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氏从灶间出来刚好看到了这一幕,脸色一沉,重重地把手中的物件放在了桌子上,沈老爹撇了她一眼,抱起了翠儿,“吃过早饭没?”
    翠儿手中抓着两颗桂圆在沈老爹怀里甚是乖巧地回答,“姐姐说送完了腊八粥咱们就回去自己吃。”
    宝儿将手中的篮子放在桌子上,“爷爷奶奶,这是一早刚煮好的粥,趁热拿了些过来。”腊八粥要在中午之前把亲友的都送遍,然后一家人再坐一起吃,这腊八粥一吃就是好几天,还有剩余的就有年年有余的寓意在,宝儿特地煮了很多,让禄德送完了王二叔家就送去姥姥关氏家里,这一来一去,到家里也快中午了。
    孙氏将宝儿带来的腊八粥倒了出来,洗了下碗添了自家的腊八粥让宝儿带回去,四叔荣柱一早就出门了,去了县城给郑家也送了一些过去,这来年就是亲家了,逢年过节该要的礼数一样都不能少,宝儿送完了粥带着小栓和翠儿去了一趟李氏的屋子。
    禄柏坐在床上逗喜菊玩,李氏则在一旁纳鞋底,见到宝儿她们进来,赶紧拉进屋子抱上了炕,“这大冷天的,让你哥来送就好了。”
    宝儿搓着手往炕床上一贴,“大哥去姥姥家了,三叔呢?”
    “你三叔也去喜菊她姥家送了,这不,我这还有两个小的,得看着。”李氏边说着把线往牙口一凑,一咬就断了,宝儿看着她熟练的纳着鞋底,古有千层鞋底,说起来一点都不为过,那薄薄的布要一层层的纳起来,纳的厚实还要耐穿,一双鞋子下来手上的皮都要脱好几层,这冬天鞋底尤其的要厚,宝儿打量着李氏,想着她送鞋的缘由。
    李氏将纳了一半的鞋子放进针线篓里,“我给你们拿去的鞋子还穿的下不?”
    宝儿点点头,指着小栓脚上的,“还真要谢谢三婶,这小栓皮的紧,这天老下雪,三天两头要换鞋子,若不是你给送来一双,他今天就要打赤脚过来了。”
    李氏听着宝儿那早熟的口气,微微叹了口气,“你娘走的早,也没教你什么,这天一冷你们几个弟妹长的又快,还不得怎么冻着,三婶没什么好帮的,几双鞋子,左右不过一些时间。”李氏这话也说的真切,若是真想伸手帮什么忙,以现在的情况也帮不上什么忙。
    “那也是三婶的心意啊,我们省的。”宝儿也说的真切,人家的好,她都会记在心里。
    又坐了一会,宝儿才带着翠儿和小栓回了家,这早上都没吃点什么,到了禄德和禄生都送完了回来,俩小的已经饿着喊了好几次,宝儿将锅子里的粥又热了一下,端上来赶紧让大家吃了。
    “济林哥也送来了不少,这你们先别喊好吃,锅子里的够你们吃到过年了。”宝儿半开玩笑地说着,苏济林送来的那些,看着里面放的东西,少说有二十来种,尝着那味道就比他们的精细的多,那帘子还雕刻了形状,宝儿估摸着这也许就是京城送过来的。
    小栓吃了一碗伸手还要,舔着嘴边的粥沫子,嘴里嚷嚷着,“吃过年就吃过年,大姐我还要。”宝儿摸了摸他的小肚子,怕他吃多了胃胀,只添了小半碗哄道,“乖,晚上再吃,吃多了胃胀会不舒服的。”
    吃过了午饭宝儿就拿了一些腊八粥喂了大毛它们,又将粥拌在饲料里喂了鸡和猪,这一等送年,还要杀鸡蒸猪肉,宝儿将簸箕放到屋檐下,打开院子的门,拿起扫帚扫了一些雪出去,雪一停到下午化了不少,这院子里的图踩着还是有些瑟响,宝儿干脆把雪扫了起来堆在院子门口,哈了哈手往泛着泥土的雪堆上拍拍弄弄,拿了一根小萝卜做鼻子,拿了俩树杈在身上,权当是看门的雪人了。
    满意地看了两眼,宝儿后退了几步准备拿扫帚,看到小山站在门外,手中拎着早前禄生拿过去的篮子,“我来还篮子。”依旧是简洁的话语,宝儿接过篮子小山望着院子里的鸡舍,宝儿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把篮子往地上一放,“小山哥,我攒了些鸡蛋,明年就用我拿过来的孵吧。”
    小山摇摇头,“那可是二十钱一个,浪费了。”
    “话不是这么说的,这好蛋才能孵出好的小鸡,再按照我的法子养养,这说不定更好呢。”宝儿见小山脸上还有犹豫之色,“要不这样,我先这么养,你还是老样子,饲料里加的东西我给你,到时候看看结果如何。”
    小山也没多说,听着宝儿的建议微皱着眉头回去了,宝儿将东西收进了屋子,看着屋檐下的小狗窝,忽然想起了那个二世祖用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求自己收养这几只小狗,自己胡诌了个村名也不知道他发现了没,宝儿嘴角一扬,这不就是个孩子,哪来的这么多较真。
    过了几天姥姥关氏趁着有空闲来了一趟宝儿家,见到家里安安好好的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她是听说了,翠河村那傻子闺女家的竟然请人来宝儿家说亲,那许家的女儿傻的不是一天两天,那打着上门女婿的事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那日在地里收些东西,还是听别人说八卦一样告诉自己的,说是陈媒婆被宝儿家赶了出来,这一得空就赶紧过来瞧瞧,若是有什么不好的,她果断要杀去那造事的人家里去了。
    宝儿见关氏倒芝麻似的问了一大堆,笑着给她倒了碗热水递给她,“姥姥,您先缓缓,咱们村里不是没传开来呢。”
    “那就好,过两天家里就杀猪了,让你大哥一块去,顺道带点肉回来,省的我再跑一趟,这老骨头,都奔不动了。”关氏喝了一碗热水,这才顺了些气,听宝儿说自家村里头没起那个闲话才放心了些。
    宝儿摇摇头拒绝了,现在齐氏刚生了孩子,算是家里又多了一张嘴吃饭,二舅舅是不肯分家的,这要是还往她家多拿东西,保不准要让齐氏明里暗里的说上一通,姥姥是个直肠子,也说不过绕弯子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说,她本来就打算去屠夫家剁些肉。
    “姥姥,该攒钱给三舅舅娶媳妇了,这都比大哥大上一岁的。”
    “说了好几家了,都一副木讷相,不说喜欢也不说不喜欢,我这愁的哟,这不,这两天自己跑县城卖铁器去了。”说起三舅大实,这才是关氏最操心的一个了,宝儿笑嘻嘻的挨着关氏,“那三舅在给自己攒钱娶媳妇喽。”
    ......
    年二十八这天,宝儿家送了年,宝儿特地去铺子里买了几个炮仗,禄德一早就杀了鸡,从屠夫家剁了一大块的猪肉回来,宝儿将猪肉整块蒸熟了插上一把小刀放在贡桌上,放上蒸熟的整只鸡,还有四方的豆腐放在碟子里,两条生鱼上面放着两根葱放在贡桌上,还有一些烧好的菜,桌子四周放上了酒杯和酒壶,禄生将烛台放了上了桌子,插上了红蜡烛,两个烛台中间是一个竹子做的香炉。
    时辰一到,禄生在杯子里都斟上了酒,禄德将蜡烛和香点了,拿着香朝着供桌拜了几拜,又朝着外面的天拜了几拜口中默念了些话,将香递给禄生让他掰一下,叫了宝儿他们过来也掰好,这才把香插在了香炉里面。
    贡上一些时间,禄德在破锅子里烧了一些纸,黄色的纸一点就燃,上面写了一些经文字样,一瞬间就化成了深灰的缩在了一起,一碰就碎,将宝儿买来的三个鞭炮竖着放在院子里,宝儿拉着小栓和翠儿站在屋檐下,禄生手中拿着一根点着的香递给禄德,也捂着耳朵跑了回来,禄德一手抓着耳朵,微微倾低身子点了一个鞭炮,赶紧跑到他们这边,捂住了翠儿的耳朵。
    “砰...”院子里响起一声炮响,宝儿看到那用红纸包外边的鞭炮冲上了天炸成了两半,似有些尘土落了下来,禄德又出去点了第二个。
    三声响炮过后,寓意响年......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新年的设定,腊八粥和送年乃至之后的情节,是参照凉子家这边的过年习俗
    ☆、第三十三章:守岁之夜
    整个墨家村弥漫着新年的气氛,炮仗放完了,宝儿让禄德把烛台放到一旁的桌子上,这烛台不能吹灭,直到燃尽为止,将杯子里的酒都倒回酒壶里,宝儿将菜都拿回了灶间,灶间里早就架起了一块木板,宝儿将鸡和猪肉都放在上面,清早炖猪油沥下的油水放凉都上面已经浮了一层厚厚的白色油脂,宝儿将水倒了一些,其余的用一个小空陶盆把猪油装起来。
    将贡过的猪肉切成两大块,一块撒上八角和辣椒,倒上一些酒和酱油放在陶瓮里腌渍着,另一块则将肥肉的部分切了下来,连皮切成一小块一小块,放在锅子中爆炒了一下,直到那油肉都缩成了一个个金黄的,宝儿拿着爪篱捞了起来放在碗里。
    将锅子里的油捞出了一大部分放在灶头的小瓮中,贡过的生鱼趁着锅热放了下去,呲一声一阵滚烟冒了上来,宝儿赶紧给鱼翻了个面以免烧焦,待到两面都透着些金黄,宝儿将炸熟的鱼捞了出来,往剩余的熟油里倒了些酱油和醋下去,尝了下味道撒下一些白糖,拿了一勺用水调和的面粉下去,勾芡着酸甜的汁淋在烧好的鱼上面。
    送完年家里准能只一顿好的,不论家家户户富贵如何,到过年的时候大家总是会攒些好吃的留着这年末的一刻,迎接新年,宝儿将烧好的菜都端了出去,禄德他们已经收拾好了桌子,“大哥,爷那儿你去说了没?”宝儿将最后的白切肉都端了上来还不见沈老爹他们过来,抬头问正在放凳子的禄德。
    虽然分了家但是送完年按照这边的习俗是要吃一顿饭的,宝儿让禄生再去喊沈老爹和几个叔叔过来,自己则回灶间拿了个小锅,锅子里倒上酒打上两个鸡蛋,搅拌了放在火上烧热了做酒冲蛋给他们喝。
    过了一会,门口传来沈老爹的笑声,翠儿拉开厚帘子,禄生带着沈老爹和二叔三叔走了进来,沈老爹闻着那屋子里传来的酒香心里就高兴,再看看这起好的前后屋子,心里也为老大家的欣慰,这几个孩子都是懂事的。
    “爷爷二叔三叔快进来,外面冷。”翠儿一手拉着帘子一手拉着沈老爹进屋子,这里外的温度着实差了不少,宝儿让沈老爹坐上座,“爷爷,四叔呢?”
    宝儿一提起四叔荣柱,二叔三叔的表情就有些微妙,宝儿见沈老爹神色有些不快的样子,也不再问,将热好的酒给他们都倒上一碗,“来,喝点酒先暖身子,我再去煮个菜,二哥,你来洗个手呗。”说着她拉着禄生进了灶间,将盆子里浸了好一会的坛菜拧干了放在砧板上切段,让禄生在一旁的板子上给她切了些猪肉,“四叔呢,难道去县城了?”
    “没,在家呢,今天不是风大么,奶奶说这几天四叔有些偏头痛,就不过来了,反正爷爷来了也一样。”禄生帮她细细地切了一盘子的肉片,宝儿微振了一下,这是什么身体,还偏头疼,真是少爷的身子跑堂的命了不成。
    心里唏嘘着宝儿将坛菜放在滚水里煮着,从陶盆里捞了一勺的猪肉放在水里匀了匀,水面上一下子飘起了油花,宝儿又放了一些豆腐和干片下去煮着,将禄生切好的肉片放了下去,煮了一大盆的杂碎。
    切了一盘子的鸡肉倒上一小碟的酱油和禄生一起端了出去,沈老爹已经喝了一碗了,脸上绯红着正拍着禄德的肩膀,看到宝儿和禄生出来,喊着三叔也给他们倒上一碗酒。
    “来来来,一起喝一些。”宝儿看着碗里那飘着蛋花的老酒,眼睛一眯喝了一大口,火辣辣的感觉直接烧到了胃里,带着一丝甜味和酒香在口中四溢开来,宝儿瞬间眼睛就瞪的老大,“哈哈哈,丫头,这么一大口下去可是要醉了。”
    宝儿摇摇头,老酒的味道不似啤酒,重在于香醇和后劲,宝儿咂巴了下味道,夹了一筷子的鸡肉往嘴里塞,试图冲淡那股忽然上来的燥热。
    沈老爹见宝儿这样,笑的更大声了,拿起碗催促着禄德再喝一些,宝儿看着二叔和三叔小口地抿着酒,嘴边也噙着笑意,自己也跟着笑起来了,拿起筷子微微蘸了些酒往小栓嘴里一凑,低头问,“好喝不?”
    小栓尝了一下没感觉,宝儿拿起一个勺子拿了一些喂给他,接着十分欣喜地和沈老爹说,“爷,你看,小栓好酒量!”
    说着小栓就拿着勺子自己拿宝儿碗里的酒,边喝还边咂巴味道,一张小脸一会皱一会皱的,宝儿赶紧抢了过来,一拍他已经红扑扑的脸,“小心喝醉了!”
    小栓嘴馋地看着那碗里的酒,“大姐你才喝醉了,你看你脸红的!”宝儿下意识的摸摸自己滚烫的脸,嘴硬道,“瞎说,脸红是酒气散的快,姐哪有这么会醉的。”
    “才喝这么一口怎么会醉,宝儿啊,多喝点,这天冷的,喝酒暖身子。”沈老爹似乎是有些喝高了,脸颊鼻头上都透着些红,说话声又大又粗,和儿子碰完了接着和禄德禄生碰,非要一桌子都倒下了才高兴似的。
    宝儿配合的又喝了几口,背后直往上窜着一股热气,感觉整张脸连着脖子那里都烫了起来,宝儿这才惊觉,自己真的是有些醉了,二叔三叔本来就话不多,都是沈老爹一人在絮叨,说什么如今老大家的日子好了,他也就放心了。
    沈老爹给自己又倒上了一碗,看着禄德快要趴下了,和自己的二儿子碰了下辈子,夹了几筷子的菜,宝儿去厨房端了饭过来,听到沈老爹在哪里叹气。
    “你们爹我啊就只是个种田的,也没的给你们好的,总算是把几个孩子给拉扯大了,可惜你们大姐,终究是恨我的。如今是你们都大了,娶媳妇生孩子,再过几年也是要做爷爷奶奶的人了,这家啊,也该分了。”沈老爹的语气里带着惆怅和遗憾,从小送人的女儿不认自己了,孩子们大了,各有心思了,管不住了,也绑不住了。
    “爹,大姐她,大概也有自己的苦衷。”二叔喝了一口酒,难得地开口劝说了一句,其实沈家大姐送走的时候,他才刚出生,要说对她的印象是一点都没,自然谈不上什么感情了。
    沈老爹叹了口气,“各有各的苦衷,等过完年天好了,你们就准备准备起房子吧,起好了就把家分了,若是暂时起不得,住在家里也可以。”
    宝儿心里咯噔了一下,端着饭走了出去,笑盈盈地给沈老爹添了饭,心里却嘀咕着,这么快真要分家了,那梨花怎么办,视线看向二叔和三叔,提到分家,两个人竟然都没有说反对之类的话,不免心里一寒,就算是敷衍,也该安慰地说两句。
    将饭碗放在桌子上,宝儿黏到沈老爹身旁,“爷,这菜好吃不?”
    “好吃!”
    “这肉香不?”
    “香。”
    “那爷你多来我家吃饭,大哥陪你喝酒。”宝儿说着往沈老爹的碗里夹了一大块的肉,清脆的说道,“爷爷你多吃点。”
    小栓这现学现卖,也拿着勺子去拿了一勺子的汤晃晃悠悠地要往沈老爹那里送,半路上手没拿稳,全倒在了桌子上,那句爷爷你喝还没说出口,勺子里就空了,小嘴瘪了起来有些泄气,沈老爹心里一暖,拿起空的勺子也往嘴里送了一口,“好吃!”
    宝儿将二叔和三叔的反应留在心底,始终没有提关于梨花的事情,她只是个孩子,那天说白氏的话是童言无忌,今天安慰沈老爹的话,在大人们看来,也是童言无忌,那么不论自己多说什么,帮梨花说的话,依旧是童言无忌,说的多了,过了,反而是自己的不是。
    这顿饭从开始的开心吃到各自心事再到喝醉,宝儿无奈地看着沈老爹半躺在炕上,通红着脸,二叔也醉了,手托着腮帮子低头看着盘子里的菜,拿着筷子的手都微微颤颤的,宝儿让禄生带着小栓和翠儿去隔壁的厢房睡了,自己则烧了些热水,给他们都洗了把脸,这天色早就暗了,禄德也有些喝高了,靠在床沿,接过宝儿拿来的毛巾抹了一把脸,“什么时辰了。”
    “戌时了。”宝儿看了一下天色,已经全暗了,“你好些了不,等下还要送爷爷他们回去呢,我看三叔喝的不多,到时候你扶着点爷爷,让三叔搭着二叔回去。”
    禄德在炕上躺了一下,洗了把脸扶起炕上的沈老爹,“爷,来,我扶您回去。”三叔上来打了把手,也扶起二叔准备回去,宝儿帮他们拉开了帘子,让禄生一块跟着去了,这天冷地滑的,她还是不放心,等他们都出了院子,宝儿才收拾了桌子,将吃剩的菜端进了灶间放着,吃下的骨头连带着一些汤水都倒在了屋檐下的狗窝前,擦完了桌子都收拾完了,禄德他们才回来,宝儿让禄生把小栓和翠儿抱了过来,铺好了床。
    “二哥,你们赶紧去洗洗,我烧了水,你拎过去就是了。”宝儿轻轻地说着,给小栓和翠儿掖紧了被角,自己也铺开了床。
    这一夜,宝儿盯着屋顶的房梁好一会才入睡,炕下源源不断地传来温热,最终也将她带入了梦想中......
    第二天,二九作三十,晚上便是大年三十,就是除夕夜,家家户户都是整夜亮灯,到了晚上吃过晚饭,宝儿就切了很多的菜和碎肉搅拌在一起放在盆子里,让禄德擀了不少饺子皮,将筛子和馅料面皮都拿到了屋子里,干脆一家人坐在一起包饺子到深夜煮着吃,也算是守岁。
    过了深夜,村里的祠堂里传来一阵钟声,小栓和翠儿缠着禄德要红包,宝儿在灶间里起锅子开始煮饺子,直到饺子都浮起在了水面上,宝儿才压了火用爪篱捞了起来放在碗里,再倒上一些汤,让禄生帮忙一起端到屋子里,吃过饺子,小栓和翠儿满意的把红纸包的铜钱放到了枕头底下压着。
    “哟,这藏着什么哩?”宝儿使坏地要去掀开枕头看,小栓急忙压在枕头上守着,小圆眼瞪地老大看着宝儿,“这是大哥给的压岁钱,大姐你问大哥要去!”
    “怎么,大姐对你不好挖,问你要几个都不肯?”宝儿忍不住要逗他。
    小栓压着枕头的手松了松,为难地看着宝儿,想了一下,面上带着忍痛的表情,“那明天我给大姐,姥姥说了,要压岁的。”
    宝儿这才摸摸他的头,“今天可是要守岁,所以不能睡着了哦,等天亮我们就去爷爷家拜年,问你爷要压岁钱,好不好?”
    小栓强撑着要耷拉的眼睛,点点头,翠儿早就缩在了禄德怀里,困得要眯上眼睛,一听宝儿这么说,又打起了几分精神,带着些米糊望着窗口,糯糯地开口,“天怎么还没亮。”
    “傻丫头,天哪有亮的这么快。”宝儿也觉得有些困了,干脆跳下床去了一趟院子,刚出房门口就惊醒了大毛它们,抬头低声呜呜了几声,见到是宝儿又埋头睡着,宝儿望着天上那弯刀似的月亮,第一个新年,她辛乐乐在这里一样能够生活的很好,尽管日子里没有现在科技的任何产品,但是生活一样忙碌而充实,遥望天空,黑暗中隐隐约约透着星光的微亮,宝儿听着不远处不知谁家传来的鞭炮响声,等待着新的一年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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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年初一天刚亮,宝儿就给小栓和翠儿换上了姥姥关氏送过来新做的衣服,带上帽子,让禄德和禄生也换了一身衣服,一家人去了沈老爹家拜年。
    到了沈老爹家,李氏和陈氏正在灶间里忙着做早饭,宝儿拉着弟弟妹妹给沈老爹和孙氏拜了年,沈老爹乐呵呵的抽着烟,示意孙氏拿红包出来,墨迹了半天孙氏才从怀里掏出三个红包递给她们,大略是放了几个铜钱,轻的很,宝儿让小栓和翠儿把钱放好,大过年的,孙氏也不想说什么挤兑的话来破坏气氛,只是面上始终不带什么好的神色,一想到开春了就要分家的事,昨个守岁还听到陈氏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心里就压着块石头堵得慌。
    “你二婶她们在做早饭,吃了再走。”沈老爹那夜喝醉了回来,醉醺醺地抱着沈老大去世的娘留下的一根木簪子尤是忧伤了,这最对不起的就是那个从小送了人的闺女,后来日子好些了,人家也不愿意认了,即使日子过的不好,她也不愿意回来,心里早就记恨上了他们。
    宝儿点点头,门口的帘子拉开了,四叔荣柱似刚睡醒,看到一屋子的人楞了一下,孙氏见儿子起来了,拿起身后的衣服就往他身上盖,“诶哟外面冷的很,你咋不多穿一件。”
    沈老爹见这互动,哼了一声转过头去,眼不见为净。孙氏接着絮絮叨叨,“昨晚看书晚了罢,这秋闱还有大半年呢,别逼太紧了,身子要紧,你姥姥送了点鱼过来,娘给你炖汤补补身子。”
    炕那头传来烟杆子敲击炕床的声音,闷哼地打断了孙氏的话,“你就一个儿子啊,老四家的,去院子里帮你二哥劈点柴火。”沈老爹是气的,自己养的儿子越发养的不像自己,白白净净不说,身子骨还弱的很,这有些人天生读书的命也就算了,自己家这个,万一考不上,难道回来还要他们供着不成,过了年都十八了,小孩子似的。
    孙氏一听,拉着荣柱就去了厢房,劈柴,开什么玩笑,她儿子的手是能干那种粗活的?
    宝儿看着那带着些病态的脸色,到底是让孙氏给宠坏了,十指不沾阳春水不说,看人看事也一副高傲相,宝儿着实不明白,他有什么高傲的理由。
    在沈老爹家吃过了早饭,宝儿他们就去平日里熟识的人家都走了个遍,到了家之后,准备好蜡烛香火上山祭坟。
    王氏去世后,和沈大柱葬到了一起,坟墓重新修禅了一下,宝儿走在后面,禄德和禄生背着两个小的走在前面,在山路上慢慢往上走,这片山是在陇坡还要上去一些,走了一会便走到了,宝儿看着那泛青了的石板雕刻的碑文,心情忽而有些低沉。
    “好像有人来过了。”禄德拿起树枝正要扫一下墓前,发现墓碑前的泥地上插着几炷香,才燃尽了一半,地上有一些烧完的纸灰,宝儿望向山脚下,星星点点的认不出模样,“兴许是爷爷他们早就来过了。”
    禄德没有多想,把墓碑周围的草拔了些,从篮子里拿出碗放上一些贡品,点上蜡烛和香火向着墓碑拜了几拜,“爹,娘,我们来看您们了。”
    宝儿拉着小栓和翠儿,双手合十向着墓碑郑重的拜了几拜,望着那泛着青斑的字迹,恍若久远。
    “爹娘,今年咱们家收成好,这是咱家自己做的馒头,还是参了苞米粉的,这苞米是宝儿种的,今年咱家还起了房子,建了鸡舍和猪圈,前后足足六间屋子呢。”禄德对着墓碑慢慢地说着,好似在叙述这一年来家里的所有,告诉那沉睡的人,他们都过的很好。
    “爹,娘,咱们过的都很好,你们不要担心,宝儿长大了,会持家了,还让禄生上了学,你们放心,咱们会越过越好的。”宝儿听着有些哽咽,一旁的小栓双眼泛着泪花喊着娘,翠儿也偷偷地擦着眼泪,宝儿将她们环在怀里,暗暗地发誓,这家,一定会越过越好。
    一阵风吹来,带着些呜呜声,仿佛是沈大柱和王氏听到了他们的话,给予的回应,宝儿看着被吹起的纸灰漫天飞舞了开来,洋洋散散地落在了地上,禄生看着蜡烛烧的差不多了,从篮子里拿出一叠冥纸压在墓碑前,又烧了一些经文点在碑下,“差不多了,走吧。”
    正要往下走,看到沈老爹带走一行人往上走,“爷爷,你们也刚来么?”宝儿看陈氏手中提着的篮子,里面放着些香烛,不免有些疑惑。
    “我以为爷爷你们早就来过了,我们来之前这儿就有人上过香了。”大年初一会到坟头上香的都是亲人,如若不是沈老爹他们,那会是谁?
    沈老爹眼中闪过一丝欣喜,随意掩盖了去,“你们拜完了就赶紧回去睡觉罢。”说完就带着孙氏他们上了山。
    一回到了家,宝儿将小栓和翠儿往被窝里一塞,自己洗了把脸也钻进了被窝里,一夜没睡此刻一沾到枕头,不等想什么宝儿就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禄德在灶间将昨天还多的饺子下锅煮了熟等着他们起来吃早晚饭。
    宝儿迷迷糊糊地吃过了饺子直到在院子里吹了一阵风才清醒了一些,到屋后看了一下猪圈里的两头猪,给它们换了下水剁了些猪食,王二婶就带着小山和小妞上宝儿家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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