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贩子竟然敢青天白日的去偷卢国公府上的公子,这个消息一经传出,整个长安城都炸了锅了。升斗小民们啧啧有声,都觉得那些个人贩子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挑战人生极限,活该倒霉,活该被抓,活该死上一家子;这要是不彻底把他们一锅端了,往后恐怕就要敢偷龙子龙孙往敌国卖钱了。卢国公府手段了得,当天将小公子救回并把罪人绳之以法不仅是给自己家出气,也是为那些曾经受害过,将来可能会受害的百姓们造福,是一件大功德。
    而悉知其中内幕的那几个大族却开始给家里的人变着法儿的立规矩,防微杜渐。
    与道听途说的那些小民知道的不同,其实卢国公府小公子被偷走,并不是简简单单人贩子拐卖那么一回事儿,其间还掺杂着点儿高宅大院里的阴私手段。
    被偷走的卢国公府的小少爷是卢国公程知节的第五子程处侠的嫡长子程伯尚,乳名叫做念纯。
    要说清楚程念纯就要先说明白程处侠。他是程知节的第五子,因为是庶出,所以得到的家族恩荫并不是很多,一直到如今二十六七岁了还只是混了一个文官,东宫通事舍人,虽然是个正七品的官儿,虽然是东宫近人,可是比起其他的几个兄长,程处侠实在是官职微末。
    程处侠不是一个志向高远的人,他毕竟是庶子,性格中没有太多的张扬威武,反而比较温文,并且是个安于现状的个性。但是他的父亲却不情愿自己的儿子碌碌无为,所以这次出征,程知节将自己的这个儿子带在了身边儿,指望他通过战场的砥砺,能够意气风发一些,能够捞到军工,奔个好一些的前程。
    原本计划是好好的,有亲爹做顶头上司,亲爹又是一心想要让自己的儿子立功的,没有意外的话,大军凯旋程处侠回来就是走上加官进爵的青云梯了。可是事事都怕有个万一;程处侠就遇上了,他水土不服,在军中一直病着,别说上阵捞军功,就是抓个敌人来,摆在他身前让他砍死都是很费力气的一件事情。
    好不容易程处侠略适应了军中的生活之后,勉强上了一次战场,还负了伤,伤不大,可是奈何他的身体原本就不强壮,所以算是彻底病倒了。
    消息传回长安,家里自然是很担心的,而在这种情况下,程处侠的正妻顺利的给他生了一个嫡长子,这算是一个鼓舞人心的大好消息。孩子娘给孩子取名叫做念纯,也是因为程处侠的妻子心心念念希望天降纯嘏,保佑自己的丈夫。
    念纯的出生确实给了程处侠很大的鼓舞,他的身体也确实有了起色,好转了很多。恰逢念纯百日时,前线又传来消息,程处侠身体大好,还在一次小胜之中立了功,这让念纯的母亲深以为儿子就是他爹的福星,儿子出生之后,果然是给家里带来了纯嘏,于是决定去寺院还愿。因为念纯是个小功臣,所以也就一起带着了。没想到是,孩子带出去了就给弄丢了。
    而孩子丢失的真正原因却是,程处侠的一个妾室主导的。程处侠其实并不是贪色的人,所以只有两个小妾,一个是自己少时的丫头,另外一个则是家中张罗着纳进门的一位小官员家的庶女。那个纳进门的小妾倒是很有福气,进了程家不久就给程处侠生了一个儿子,也是庶长子;因此颇受抬举。
    此次程处侠出战,频频传来坏消息,那个小妾的心思就开始动起来了。他们这一房虽然在国公府不算什么,可是在一般人家,那就是无边的富贵了。如果程处侠有意外,那唯一的庶长子将来就是最终的继承者,那当娘的人也会跟着水涨船高。可是念纯的出生却打乱了她的很多想法。她原本因为生了庶长子的原因,在他们那一房的地位算是超然,因为正妻也是个没有脾气的主子,她在自己的那一房里一直过得有些张扬。可是念纯出生以后,程处侠的正妻便开始严厉起来了,也不像过去那样谦和,这让那个小妾感觉到了危机,于是最后想来想去,决定将程念纯除之而后快。她买通了念纯的乳母,又找了人贩子,终于如愿以偿的将襁褓中的念纯给“弄丢”了。只是高兴了没到一天的时间,就被家法缢死在了后院。
    有韦氏的帮忙,人贩子们招供变得很简单;而一旦人贩子把他们知道的一切供述出来,卢国公府查清楚这些事情也很简单,所以程处侠的那个院子,上上下下的下人都被狠狠训斥了一遍。然后由卢国公夫人做主将程处侠院子里所有的下人都梳理了一遍,卖的卖换的换,除了心腹的人,几乎一个都没有留下。特别是在程念纯身边儿伺候的人,没有一个能留在卢国公府里的。
    值得一说的是韦氏的安置。
    原本程处侠的夫人觉得韦氏算是自己儿子的救命恩人,也算是她的贵人,于是就见一面;想要表示一下自己的感谢之情。
    程处侠的妻子问韦氏有什么心愿,她愿意为韦氏尽量达成,并且打算安排韦氏回到家里,可是韦氏表示想要出家,青灯古佛了此余生;可见是心愿已经了了,也不想回到家中之后让家里的父母因为她的经历徒增烦恼。
    可是人与人的缘分真的很奇妙,程念纯小少爷自从回到家里之后,拒绝新的乳母的照顾,并且一口人乳都喂不进嘴里。偏偏韦氏试了一下之后发现小少爷非常的依恋她的味道。
    作为母亲,当然不舍得孩子受苦,于是卢国公府的五奶奶,也就是念纯的母亲便希望韦氏能留下照顾自己的儿子;而韦氏也一改在人贩子那里时的冷漠,对念纯升起了一份母爱。在五奶奶心里,韦氏是儿子的恩人也是她的恩人;可是在韦氏心里,念纯何尝不是她的贵人呢?于是最后韦氏既没有出家也没有回老家,而是留在了卢国公府当起了乳母。至于韦氏会不会有一天再出家或者是回到故里,那就看韦氏将来的决定了。
    凤迦顺知道这些消息已经是十几天以后的事情了;她听元一说了以后不免唏嘘。“没想到,韦氏竟然成了那个小少爷的乳母,这可真是一段很奇妙的缘分。”
    “也没什么,或许本就该是这样的结果。”元一淡淡的说。
    “难道他们之间,有什么讲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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