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今日,皇贵妃终是忍道了极限,但对于陈婠来说,这样的状态,才刚刚好。
    人只有在被激怒时,才容易露出破绽。
    此时,内殿中的宫人已经退下。
    陈婠端起茶,手指不经意地拂过杯口,然后饮了小口,“妾身不懂皇贵妃在说些什么,但是想来皇贵妃和我身边的婢子暗通曲款,对妾身的一举一动早已了如指掌了吧!”
    皇贵妃面有异色,“本宫不知道惠妃在说些什么。”
    婉约的面容上,挂着沉静的笑,“若皇贵妃你不承认,那么妾身也只好将证据直接拿给皇上看了。”
    “惠妃!”皇贵妃站起身来,“这后宫中,谁也不敢说手上便是干干净净的,但本宫做事素来敢当,岂能容得你血口喷人?”
    陈婠稳坐着不懂,细白的手指流连杯口,“皇贵妃三番四次,想要陷妾身于不义,从沉香的死,再到慈宁宫栽赃,难不成是妾身冤枉了您?”
    已经停了两日未曾吃药,说话时,能够感到腹中微微痛楚,想来药性褪去,将要见红了…
    皇贵妃又走近了些,“也不怕惠妃你知道,从前来我宫中透露你喜好行踪之人,正是沉香,说来也是巧,那丫头没多久就投井死了,不知可是报应。”
    陈婠松开握着杯子的手,捂着肚子一动不动,皇贵妃见不得她那模样,如今四下无人,也不再装着好脸色。
    她上前,在陈婠肩头轻拍了拍,“惠妃你如何了?既然不收本宫的好意,那便回去吧,我与你无话可说!”
    殿外响起脚步声。
    陈婠却一把握住皇贵妃的手,抬头面色痛楚,“皇贵妃娘娘,你为何要害妾身?”
    便在她摸不清状况时,陈婠已经猛地向后倒去,直直摔在汉白玉的地面上。
    恰此时,殿门打开。
    两道身影在宫灯的映照下,拉长了,投进殿中。
    皇上回朝,风尘仆仆,而他身后跟着的沈青桑却疾步跑了过来,“娘娘,您这是如何了?!”
    陈婠面色苍白,表现的极是大度,强撑着要扶着沈青桑站起,“无事,想来皇贵妃也不是故意的…”
    皇贵妃辩驳的话还未说出口,沈青桑已然尖声叫道,“娘娘…见红了!”
    随着皇上冰冷如刀的目光投来,皇贵妃脑中一片空白,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封禛箭步上前,她青色的衣裳下,已经渗出鲜红的血…隐隐在玉白的地面上散开。
    他只觉得心上像被重重击打,堵得发慌。
    “速去将太医院所有人都宣过来!”他心下发慌,而陈婠也终于看到了身下殷红的血,清丽柔婉的面庞上,顿时布满恐慌,而后两眼一昏,竟是晕了过去。
    ☆、第49章 贵妃贬黜新贵生
    “陛下!臣妾根本没有碰过婉惠妃!”皇贵妃握住胸口,脑中嗡嗡作响,蹬蹬后退几步,扶住桌角站定。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她刚才明明只是在惠妃肩膀上拍了拍…
    封禛一手穿过陈婠腋下,一手将她双膝并拢,他怕再次伤着胎儿,遂极是轻微,稳住身子才站起来,随着起身的时候,落下的血,点点滴滴落在地上,触目惊心!
    “依你而言,是惠妃自己摔倒,故意伤了孩子的?”封禛怒极,本就为人清冷,这一番话虽然极力压制怒火,可仍是如寒冰千重,闻之色变。
    皇贵妃张了张口,这才发现,不论是怎样的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她已然被陈婠逼到了死角,根本没有退路…
    这个女人,竟然用自己的骨肉做筹码…该是如何的硬心肠!
    “让开。”他只说了两个字,却如锥如刺。
    皇贵妃勉强扶着桌角站住,在皇上的眼中,早已将她视作争宠不择手段的恶毒女子,那眼神看的分明,登时惶惶意乱,如坠冰窟。
    从前皇上对自己虽然不偏宠,但总有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时候。
    虽然即便在此时,他也并未对自己厉色训斥,可她宁愿皇上对自己发一通怒火,也好过这样完全的漠视。
    她知道,往日的情分终究要被消耗尽了。
    双腿虚软,皇贵妃止不住地咳了起来,越咳越重,芙蘅上前端来应急用的药丸,却被她推开了去,“本宫以后只怕真的要变成废人了…这病不治也罢!”
    鸾秀宫上下宫灯昏黄,树影摇曳,分明是好景致,却在今夜镀上了一层黯然和凄惶。
    “婠婠…”封禛将她抱在床上,可血似乎还在一点一滴地流失。
    在他这么多年的权势争夺中,即便面对千军万马、安王逼宫,也从未有过如此刻一般的慌乱无措。
    他心神不宁,眉心突突直跳,但躺在床上的人儿仍是双目紧闭,秀致的眉微微蹙在一处,显然是极痛苦的。
    他始终握着陈婠的手,一言不发。
    脑海中忽然忆起从前陈婠初次有孕时,他还是太子,那时年少并未对孩子有多少期待,但因为是他们的骨肉,所以对陈婠自是温存体贴,整个东宫都对这个将要到来的孩子关怀备至。
    自己更是每每听完早朝,便去陪她。
    可如今,已是万人之上,却独独疏忽了她。
    当他看到陈婠摔在地上的那一眼,除了对皇贵妃的厌恶之外,更是深重的自责。
    太医令来之前,沈青桑已经打了热水进来,用洁净的棉锦垫在陈婠身下,很快就染上了红色。
    “朕不是交待过你们,别让她来鸾秀宫。”
    沈青桑面有难色,“回陛下,是皇贵妃突然送了娘娘一件贵重东西,娘娘想着慈宁宫一事,遂不敢要,便来亲自归还。岂料,皇贵妃说…”
    沈青桑的话戛然而止。
    封禛如今正在气头上,便厉声问道,“但说无妨。”
    “奴婢听见皇贵妃说,婉惠妃恃宠而骄,只给陛下面子,没将她放在眼里。”沈青桑语气淡淡的,一面手上不停地替陈婠擦拭。
    魏如海等人马不停蹄地赶过来,早在鸾秀宫外时,已经感受到了山雨欲来的倾盆之势。
    路过正殿时,皇贵妃一语不发地坐在桌案旁,双目空空,只盯着摆在案上的两只青玉捻凤杯发呆。
    “微臣还请陛下去殿外稍等,此处不便。”魏如海瞧了一眼榻上的殷红,心下已然有了计较。
    婉惠妃这厢,东窗事发了。
    将帘子放下,魏如海留下了沈青桑等几人贴身伺候,其余都隔在外殿。
    魏如海一手搭上惠妃的脉,抬眼去看沈青桑。
    “魏大人,您定要为我们娘娘诊个明白才是。”
    起初来时,魏如海已然抱了必死之心,想是婉惠妃的胎先天不足,这下小产,皇上自然不会放过自己。
    可一诊之下,忽然觉得脉象和预料中的不大一样。
    按理讲,应是滑脉伴有杂冲,不规则的起伏,然后渐渐消弱。
    但,婉惠妃滑脉之象已经消失,极不符合自然小产的征兆。
    见魏如海双眉紧蹙,沈青桑便再换来一盆热水,一丝不苟地替陈婠擦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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