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母亲病情反复,药石无用,还请陛下恩赦,准臣妾再出宫一回。”
    封禛款款踱来,神态清俊,恢复如初,将所有的情绪都掩盖下去。
    轻温一笑,“婠婠若是想要朕答应,必须先满足朕一个条件。”
    陈婠总有预感,他这般狡如狐狸的笑意里面,定有不善。
    果然,下一句便听他琅声如玉坠,“只要婠婠怀上孩子,想要回陈府住多久都可以。”
    选秀断然终止,群臣自有非议,懿太后虽然倒台,但老树盘根,欲要将她势力清除干净,仍需更强硬的手段和耐心。
    此政变大事中,朝中有两位重臣当记大功,一为兵部尚书沈岩,二便是温淑妃的父亲镇国将军。
    将原本兵权隐患,春风化雨地边做身旁亲信,封禛有赖于从前的记忆,趋避要害,极大程度地平衡了朝政,以最小的损失,换取最大的安宁制衡。
    懿太后一去,周才人便被解了禁足,鸾秀宫在大火中毁去,她便迁至靠近合秀宫的玉树阁居住。
    据宫人传言,皇上有次和周才人路遇,竟然问了一句身子可比从前好些了,继而引得后宫一片波动,就连内务府给玉树阁分的月俸都水涨船高了。
    妄自揣测圣意,从前周才人不过是太后的一颗弃子,两人总归做了许多年夫妻,而周才人当初舍命救过皇上的事情,亦略有耳闻。
    世事无常,懿太后败了,反而成全了周才人。
    但这些毕竟是揣测,皇上虽然偶尔去温淑妃的合秀宫探看,但仍是去婉贵妃的毓秀宫最多,而且每每皆是宿夜。
    虽然婉贵妃看上去更加冷淡了,可仿佛丝毫不影响皇上的兴致。
    久而久之,大抵猜出了皇上的偏好。及至后来宫中宫女多争相效仿,期待能因此多得天子青眼。
    这一日魏太医来请脉过后,隐隐瞧着他神色不大寻常。
    近日来,嗜睡困乏,时常懒在殿中。
    坐在榻边,陈婠算算日子,这个月的葵水竟然已经晚了七日之久!
    她心中发慌,连忙走到妆奁台下拉开木屉,翻出那盛放麝香白鹭丸的盒子。
    里面还残余了一颗,其他都被自己吃光了。
    按道理没有理由会受孕…
    惶惶之间,她忽然瞥见了木盒外面极细小的一处痕迹,再捏起药丸对着日光细看,不由地脑中嗡嗡作响。
    恰沈青桑进来添香,却见婉贵妃竟然神色微乱。
    她语气有些急切,“近些日子,可有外人来过殿中?”
    ☆、第74章 溧阳回京何所闻
    沈青桑不明就里,仔细思忖便道,“娘娘宫中素来看守严密,从不曾有外人来过。”
    难不成,这药丸是毓秀宫宫人动了手脚?
    但转念一想又不大可能,自从安平出了事后,她便对宫中所有宫人的出身行径摸了底,但凡有可疑者,都打发走了。
    况且能时常出入寝殿内的,除了沈青桑就只有司责守夜的眉心。
    这两人,都不具备换药的动机。
    越想越是心惊,宫中竟然有人在自己眼皮底下,将事情做得如此神不知鬼不觉,甚至不知道这麝香白鹭丸究竟是何时被掉包的…
    沈青桑见自家娘娘脸色阵阵发白,虽不知内情,但大约能猜到不会是甚么好事。
    目光移到她的手上,手心里攥着甚么东西。
    再看妆奁台上,像是从木屉里翻出来的杂乱首饰。
    更是一头雾水。
    静坐了会儿,陈婠这才缓过神来,仔细检查了首饰珠宝,发现垫在最底下的一方绢帕没了,露出了木色的底子。
    那帕子,是旧东西,入宫时卷在一众衣裳里面带来的,不曾在意,只记得上面一角绣了朵芙蓉花。
    帕子,还有药丸。这两样东西如何也连不在一处去。
    殊不知,此刻正阳宫中的那位主儿,心中闷的气,正是因此而出。
    陈婠眼中的旧帕子,他却记得分明,当初在天河城,宇文瑾还是自己最器重的秦将军时,有回夜巡回营,便见他拿出一方帕子擦汗。
    当时,他还调侃一句,说铁骨铮铮的秦将军也终于开窍,懂得了女儿心意。
    秦将军只是笑,但却珍重地放入怀中,封禛记性很好,只是一眼,就看清了绣在一角的芙蓉花,笃定了是哪家姑娘送的妙物。
    如今,却在陈婠的木屉里发现了这帕子,教他如何能不窝火?
    当初,他们之间的事情,封禛有所耳闻。
    但男欢女爱是两情相悦的事情,宇文瑾既然已经身份揭穿,重返乌蒙国,两国交战,陈婠和他那一段朦胧的情谊,自然是不可能再续前情的。
    可这帕子,就这么明晃晃摆在眼前,足以证明她心中始终还挂念着宇文瑾。
    封禛身为帝王的自尊骄傲,是不允许内心承认,他的确是有些许的不平意。
    陈婠这厢在毓秀宫心下忐忑,午膳也吃不好。
    那药丸分开了,仔细辨别,可奈何制药人技艺精妙,味道上掩盖的极好,只是手法上出卖了真相,才得以发现。
    午睡不成眠,拿起书本也看不进去丝毫,陈婠索性就坐了起来,“本宫头疼,再去传魏太医过来。”
    魏太医垂首立在桌案前,心情十分微妙,拿眼瞧了瞧乌黑的药丸,又偷偷瞥一眼婉贵妃的脸色。
    好像何处不大对劲儿。
    “魏太医见多识广,帮本宫认一认这里面是甚么药材?”陈婠轻声细语,面色如常。
    这杰作可是出自自己的手艺,岂会不知道?
    魏太医斗胆问了一句,“不知娘娘是在何处得来的?”
    陈婠淡淡一句带过,“在御花园捡来的。”
    魏太医心头一阵哆嗦,皇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他熬了通宵做出来的稀罕东西,竟然被皇上就这么随便丢在了御花园里…
    一说起御花园,不由地想起温淑妃那事,似乎是印证了婉贵妃假孕,可偏偏皇上一丝怪罪的意思也没有,就这么过去了。
    便是以他一个太医的身份来看,也委实太纵容了。
    想当初皇贵妃因为此事落得身败名裂,太后都保不住她,现在已然无人问津。
    定了定神,魏太医像模像样地摆弄了一会儿,“回娘娘,您尽可放心,这药丸里面是当归、党参和黄芪,都是补气养血的良药。”
    他原以为这般一说,婉贵妃便放心了,谁知此话一出,她的脸色竟是冷了下来,“有劳魏太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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