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冬日,但草场枯草也是修剪的极为整齐。
    “此地是?”她眼见宁春渐渐牵着一匹马走过来。
    “这里是御马场。”封禛牵过那马缰,陈婠已然上前,欢喜地抚摸着鬃毛,“是妾身的黄骠马。”
    “若你喜欢,尽可以出入御马场。”封禛将一块鎏金的腰牌递到她手心,然后一并握住。
    陈婠恭敬地福身,“谢殿下。”
    封禛云淡风轻的脸容上,渐有一丝崩裂的痕迹,他手上力道加重了几分,“私下里,不必对孤如此客气。”
    陈婠仍是欠身儿,“不论何时,身为妃嫔,该恪守礼仪才是。”
    “在你心里,孤就只是你必须遵守的礼制,你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在应付差事对么?”他眼底波光粼动,看不真切。
    陈婠接着补充一句,“殿下还是妾身的衣食父母,是救父的恩人。”
    封禛忽而勾起嘴角一笑,“这些你倒是记得清明,若你喜欢便留下,若不然就自行回宫。”
    封禛敛袖而去,虽未发怒,但宁春已然看了个透彻。
    临走前,他语重心长地道,“别怪老奴多嘴,殿下对良娣当真是用了心,从前哪里还见过殿下主动碰过旁的妃嫔呢!”
    身后渐有铃铛叮咚之音响起。
    陈婠回头,那女子一身短裙长靴踏步而来,如细蛇般灵活,手腕上的一串铜铃随着步子叮当作响。
    “陈良娣想学甚么,我都可以教你。”洛芊芊身姿挺拔,手中亦牵着一匹黑马。
    陈婠拍了拍黄膘的马腹,将裙子在侧面系成了结,利落地翻身上马,策住缰绳围着洛芊芊踱步,将她团团困在中央。
    她俯身,“有什么本领要使出来才见分晓。”
    洛芊芊仰头,见那女子绯衣乌发,却腰肢如柳,身形利落,一颦一笑皆是清婉动人之态,如流风回雪。
    不若那些个王公贵女矫揉造作,卖弄风情,教人生厌。
    想来世间男子,大抵都抗拒不了如此可人儿。
    如若不然,太子为何千方百计要将她诏入宫中,还有那人…
    “洛昭训,上马吧。”陈婠伸手将脑后长发绾成结,簪定,露出一小段娇嫩的颈。
    洛芊芊眉眼微扬,更是好不示弱,御马之术已然炉火纯青。
    陈婠只是略带挑衅地策马前驱,指着远方林间,“便先从赛马开始可好?”
    洛芊芊扬鞭一挥,登时便冲了出去。
    因为太子殿下吩咐过,由洛昭训亲自教导,是以御马场的内侍们皆并未跟过去。
    陈婠在前面指引着,渐渐就绕到了山阴之面。
    “陈良娣马术精湛,令我刮目相看。”洛芊芊当真是在赞赏。
    但陈婠却将马儿一横,拦住了她的去路,“论技艺,我不如你太多,自从我在邙山救你的时候便知道,洛昭训绝非寻常女子。”
    洛芊芊面无波动,“陈良娣亦是。”
    “此地无人,洛昭训可以只对我一人说真话,”她眉眼弯弯,笑起来极是好看,“你听命于太子,还是另有其人?”
    洛芊芊眸中星星点点,点点头,“我是奉太子殿下之命,特地来陪你驯马玩乐的。”
    便在当时,陈婠只觉得眼角余光一扫,远处高阁上有人影晃过。
    她猛地转头,那里却空空如也。
    洛芊芊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这皇城重地,除了皇亲国戚,寻常人是无法进入的。”
    陈婠相信自己绝不会看错,便慢悠悠策马回转。
    洛芊芊先一步回去,“天色已晚,咱们各自回宫,如陈良娣想要找人赛马,尽可来御马场寻我。”
    陈婠策马按原路返回,忽而林间风雪吹动,将一树落雪打下,正洒在她肩头鬓发之上。
    冰凉的雪花瓣子一沾身儿便化作水,冷的紧。
    她只好下马拍雪,岂料一低头,却看见脚边不远处落着一方锦帕。
    她拾起来细看,登时心惊,这帕子,正是当初秦桓峰替她包扎伤口所用。
    但在天河城时,她已经还给了他…
    似乎冥冥中有所预感,陈婠缓缓转过身子,白茫茫林间树下,一道同样颜色的身影长身而立。
    唯有那双深邃的眸子,如宝石般熠熠夺目。
    虽然隔着一段距离,但他仍是扬起脸,冲她邪肆一笑,“终于等到你了。”
    陈婠步步向前,并未退却,“秦将军,是你么?”
    他的容颜虽未改变,但狂傲不羁的神态,却和记忆中的秦桓峰判若两人。
    ☆、第22章 温泉水滑洗凝脂
    时近黄昏,风雪愈发大了。
    天边滚着昏黄的雪雾,将衣摆吹得飞扬。
    陈婠隔着重重茫雾,踏雪而来,她步子细碎,整个人都笼罩在隐约的光影中,影影绰绰。
    那一刻,他只觉得眼前人似仙如梦,看不真切。
    陈婠渐渐走近,她再次问,“你,为何不说话?”
    那语气并不疏离,也没有半分慌张,仿佛早已料到。
    那男子负手而立,在雪中身形越发高大,他道,“来日方长,我们很快,便会再见。”
    陈婠满腹疑虑还未问出,但那厢已有一簇宫灯点点靠近,还在唤着她的名字。
    迟疑中,再回头,树下已无人影。
    但陈婠知道,这一切都真实无比,那个人,自己不会认错。
    安平急忙跑过来,将披风替她围上,“天冷下雪,小姐独自跑进林子里,可急死奴婢了!”
    陈婠淡淡道,“咱们回去吧,有话回宫再说。”
    安平点点头,扶着她往外走。
    御马场的宫人抬来一顶小轿,“回陈良娣,太子殿下临走时吩咐奴才,说晚来风雪路滑,将您送至西宫碧霄殿安置,今晚不必回东宫,还特意教奴才将这位姑姑唤来,陪着良娣您。”
    这一通话说的顺溜,陈婠打量着眼前的小黄门,年纪尚轻,口齿倒十分伶俐,她一边儿上了轿,便问,“你叫甚么名字?在御马场当差多久了?”
    那小黄门一路跟着轿子疾行,“回良娣的话,奴才叫张让,十五岁进宫,一直在御马场做事,已有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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