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很快到了西历的三月。
    原本历史上金军是在西历一月九日攻破汴梁,也就是说现在已经超出了近两个月的时间,不过阴历此时仍旧还没出正月,去年是闰十一月,但天气也已经开始转暖,原本汴梁围城期间最有威胁的严寒期已经过去,因为杨丰打土豪并给城内难民大量提供布匹,甚至那些豪门贵族家藏着的皮子都被他募出来,所以除了最初几天大量冻死人以外,之后就基本上没有人冻死了,可以说这时候最难熬的那段时间已经过去。
    实际上金军也不再攻城。
    毕竟他们根本攻不下汴梁,唯一能做的就是长期围困,但这种围困对金军不利,不但他们的十几万大军被拖住,而且还有无数麻烦。
    首先粮食不足。
    他们的确粮食不足。
    他们的粮食不可能从北方运,只能就近去抢,虽说最远的金军偏师都攻破过亳州,但抢掠的粮食仍旧很难维持十几万大军,而且各地基本上都闭城自保,那些地方官和地主们对于救官家肯定缺乏兴趣,可金军要抢他们粮食,他们还是能表现出一定战斗力,另外虽然也有一些城市向他们投降了,但这些城市一来首鼠两端二来也没有多少粮食。
    总之此时的金军越来越困难。
    他们和坐拥数百万石存粮的汴梁城内可不一样,要知道按宋朝的石计算那是几十万吨粮食,哪怕两百万人吃一年也是毫无压力。
    但这是和平年代漕运累积的。
    绝大多数都是来自江淮和四川等产粮区,金军目前能够控制的,无非就是河南一部分而已,他们就算再搜刮能搜刮多么点?更何况就这片占领区他们也是和宋军犬牙交错,甚至那些蜂起的义军还经常夺回城市,这个问题正在变得越来越严重,实际上那些义军是他们最主要敌人,很显然老百姓的表现比宋军强得多最终结果就是被围的没困顿,围城的却困顿不堪了。
    另外还有瘟疫。
    尤其是天暖之后瘟疫就更频繁了。
    基本上没什么卫生防疫可言的十几万条壮汉,无数的马匹牲畜拥挤在一起,那要说没瘟疫纯属扯淡,随随便便一个霍乱都能让这些人如虎马如龙的女真士兵变瘟鸡。
    应该说这时候金军该撤了。
    可问题是他们不甘心啊,他们不甘心就这样灰溜溜地撤退,不但没有打下汴梁收获无数金银珠宝,而且还死伤过万,话说他们内部斗争也是很严重,无论粘罕还是斡离不都承受不了失败的后果,上次至少还逼出一份口头承诺,赵桓管金国皇帝叫伯父割太原,中山,河间三镇给金国,而且岁币增加,掏犒军费,虽然后来都没兑现但那是宋人不讲信用,至少他们可以说自己赢了。
    但这一次连口头承诺都没有。
    而且两批使者一个被杀一个被割了耳朵鼻子,这完全就是羞辱了。
    粘罕两人此刻也很纠结。
    打,打不下来,不打,回去太丢人了而且还有麻烦,放弃汴梁去打其他地方……
    也没别的地方。
    洛阳已经被他们攻下。
    准确说是接收,西道总管王襄带着三万宋军不战而逃,把西京洛阳送给了金军,不过这时候又被翟进和翟兴的豫西忠义军夺回,并斩杀金军留守高世由,后者是原知泽州,投降后被新主子赏了此职,另外这货是高怀德后代,所以北宋初年那些名将后代在这场战争中很多表现也没对得起他们的祖宗,而且新的西道总管孙昭远也已经随范致虚的大军返回,虽然范致虚和原来一样兵败但孙昭远却退保洛阳,击败了一支向洛阳反攻的金军。
    不过那里对金军已经没有太大用处。
    因为洛阳没粮食。
    而且在汴梁没有攻克的情况下大举进攻洛阳,将有可能面临汴梁城内的反击和河北宋军进攻,还有关中宋军和南逃的王襄等部合围,为了一座不能带来价值的城市冒这样的险不值得。
    剩下还有向南攻归德。
    但这如果是在汴梁围城之前或许还可以一试,毕竟归德无险隘,不像洛阳那样需要面对各处隘口,但现在就很危险了,因为赵构的大军已经到达了济州,他所部一共八万宋军,而且都是有一定战斗力的,毕竟岳飞,韩世忠,杨沂中这些人都在这支宋军里面。如果金军攻归德短时间不克则必须面对这支宋军从背后的进攻,如果那时候汴梁的宋军出击,驻扎滑县一带的宗泽再外围横击,哪怕以粘罕二人的自信也知道这样有崩盘危险,而且宗泽最近这段时间也已经多次击败他们向开德进攻的军队,只不过是兵力太少不敢进击汴梁城下而已。
    但这个对手的成长也是很快。
    总之他俩也愁啊!
    但汴梁城里的大宋君臣同样也在发愁。
    “康王这是搞什么?”
    杨丰对着他手绘的地图说道。
    “他坐拥八万大军,为何不直抵汴梁而是跑济州去?他是准备去南京看热闹吗?”
    他口没遮拦地说。
    这已经是明摆着了,虽然赵九妹派人送回腊丸信……
    实际上汴梁并没被团团包围,一座周长五十里的城也没法围,金军主要驻扎东南角,骑兵巡弋周围,但无论里面的人潜出还是外面的人潜入都不受影响,无非就是夜里拿绳子放下去然后借黑暗溜走,远离城墙后就是难民了,只要没有金军大爷试刀或者土匪抢劫都好说,所以内外的信息并没断绝。
    赵构说法金军势大,自己兵力太少了,而且范致虚兵败,所以暂时去归德催促南方援军。
    等大军一到再从归德北上。
    当然,这就纯属扯淡了。
    大宋到这时候真正还算军队的实际上就是禁军,西北禁军最能打,河北禁军次之,汴梁的禁军再次,江南干脆就没几个禁军,主要就是些已经沦为贼配军的厢兵,现在唯一的用途就是干杂役,这样的军队无论来多少也只是给金军送人头,所以赵构这就纯属扯淡,他说白了就是害怕金兵不敢来,当然,杨丰这话就明显意有所指了。
    “国师说笑了,康王也是为万全考虑。”
    签书枢密院事曹辅说道。
    “万全?拥八万精兵,坐视父兄被困而畏缩不前,是欲为邵陵吗?”
    杨丰说道。
    这话就很严重了。
    “国师慎言,国师欲离间官家与康王兄弟之情吗?”
    尚书左丞冯澥喝道。
    “冯相莫要血口喷人,你要为自己说的话负责,老夫年逾六十,至今擐甲执戈,无非就是对官家对咱大宋的一腔热血,某无儿无女不会为子孙计自然有什么说什么,难道目前局势不似当年台城之围?官家被困于內,强藩统兵于外,康王扫河北之精锐于百里外裹足不前,坐视金军围攻汴梁已三个月,前者屯兵大名,后者移师东平,如今更是直接绕汴梁而过南下归德,这难道不很令人费解吗?或者冯相能给我一个更好的解释?”
    杨丰很是凶残地擼着袖子吼道。
    “呃?!”
    冯澥闭嘴了。
    很显然在这个问题上他辩不过杨丰。
    虽然他并不认为康王有什么别的想法,之所以绕汴梁而过去归德最大的可能更单纯是畏敌,这一点是最好的解释,其实在他看来赵构敢跑到汴梁才是奇迹,但目前的局势也的确就像当年台城之围。
    “陛下有邵陵,臣有仲礼,不忠不孝,贼何由可平?”
    柳津的话完全可套用啊!
    以邵陵王萧绎为首的南梁那帮诸王和藩镇们,坐视侯景一帮残兵围攻台城,三十多万大军按兵不动看着几千人围攻自己的父兄,居然就那么看了半年,说到底不就是想着他爹被弄死,正式的太子萧纲被弄死,然后他们好继承江山吗?同样赵构完全也有可能坐视金兵围城甚至攻破汴梁,他爹和哥哥还有一帮兄弟全死光,然后唯一继承人的他顺理成章继位,他目前有没有这种想法不好说,但是他却非常有这样做的动机,杨丰的话虽然直接了点但却是实实在在的,而这帝王家的事情有时候有动机就足够了。
    “国师多虑了,康王乃朕兄弟必不至如此!”
    赵桓面无表情地说道。
    “但愿如此!”
    杨丰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他的表演还是很成功的,不管赵九妹是害怕还是有别的想法,至少赵桓心中这个钉子已经扎下了,这就足够了。
    “陛下,不如再派人去催一下。”
    孙傅说道。
    “官家,臣愿为官家走这一趟,此时康王估计已至归德,臣去看看他到底欲何为?若康王有异心,臣亲手为官家擒拿,若康王畏敌不前,臣将以大义责之,不行就以圣旨解除其兵权,换一个敢战之人统军,臣觉得宗泽就挺不错,这段时间也就他还看着对官家忠心些。”
    杨丰立刻说道。
    “不可,国师乃汴梁安危所系,岂可离开?”
    冯澥说道。
    然后几乎所有文臣齐声反对。
    杨丰若有兴趣地转过头,带着一丝诡异笑容看着这些家伙,很显然这些文臣有别的想法,按理说他们应该巴不得让他快滚,哪怕暂时滚蛋也可以让衮衮诸公松口气,反正金军也攻不破汴梁,再说杨丰走了他的六甲神兵肯定还留下。
    可他们为什么反对呢?
    (昨天感冒,躺了一天,今天才缓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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