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浅走路的姿势很嚣张,两条腿就和螃蟹似得,周围还有几个身材壮硕的仆人,吓得路边百姓连忙避让。
    这幅姿态,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只不过,王陆不仅没有觉得威风,反而还有些想笑。
    “哟,这不是我的废物表哥吗?你都当不成男人了,还来这里丢人现眼?”
    “你!”
    陆浅一怒,但随即想到什么,强行忍耐了下来,他也没说什么狠话,直接往高台旁走去。
    虽然人多,但自有狗腿子开路,所以除了收获一众愤怒的眼神之外,倒也畅通无阻。
    “他这是干什么?也准备上去表演个才艺吗?”
    王陆站在后方,玩味的笑道。
    六子是知道一些事情的,因此解释道:“少爷和刘公子是好友,这次过来应该是想给他壮壮声势吧。”
    王陆点点头,没有继续说什么。
    此时之前上去的孙钱善,已经开始吟唱自己苦思冥想的诗词,不算惊艳,但也能从字里行间听出他身上的文学底蕴。
    底下的寒门虽然看不起这家伙抛弃糟糠,但鼓掌还是要鼓掌的,最起码不能弱了声势。
    富家子弟那边,除了偶尔几个面露不屑之外,其他人大多满脸冷漠,既不嘲讽,也不夸赞,就这么沉默着。
    他们也讲面子的,等下自己上去,如果表现的不好,岂不是丢脸?
    所以这会儿什么都不说,就是最好的回应,而所求的,也不过是相同的待遇。
    这是所有人心知肚明的潜规则。
    然而,就在黎屏准备出来说两句时,底下忽然响起了一阵阴阳怪气的声音:“啧,这也能叫诗词?小孩涂鸦都要好听些,看来除了刘公子之外,别的人都不够看啊。”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待到看清楚是谁之后,便立刻有一半的目光收了回去。
    陆家少爷名声可不好听,得罪他就和惹了疯狗似得,不咬死你决不罢休,各种手段都能用出来,半点面子不讲。
    此时还没什么人知道陆浅的真实情况,所以出现这种情况并不奇怪。
    “小生诗词自然入不得大家法眼,但也不是你这种不学无术之人可以妄论的!”
    台上的孙钱善出人意料的硬气,在一众富家子弟惊诧的目光中,他继续道:“阁下若是不服,可以拿出真本事来让我们瞧瞧,如若不行,就请闭嘴!”
    这下不仅下面的人哗然,台上的黎屏也有些惊讶,但随即便反应过来,这小子为什么这么做了。
    其中原因有两点,一是此次招亲乃是城主举办,如果参赛的人出了事,丢脸可不会是别人。
    二则是想通过表现出不畏强权的正直态度,好在自家小姐面前假加分。
    这是个聪明人。
    黎屏在心里评价道。
    不过他很肯定,小姐是绝对不会看上此人的。
    随着孙钱善话音落下,陆浅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想要发作,但看着城主那张冷漠的脸,便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哼,我又不参加招亲,上去干什么?”
    陆浅冷哼着扭过头,“我就在这里好好看着,你是如何被刘公子赶下来的!”
    “这个就不劳阁下费心了!”
    孙钱善拱了拱手,态度谦和优雅,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将自家风度展现的淋漓尽致。
    “好了,孙公子是吧,下去等着吧,如果小姐有吩咐,我会通知你的!”
    黎屏不想耽搁时间,直接开口赶人。
    孙钱善面色一滞,他看了看面不改色的刘清风,最终还是没有什么,直接走下了高台。
    “好了,接下来哪位公子上来?”
    黎屏扫视了一圈问道。
    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了判断,刘清风是最好的选择,如果连这人小姐都不乐意,别的就更没希望了。
    这一点不止黎屏知道,下面也有很多明眼人看出来了。
    论家世,在场能比得上刘家的很少,论人品,这个还是不要比了,富家公子里就没有一个好东西,至于那些寒门,有人品也没用,人家不看你这个。
    而论才华,刘清风身上的功名,就是最好的证据。
    要知道下面这些人,考中秀才的都极少,孙钱善在寒门里,都能称得上优秀了。
    如此一来,气氛有些尴尬,黎屏连问了几次,都没有人上去。
    就在众人以为,今天到此为止时,人群后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我来试试!”
    短短四个字,显得十分刺耳,无论是寒门才子,还是富家少爷,都有一种被打脸的感觉。
    他们齐刷刷的往后看去,便见一个面貌普通的青年,正面色从容的站在旁观百姓当中。
    面对几百双质疑的目光,他显得无比平静。
    陆浅从一开始就知道是王陆说的,因此除了想笑与鄙夷之外,并没有别的想法。
    但他没有点出来。
    倒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只是忌惮这家伙的嘴巴而已。
    他那点小秘密,如果被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以后就干脆别出陆家大门,老死在里面得了。
    王陆没管这些,对别人的视线置若罔闻,自顾自的分开人群,朝高台走去。
    没人跳出来说什么,所有人就这么看着他通过梯子,走了上去。
    当然,也没有人会认为,王陆能够获得城主千金的芳心,从而抱得美人归。
    山阴县圈子就这么大,忽然跳出一个陌生的面孔来,无论是寒门还是富家公子,第一反应就是静观其变,只有傻子才会迫不及待的跳下来,万一被打脸,丢人的还不是自己?
    所以,就当看一个小丑表现吧。
    反正他们打定主意,等下无论王陆表现的有多惊艳,都绝对不会给任何反应的。
    “公子准备表演什么?”
    黎屏语气不咸不淡,他觉得这家伙是来浪费自己时间的。
    “我叫寅虎!”
    “嗯,寅公子,请开始你的表演。”
    “我叫寅虎!”
    “我知道你叫什么,请展示你的才艺!”
    “你往后看看!”
    王陆指了指坐在后方的城主,具体目标是那个已经将头巾掀开的女人。
    黎屏惊愕的往后看去,只见自家小姐像是苦盼丈夫多年的怨妇,竟是连一刻都不想等,直接扑进了王陆的怀里,一把将其抱住。
    这…
    难道是出现幻觉了?
    黎屏有些不敢置信,这还是自家那个高冷无比的小姐吗?
    而此时下面的人早已经哗然,两方人马站到了统一阵线,他们认为自己被耍了。
    “侯小姐既然已经有了心上人,何必又来消遣咱们?”
    “是啊,感情我们苦苦准备,殷切期盼的东西,到头来居然只是个笑话!”
    “此人相貌平平,何德何能被小姐看中啊!?”
    “有人没有认识这家伙的,咱们找个机会好好修理他一顿,不然心头这口恶气怕是出不掉了!”
    “对,城主虽然尊贵,但我等也不是泥人,可以任由其揉捏!”
    一时间,高台下面怨气冲天,他们不敢说城主,主要进攻目标便放在了王陆身上,各种难听怪话被喷了出来,听得那些百姓大开眼界。
    原来平时清贵的读书人,说起怪话来,和平常人没什么两样嘛。
    不过,要论最不敢相信的,恐怕还是陆浅了。
    他对自家这个请来的乡下亲戚底细,可是一清二楚的,绝对绝对不可能和城主千金大声任何关系。
    但眼前这一幕,却又怎么也说不通。
    但紧随而至的,却是嫉妒,发自内心的嫉妒。
    偏偏陆浅还没有任何办法,因为他此时连男人都算不上了。
    抛开下方的众生相,台上还有一个失意人,那便是刘清风。
    只见他满脸苦笑的走了过来,“原来侯芳姑娘早已经有了心上人,之前是在下唐突了,祝愿二位百年好合,多子多孙。”
    说完又冲城主以及黎屏拱了拱手,这才踉跄着从高台上走了下去。
    “你看你造了多少孽!”
    王陆拍了拍巳蛇的脑袋,她这具肉身的样貌虽然没有自己原本的美,但身材却要更好。
    此时抱在怀里,就和抱着一团软绵绵的水球似得,十分舒服。
    “这关我什么事!”
    巳蛇皱了皱鼻子,显得很娇俏。
    “咳咳,小姐,大庭广众的,注意一下啊!”
    黎屏实在看不下去了,在一旁咳嗽道。
    巳蛇不听,不想松手,还是王陆将她给推开的。
    “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他笑着对黎屏说完,又看向了脸色难看的城主大人。
    这是个十分威严的中年人,但对女儿的溺爱,是其唯一的弱点。
    “岳父在上,受小婿一拜!”
    王陆躬身行礼,神色恭敬。
    “哼,要娶我女儿,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侯震扔下这句话,便起身离开了。
    没办法,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从小就宠溺惯了,真要惹急了,她跑去母老虎那里一哭,倒霉的还不是自己?
    现在为难两人不值当,还是让他妻子来头疼吧。
    “走,我带你回家!”
    巳蛇笑着说完,便拉着王陆跟上了侯震的脚步。
    黎屏无奈,只得自己来收拾残局,眼下这些年轻人群情激愤,一个处理不好,城主府的名声就臭了,他身为侯震最信任的下属,自然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但要说多委曲求全,也不至于,顶多是给个台阶罢了。
    就在黎屏想着怎么沟通时,陆浅已经独自离开了。
    不同于刚来时的嚣张模样,此时的他很落寞,往常上街都会调戏一下小姑娘,现在则什么兴趣都提不起来了。
    在仆人的护送下,陆浅回到了家里,他站在大门前犹豫了片刻,径直去了陆太平书房。
    因为心事的缘故,陆浅并没有听到里面的声音,等推开门时,才惊觉自己干了什么。
    不等父亲发怒,他连忙关上房门退了出去,但脑海里那白花花的东西却怎么也退不去。
    陆浅有些恍然,原来平时府里谁也不给面子的大丫鬟秋红,早就被陆太平给霸占了。
    恍恍惚惚间,书房门被推开,一个烟视媚行的女子扭着蛇腰走了出来,脸上还带着潮红。
    陆浅不敢多看,低头站在一旁。
    直到秋红走远,他才迈步走进书房。
    陆太平脸色很难看,毕竟任谁在自己办好事的时候被打扰,心情都不会太美。
    “如果你不给我一个满意的交代,未来一个月就别想踏出大门一步!”
    “父亲!”
    陆浅到嘴的话被堵了回去,不知怎的,脑海中冒出了王陆抱着巳蛇时,得意洋洋的样子。
    一股妒火在心头燃烧,加上他又成了个废人,双重折磨之下,脑子就不怎么灵光了。
    陆太平还在等着解释呢,见儿子发愣,便皱眉道:“快说,究竟什么事?”
    “没事,只是我想问一下爹,秋红的味道好不好?比起娘来如何?”
    陆浅脸上带着破罐子破摔的无谓,“我以前还想玩玩儿她呢,可惜这个贱人她不肯,真是可惜咯,现在想玩儿也玩儿不成了。”
    砰!
    陆太平勃然大怒,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这个逆子,“孽障!你说什么?”
    “我没说什么啊,只是问一下而已,爹你要是不想说,那就算了呗。”
    陆浅呵呵怪笑,一股冲动指引着他,往日里不敢说的话,通通往外冒了出才,“要不爹你借我玩儿两天?都说上阵父子兵,您老可别小气了啊!”
    陆太平只觉眼前阵阵发黑,他毕竟年纪大了,又吃了一些比较猛的东西,加上刚才一番剧烈运动,此时气急攻心,竟是连站都站不稳了。
    然而,陆浅还是觉得不够痛快,继续道:“其实我娘也是的,这么多年不和你同房,连咱们府上的马夫她都睡过,就是不肯便宜儿子,真真是不讲道理。
    爹你说是不是?要不你去劝劝?虽然儿子现在不行了,但给你们呐喊助威还是可以的啊。”
    陆太平说不出话来,颤抖着指着陆浅,越想越气,越气越想,最终一口黑血喷了出来,整个人砸在桌子上,直接断了呼吸。
    陆浅摸了摸脸上的血迹,表情似哭似笑:“死了也好,死了清净,我也想死啊!”
    嘴里一边嘟囔,起身踉跄着跑了出去。
    同时嘴里还在大喊,“出事了,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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