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走停停又几天,郑王殿下趁着被马背废掉功力之前主动弃马投车,凑到了言语身边,与她一同坐在钱堆上,颠的骨头散架。
    陆予骞指挥得了千军万马,管不了他八哥郑王殿下。他与高茁对换位置,路过言语和他八哥身边时,看到他俩正盘着腿面对面讨论抹什么样的膏对皮肤好,吃什么样的食物身体好。
    他八哥撸起衣袖给言语看他胳膊上的皮肉,又举着胳膊放到脸庞边做对比,让言语看看这半年自己这脸到底受了多少罪。
    陆予骞再也看不下去,鄙夷嫌弃的看了他八哥一眼,双腿狠狠的一夹马肚子,扬尘而去。
    养尊处优的郑王殿下,受不了军中生活。皮娇柔嫩自认为吃苦能力良好的言语,也受不了烈日下这样进军赶路。
    短短几日,言语身上眼看着的往下掉肉,瘦小的巴掌脸上,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像微整了似得越发的大而圆。望着人时柔暖纯净的样子,任谁看了都忍不住生出我见犹怜的怜惜心。
    身上的用来裹胸的白绫布,不知不觉间又变长了一些。她悲哀的想,再这样下去,她恐怕真的就成变男人了。
    终于走过山野,行过平原,路过树林,睡过郊外之后,他们走到了一家占地比较广的驿站。陆予骞大发慈悲,下令全军休整两日再出发。
    驿站驿丞提早接到前来通报的士兵的信息,在他们到达之前,已收拾出上好的客房供王爷和将领们休息。
    他们到达后,驿丞早已在大门口恭候多时,甫一见到陆予骞便是一个大礼。这时隔着老远听到郑王殿下哀嚎:“人呢?过来个人背本王下车!”
    郑王殿下话毕又转头对言语说:“语啊,你还好吗?我这把骨头要散架了!哎呦,我这脸,准晒秃噜皮啦!”
    郑王殿下一大老爷们都要颠散架了,言语这小姑娘骨头也比他结实不了多少。可人家是王爷有矫情的资本,言语什么也不是,不让她腿着她就阿弥陀佛了,哪敢叫苦连天!
    她强挤笑颜,“谢王爷关心,我还好。”说着慢慢的滑下钱堆箱溜下马车,扶着木箱弓腰站了一会儿,然后朝郑王伸出手,“王爷,我扶您下来?”
    郑王还半躺在珠宝箱上,等着人来背他下去呢!随从小兵要背他,他不肯,嫌人家身上尘灰薄土汗臭气熏天,非得等着驿站内衣着干净爽气的驿卒来背他。
    他朝言语摆摆手,气丝游离地说:“不用,你这小身板扛不住我啊!”话罢,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言语看着郑王殿下这样就直乐,她笑说:“王爷,等您回去洗洗,我给您做个面膜敷脸上,您这皮肤能好许多。”
    小姑娘都爱美,言语家境不好,她舍不得买许多护肤品,平日里就爱自己调弄水果面膜,鲜花面膜之类的小玩意。
    郑王与言语一路上交流美容养生,早就对言语所说的水果鲜花面膜心生向往。
    听言语这么一说,他十分仗义地答:“成,回去咱们洗洗休息一会儿,我陪你采花去。”
    陆予骞和驿丞过来时,看到这样一副画面。稀稀落落的树荫下,郑王殿下趴在大木箱上,旁边一个瘦小个子士兵半倚着箱子一角,两人声音低低的说着话,不知郑王殿下说了句什么,逗得小兵笑的前仰后合。
    小兵自然是言语,驿丞不知道言语是姑娘,打眼一看是个俊小伙子,又看看郑王,心道:这位王爷真是个平易近人的和善人皇子,待小兵都能如此温言笑语。
    陆予骞看到这个画面生气又心疼,他八哥比个娘们还娇气,比个小姑娘还不如。
    再看看言语瘦的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空前的大,脸皮也晒黑了,到了驿站不能进去休息,还得站这儿陪着他八哥瞎扯。他看着就心烦,示意驿丞快过去把那尊大佛背回驿站去。
    驿丞赶紧小跑过去,先是给郑王行礼,而后笑眯眯地说:“殿下,卑职迎您回去歇着,热汤热饭都备好了,您的房间也打扫干净了。”
    郑王抬脚不轻不重地踹了驿丞一下,不满地骂道:“啥天儿啊,你给我备热烫热饭,嫌本王热不死加把柴是吧?”
    驿丞惶恐慌哄,“卑职不敢,凉菜冰西瓜也给您备着呢!”
    郑王殿下架子十足,“那还费什么话,过来接本王下去。”
    驿丞要背郑王,因此背对着他,而郑王又一副将要起不来的样子,趴不到驿丞背上去。
    见此状况,言语只得赶紧上前搭把手想让他借力起来。
    适时陆予骞走过来,扯着她衣领轻轻一拽把她拖倒了一边,他亲自动手搀扶他八哥趴到了驿丞的背上。
    驿丞背着郑王殿下一路快步往驿站走去,郑王殿下回头朝言语挥着手说:“小语,我先走一步,回去等你啊!”
    言语高高的应了一声,而后听到身侧的陆予骞,不怀好意的调侃她,“怎么样啊,你能走动吗?要不要我也背你回去?”
    言语在心里给了他一个大白眼,他面无表情地与她对视。她弯起眉眼对着他笑笑,“我能走动,不敢劳驾王爷。”
    他目光轻蔑地瞥了她一眼,低声嘟囔,“你是我八哥的座上宾,有什么可不敢的。”
    作者有话要说:  论蠢人多作怪。
    昨晚给大衣装饰物换位置,将大衣铺沙发上开始逢......逢完收衣服,一提,没提起来,又一提,还提不起来。一探究竟后发现,我......我把大衣一块逢沙发套上了!我......
    ☆、唐晔
    言语懒得理他精神分裂似的情绪,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不紧不慢地说道:“您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报恩都来不及,怎能劳驾您背我呢!”
    他十分不领情的撇撇嘴,没应声。
    她忽然想起他的左手,伤口本来都快愈合了,可能是这些日子骑马时避不可免的碰到了伤口,那条刀口竟又反反复复总不见好。
    她瞅准时机表达对救命恩人的关怀,“您的伤口好些了吗?”
    他闻言紧绷着面孔,一副风平浪静的样子,可惜顺着眼角往外溢的笑意泄露了他的心声。
    他把右手伸到她眼前晃了晃,“待会给救命恩人换换药。”
    她看他一副一本正经装模作样的样子就觉得好笑,但又怕他看到她笑话她,会趁机奚落调侃她,便强忍着没笑出来,结果表情也变得跟他一样古怪。
    ……
    驿站外种植了一排柳树,粗壮的枝干显示了它们饱经沧桑的年纪。柳丝低垂,微风曳柳,婀娜多姿刚柔并济。
    陆予骞折了几根软软的柳条编了一顶草帽,趁言语不注意,扣到了她的脑顶上。言语抬手就要摘下来,他以王爷的身份打垮了她扶在脑袋上的手。
    他们进驿站时,唐晔和高茁也恰巧过来。
    唐晔见到言语,颔首微微一笑。
    高茁现已把她当做自己人看待,他热情夸赞了一句,“草帽编的不错。”话毕,莫名自己恶寒了一下。
    陆予骞看唐晔几次望向言语,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他若有所思的打量了他俩一番,然后万分仗义的自行先走一步。
    高茁见丞王终于识相了一回,他站两人中间不合适,于是他也十分有眼色的麻溜闪人。
    言语和唐晔沉默而行,临进驿站一楼大堂时,唐晔开口问:“怎么样,身体还好吗?这样赶路有些辛苦。”
    言语笑笑,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确实。不过我还好,就是郑王殿下有些受不住了。你们跟丞王说说,帮郑王换辆舒适的马车吧!一位身娇肉贵的王爷顶着日头趴大木箱上实在不像话,画面也不好看。”
    唐晔苦笑,压低声音说:“他身娇肉贵,别人的皮肉就不值钱了?谁不是顶着日头风吹日晒,你看看你这些日子瘦的。你不用管他,若是能给他换车,还用等到现在?丞王的军中没有搞特殊化这一说。”
    言语知道陆予骞军中纪律严,对上对下一视同仁。可是整日听着郑王在耳边哎呦哎呦的叫苦不迭,她的日子实在难熬。
    可能是怕陆予骞当面拒绝,他面上挂不住,他自己又拉不下脸找唐晔高茁等,在陆予骞面前说话很有分量的人给他做说客,因此才不得暗示她去找他们为他请命。
    也不知道还要走多久才能到峪京,托人换车这事郑王歪歪绕绕已暗示她许多次。
    她继续游说:“可郑王他不是你们军中的人呐,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不用多舒服的车,能有个挡日头的棚子就行。”
    唐晔眼神探究,觑了觑她的脸,轻笑道:“是他让你来说的吧?”唐晔了解郑王那人,面子上的老好人,一个王爷要求改乘豪华舒适马车除了丞王没人敢有异议,更何况只要求换辆普通马车,可郑王这人思想跟正常王爷不一样,说句难听的就是那啥后还想要那啥牌坊。
    言语很是讲义气的,她坚决摇头不承认,“不是,是我也想托郑王的福,跟着他换辆车。”
    唐晔了然一笑,爽快答应,“行,我抽机会跟丞王提一提,成不成就看丞王的意思了。”
    言语很是感激又不好意思的朝唐晔笑笑,“那先谢谢你,我……”她“我”了半天没出个结果,最后低低的问了一句,“我住哪儿啊?”
    这是个大问题,她是个姑娘,不能跟其他人挤一处,再让她跟他睡一屋,他倒是不介意,但她肯定不乐意吧!再让她给丞王值夜不合适。
    唐晔原地转了一圈四处看了看没找到驿丞,远处看到一个正在忙着从井里往上捞西瓜的驿卒,他走过去打算让驿卒单独给她一间房。
    当时驿丞驮着郑王殿下进门时,他吩咐驿丞等待会跟他同坐一辆车的小兵来了以后,直接让小兵进他的屋。他的屋里有一架子床一罗汉榻,夜里他和小语,一人睡床一人睡榻,睡不着了还可以聊聊天。
    丞王进来问驿丞如何安排的房间,顺便提了一句同郑王共坐一辆车的小兵。
    驿丞转达了郑王的意思,丞王一听脸上顿时阴云密布,当下吩咐驿丞在他房间隔壁另给小兵安排住处。
    驿丞摸摸鼻子,心道:这个小兵不是一般的小兵啊!于是,临出去办事前特意嘱咐了驿卒一声。
    唐晔听完驿卒的话便明白了一件事,丞王知道言语是姑娘,营帐不可能单独给言语一顶,他便明里罚她给他值夜,实际是护着她,不让她同士兵们待一处。想想也是,他和高茁都看出言语是姑娘,丞王又怎么会看不出。
    就是这个郑王有点意思,他是真不知道言语是姑娘呢,还是假不知道。驿站房间宽裕的情况下,居然还想跟她一间屋,他虽是老好人,但作为男人一个禁/欲半年之久的男人,着实令人不放心。
    再说丞王,他是个军纪严明不好女色之人,当初因为特殊原因留下言语还能说得过去,如今凯旋归朝还要带着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唐晔自小认识丞王,军营中战场上两人摸爬滚打,生死并肩作战也有五年之久,丞王是什么样的人,他很了解。他回想一路走来所发生的事,更加肯定了之前的猜测,陆予骞对言语动了心思。
    高茁那小子,曾仗义的提醒他注意郑王,高茁不清楚,最应该担心的其实是丞王。
    郑王这样的男人,如果不是贪图他的权力富贵,一般长点眼的姑娘不会看得上。这应该也是为什么陆予骞放心让言语和郑王整日在一起的原因,越了解越爱不上。
    可陆予骞就不一样了,即使他没有尊贵的身份,单凭他的长相和才华,也能征服一片姑娘的芳心。
    皇子和臣子共同喜欢上一个姑娘,一般来说臣子赢面不大,不管姑娘心里装着谁,皇子总能用他的权力压倒一切。
    唐晔庆幸他的对手是陆予骞,他这人心气高性子傲居,从不屑利用他的身份得到他想到的。再说皇子的婚事也不是一个人的事,就言语这身份来说,他们显然不合适。
    唐晔这边情况就不一样了。
    当年他父亲曾对他许下过承诺,人生两件大事成家和立业,立业是家族使命他被逼为之,至于成亲,只要他喜欢,只要姑娘清白人家出身,家里无条件接受。
    所以他能保证,言语是他此生此世唯一的妻,而处在权力漩涡的丞王,却有许多的身不由已。
    再者说,他们出征在外一待就是半年,男人们身边许久不曾有姑娘,乍然出现一个姑娘,神之向往很正常。也许回峪京后,郑王身边美人多了,便把言语抛之脑后。丞王呢?他会怎么样,唐晔还真说不准。
    言语就在不远处等着他,她不如京都里那些名门闺秀们姿态端庄,没有她们的显赫家世。但她恬美纯净,温暖坚强,真实自然,她只是纯纯粹粹的她自己而已。
    如果将来他们成婚,他们的婚姻不是任何党派之争的产物,不牵扯任何家族利益。如果他们愿意,他公务闲暇之余,可以陪她夏日抓鱼,冬日赏雪,一家三口外加一只大黄狗。
    短短的一段路程,唐晔分析对手实力,寻找自己优胜之处,憧憬未来,脑子呼啦呼啦比风车转的还快。他自己也觉得好笑,都说姑娘家动了情后,易心思敏感思愁多,谁又知男人动情之后各种心思不比姑娘少。
    言语的房间,被安排在郑王殿下与陆予骞的中间,她对面是高茁,郑王殿下对面是唐晔。
    房间内干净整洁,她回去时,沐浴用的热水以及换洗的干净衣裳都准备妥当。由于他们来时刚过申时,大家回房各自洗洗便直接午休了。
    太阳像一个大火球蒸烤着大地,午后的驿站安静的像无人居住一般,只有枝头的知了声声叫个没完没了。
    言语舒舒服服的泡了一个温水澡,担心湿着头发睡觉日后头痛,她打算睡醒后再洗头发。
    一觉睡到烈日渐西沉,刚打湿发丝,敲门声响了,还未等她做出回应,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言语吓的心脏漏跳一拍,由于她在洗头发,整个一衣衫不整,如果来人是陆予骞,那……
    作者有话要说:  唐晔同志内心戏真足,想着想着孩子都要生出来了。
    ☆、搅局
    慌乱中言语赶紧拿巾怕包头发,扯过一旁的衣裳往身上披,还未整理完来人已进门。
    她背对来人不敢转身,来人不羁一笑,“嗨呀,看我,忘记敲门啦,我这就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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