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室争斗,历来残忍。
    她偷眼瞥着李德,仔细在记忆当中搜罗关于他的记载,可惜是真的不记得有这么一位皇子存在。老会长刚好提到檀笙,说起他的离世也是一片唏嘘。
    李德突然轻咳了一声。
    雅间当中又安静了下来,老会长拿眼角瞥着他,他却是看向了不远处对面的檀越。
    少年当即起身,快步走了他的身边。
    徐良玉也看了过去,李德似是不耐,点了点巧板,他分明就能轻易拼好的木块,被他指尖按着,还是檀越到了跟前,飞快转了两下,才是
    拼齐全了。
    李德略有不耐的模样,老会长这才想起檀家还有这么一号人在似地,连忙上前欠身:“殿下,如今檀笙已去,洛州还有几家他管辖的乐坊,不如让了,在位的若有意可自行出价。”
    徐良玉低眸,看来檀家还有很多事情,她不知道。
    她此番前来,并不打算做什么,全然旁听。
    之前还有人质疑老会长有募捐嫌疑,此时都各有表情,檀家下面不知有多少产业,足够让人心动。
    檀越就站了李德的身后,李德随着老会长的话往下:“正是此理,檀兄一去,乐坊需得个好人管理,只是眼下要紧的是南边的荒,说是已经有吃人肉的了,皇兄日夜难寐,派本王走一遭。”
    老会长捋着胡子笑:“殿下放心,不就是筹点善款,筹点粮资的事么,小事小事。”
    他二人一唱一和的,下面的人却是各有心思。
    就连徐有义在下面也很是激动,男人天生就有英雄主义,先不说被李德架上这救世主的十字架,就他和老会长有意无意提及的檀家乐坊,都够大家想上一想了。
    徐有义坐直了身体,小声道:“徐家现在不比从前了,但要在太子殿下面前露了脸了,那可是不同,要是再富余些,非出这个头不可,有着你这层关系,乐坊还能落了别人手里去!”
    她无语,李德降低这些商贾的心防,用官位吊着他们,无非就是在给他们画大饼。
    就是檀笙那位置,也是一直没有定夺。
    越是这么吊着,有些人就越是着急,例如宋凛,他现在和陈知府走得这么近,指不定扔进去多少银钱了,上次他冲动之余寻了云裳坊来,她一巴掌抽在他的脸上,骂了他一顿。
    他一动不动,她又打又骂,临走说了,不要见了。
    她的目光在李德的脸上,偏移了一些,落在了宋凛的身上,檀笙没的时候,他也来了,所有记忆都涌回脑海之后再见他,别有一番酸辣滋味,许是看了久了些,他竟是察觉了,回眸。
    细目想对,她唇一动,便笑了。
    不过才是一笑,他怔住了,身子都下意识前倾了些。
    徐良玉别开目光,正对上李德饶有兴致的眼,他不知哪里摸出一把团扇来,正是她从前热卖的,遮着半张脸,单单看着那精致的眉眼,还以为是哪里来的美人来着。
    她坦然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坦荡荡地继续看第二眼,第三眼。
    其实不光是她,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看着他,来之前,她就猜今日过场不过就是铺垫,什么结果都不会有,徐家也就是来露个脸。很快,李德拿着扇柄在桌上敲了敲:“云裳坊今日也来了,这扇子出自他家的吧?”
    他一偏脸,陈知府立即应了,徐良玉站在阿耶身后,就看着他们说着话。
    在位的人,说话都说半句,像陈知府这种人自然是会看眼色的。
    大饼画好了,还得给商贾们一点追逐竞争的时间,商会商贾们只来了大半,老会长三五一说,定了三日后再来商定捐善,说到时候再商议乐坊的事情。
    散了之后,徐良玉父女果然被人拦住,宋凛做东,冤家路窄,竟能同桌参宴。
    陈知府也尴尬不已,要说冤家,都是冤家,也不知道李德是真一点不知啊,还是他真故意的。
    徐良玉本来不能同席,但是李德也让她坐了,就挨着檀越一起了,少年该吃吃该喝喝是一点没耽误,偶尔抬眸看她一眼,她扬眉,他面无表情地夹菜。
    李德是一口未动,就在桌上继续摆弄着那桥板。
    还是陈知府这只老狐狸左右逢源,却也没忘了徐有义,称兄道弟是一如从前。
    不然当真尴尬。
    好在这顿饭虽然吃得莫名其妙,但是很快就结束了,徐良玉心里吊着,总觉得还有事在后面,果然,她们才要走,李德便叫住了她,他说顺路可以送她们回去。
    徐有义自然推脱,说乘车来的。
    李德便又说,那让他顺路来送,徐良玉心里隐隐猜到些,忙在后面拽了下阿耶。
    其实哪个没乘车来呢,就是陈知府自然也有车来的,而且是真的不顺路,但是徐有义哪里还敢不应,规规矩矩请了雍王殿下和陈知府上了车,徐良玉便只能乘坐檀家车了。
    上了车,檀越是一副坐姿端正好少年模样,徐良玉坐了他的对面。
    车一动,他抬眼:“阿嫂有礼,去于乐坊看了吗,阿兄给你留了什么。”
    她身形娇小,此时虽然梳着妇人的发髻,但脸上却还是少女模样,分明是一样的年纪,平日二人说话都随便得很,此时却规矩了起来,叫她很是不习惯。
    瞥着他那一本正经的脸,她靠在了车壁上:“你阿兄给我留了什么?你应该问他还了我什么,他从徐家拿走的东西,可不是说还就能还得清的。”
    檀越以前说话都在上风,如今在她面前,总觉得矮了三分。
    也不怪他,实在是那日万念俱灰时,她去而复返跑得气喘吁吁的模样惊着他了。
    但是也不愿她这般记恨阿兄,声调不由低了些:“阿兄已经不在了,阿嫂念着他好总比念着他的坏强。”
    他这般柔着腔调说话,她还真是不习惯:“檀越,那我问你,倘若有人欺檀溪辱檀溪,有人害你檀家,骗你檀家,使得你檀家差点家破人亡,那这个人你认识了,结果他很快病了死了,死了你可能原谅他了?”
    她语速极快,快得让他几乎是下意识回道:“原谅?挖地三尺也要将他挖出来,鞭尸……”
    说到鞭尸了才是反应过来她是用他阿兄打比方,立即闭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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