,好像有一股气息凭空而来,落在了小玉儿的身上,继续道,
    “小玉儿,辛苦你了,你手中的丽景楼,是咱家的眼睛,不可能真正放手,所以这闭关之事,你便不能参与!”
    “这么多事情交给你,执掌五年,还要帮咱家盯着所有人的一举一动,是件很麻烦的事啊!”
    “督主别这么说,能得督主信任,小玉儿荣幸之至!”
    小玉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抬起了头,眼睛里带着些许的通红看向了那阁楼,沉默了片刻,小声道,
    “只是五年不能见督主……奴婢会想念督主!”
    “五年……不长。”
    阁楼里面的声音顿了一瞬,道,
    “待咱家出来,带你征战八方!”
    轰!
    这话音落下,阁楼顶部突然是传来了一阵格外玄妙的气息,而紧接着,又是有着一层微弱而玄妙的金光逸散了出来,将这阁楼给包裹了起来。
    这一瞬间,小玉儿等人感觉这阁楼就好像消失了一般,察觉不到任何里面的气息了,若不是还能够看到这阁楼的存在,他们几乎以为阁楼彻底消失了!
    “祝督主出关之日,神功大成!”
    严冲,林松,常福三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陆续起身,三人分别进入了这阁楼三面的四处茅草屋之内,然后盘膝坐了下来!
    轰!轰!轰!
    随后,同样是有着低沉的气息荡漾而开,将这三座茅草屋里面的气息也是封闭了起来,三人也是进入了闭关状态!
    一片荒凉的祖祠之中,只剩下了小玉儿一人,她在这阁楼之前安静的站了一会儿,那脸蛋儿上的不舍之色终于是缓缓褪去,变成了平静。
    “奴婢告退!”
    “督主,奴婢答应你,五年后,待您出关之日,定会给您一个更强的大魏朝!”
    “我等刀锋虽隐,但却不会锈!”
    “奴婢等您归来!”
    祖祠之外,那被无数的大内高手团团包围的院门之处,秦定安,汪云,也是不知道何时来到了这里,两人如今一个是大魏朝相国,一个是东厂督主,负责执掌大魏朝的一切!
    他们知道,今日是苏善正式闭关的日子,特意来告辞!
    “微臣定将书院大学,兵武之策贯彻到底,督主再出现时,便让您可以征战八方,开疆扩土!”
    两人在这里站了许久,似乎感觉到苏善已经闭关了,那秦定安往前走了一步,恭敬无比的跪在了地上,深深的磕了一个头。
    “奴才会看好东厂!”
    “督主放心,刀锋虽隐,但绝不会生锈!”
    “您取回时,这东厂,还会迸射出可斩世间一切的锋芒!”
    汪云也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跪了下去,深深磕头。
    风荡漾而过,天地之间变的安静无比,隐约有飞鸟从那祖祠之中飞起,小玉儿的身影不知道何时出现,她站在暗处淡淡的看了秦定安和汪云一眼,然后又是悄无声息的离开!
    接下来的五年,她要做的,便是盯着这大魏朝所有人!
    防止任何异动和不轨之心!
    不久之后,秦定安和汪云也是陆续起身,两人彼此对视一眼,又是深深的给彼此拱了拱手,然后一路无言,朝着那皇宫之外走去!
    ……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祖祠内,阁楼下,隐约开始有绿意弥漫!
    花开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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