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这里也没第三个人,你就说吧,我看着。”那人心也够大,在章家讨论章竟泽的八卦,还真是不怕死。
    然而第三人,正躲在榕树后暗暗观察。
    她不是八卦,只是刚好碰见了,耐不住好奇而已。
    “你应该也听说过章竟泽以前有多顽皮狂傲,尤其是进了军营以后他的天赋被挖掘出来,更是恣意妄为,还真是把章家大少爷的身份演绎得淋漓尽致,但没办法啊,他是长子,人人都宠着他,尤其是他的母亲,更是顶着慈母多败儿的骂名把他捧在手心里宠着。”
    “这个我知道,我也听了些风言风语,后来呢?关于章竟泽母亲死亡的事,章家好像刻意隐瞒了起来,外面都没有人传,只知道是让车给撞了。”
    这时那个男人又四下察看,附在另一个男人的耳边悄声说着什么。
    关键时刻还咬起耳朵来,宋佳微愣是一个字也没听见。
    “如果你想知道那些细枝末节,可以来问我,我是当事人,比他们知道得要多。”身后响起了章竟泽淡漠的声音。
    宋佳微回过头去,阳光透过茂密的榕树,只落下斑驳的光影在他的身上,他的脸隐在了阴影里,浑身上下散发着与温暖阳光相悖的忧伤,仿佛母亲死亡的画面就在眼前再次上映着,一点一点侵蚀掉他伪装的坚强。
    他只是见宋佳微电话聊得有点久,怕她迷路了才一路找过来,没想到她居然在偷听别人八卦他的内容。
    “章、章竟泽……”她像上课偷玩手机被老师当场抓到的孩子一样,手足无措地站在榕树下,零零碎碎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看起来楚楚可怜。
    章竟泽转过身:“跟我来。”
    两人一前一后踏进章家别墅内,寂静的沉默令宋佳微好几次都想掉头跑人,但望着他沉重的背影,她又不受控地跟着他走。
    他带着宋佳微走到三楼,打开其中一间房间,走了进去。
    宋佳微也跟着踏入屋内,章竟泽顺手带上了房门,走到窗前拉开轻纱窗帘,屋内顿时洒满了暖阳。
    整个房间是地中海风格的装饰,蓝白灰三种颜色和谐地融合在一起,轻纱随着夏日的微风拂过窗前的书桌,掠过白色相框。
    相框上是章竟泽小时候手执糖葫芦大口吃着的照片,他过于专注吃东西而没有看向镜头,旁边是一位高贵典雅的中年妇女,正朝着镜头微笑,一手搂着章竟泽的肩膀,一手戳着章竟泽满是红色糖浆的脸蛋。
    墙壁上还挂着一个有些脏的篮球,以及小时候念书时,学校最喜欢用来激励学生好好学习的奖状,满墙都是班级一二等奖、年级一二等奖的奖状,每一张都很细心地用相框裱着,看来这里是章竟泽小时候住过的房间,没想到他还是个小学霸,奖状多得整堵墙都贴满了,没有一点缝隙。
    章竟泽依靠在书桌上,拿起照片温柔地抚摸着:“和他们说的一样,小时候我很顽皮,不,很顽劣,不论是学习、还是军营的训练,我都能一一攻克,甚至拿下第一,那时候心高气傲的我总觉得自己很棒,总认为家里人就必须宠着我、呵护我,因为我是他们的骄傲。”
    抬头望着站在他面前的宋佳微,章竟泽陷入了曾经纠缠了他无数个夜晚梦魇。
    “而我的妈妈也没有令我失望,一直宠着我、护着我,大概是第一胎的缘故,妈妈疼我更甚于疼小天,小时候倒也还好,不懂得争抢妈妈的疼爱,直到后来小天慢慢地长大了,也意识到妈妈更疼我多一些,就开始学会了缠着妈妈要抱要亲要玩,妈妈一人无暇顾忌两个孩子,考虑到小天年龄较小没有自理能力,她后来也就逐渐地把照顾孩子的重心从我身上移到小天身上,虽然她还是会陪我玩,给我拍照,但是分给我的时间不如从前那样多了,而面对我的时候,她也总是一脸的疲惫,也许是照顾小天太累了,所以和我玩的时候也就力不从心了。”
    放下相框,他双手撑在书桌上,整个身子往后仰着:“那一年,我十五岁,小天十一岁,我以全校第一名的成绩考入重点高中,这是无比荣耀的事,那时候妈妈还是全心全意地照顾小天,甚至没有说一句好听的话夸奖我,以当时的我当然不干了,拉着她的胳膊闹着要她给我买糖葫芦,顺带一提,小时候我特喜欢吃甜食,尤其是糖葫芦。”
    宋佳微可以理解,小孩都喜欢吃甜食,就像她小的时候,酷爱吃凉果铺子里面那种跟脸一样大的棒棒糖。
    章竟泽站起身,走到窗前,双手搭在窗台上越过楼下拥挤的人潮,目光落在了镂花铁门外。
    他接着说:“我记得那天天很暗,外面下着瓢泼大雨,还闪电打雷,可我就是不管,非要妈妈亲自去买糖葫芦给我吃,还说她如果不买就是不爱我了,说她只爱小天。”
    章竟泽的泼墨眸子里涌上一层阴霾,覆盖住了它的光泽:“后来妈妈撑着雨伞不顾爸爸反对跑了出去给我买糖葫芦,那天狂风呼啸,我都能看见妈妈踏出屋檐的时候,身子被狂风吹得摇摇晃晃的。”
    说到这,章竟泽的呼吸变得急促,双手紧紧地捏住窗台,极力平复情绪道:“我想喊她不要去了,喊她回来,但是我看见身旁坐着玩小火车的小天,那句话终是没能喊出口,而几秒钟后,妈妈踏出家门,正打算走过对面马路,没想到一辆大货车忽然出现在左侧,雨下得太大,也许妈妈和司机都没有看见对方,恰好天空也闪着雷,车子的轰鸣声被雷雨声吞没,我就站在这里,看着那辆呼啸而来的大货车,把妈妈撞飞到空中,当场死亡。”
    章竟泽的脸早已煞白,他背对着宋佳微,指骨牢牢捏紧窗台,仿佛坠入了无边的梦魇深渊,肩膀微微发抖,那天的一幕仍是历历在目、记忆犹新。
    “如果那时候我喊住了她,那场车祸就不会发生,是我害死妈妈,被爸爸赶出家门也是情有可原,爸爸一生只爱妈妈一人,我却任性地夺走了他的灵魂。”
    当年心高气傲,明明知道错了,但是和章泽天争执起来他始终不肯认错,还嘴硬地把过错都推在他们身上,最后不欢而散,他也就拿着从小积攒到大的零花钱离家出走,没想到章泽天也一直没有找过他,导致从十八岁开始,他就再也没有踏进章家一步。
    所以他害怕雷雨天,这是他一辈子的阴影。
    忽而手心闯入一股柔软的温暖,章竟泽诧异转过头去,只见宋佳微站在他的身旁,眼光同样眺望远方,牢牢地抓住他的手笃定地说:“也许你留下她的话,会有更糟糕的结果,章竟泽,你要相信,一切的不如意都是因为上天有更好的安排,没有那场车祸,就没有今天的你。”
    一切的不如意都是因为上天有更好的安排。
    所以,用妈妈的牺牲换他的成长么?
    “你倒是会说话。”章竟泽敛下严重的哀愁,转身快速松开手来。
    他害怕这种亲密,到头来会令他空欢喜一场,失去过妈妈,失去过萧婉清,他空空荡荡的心里忽然闯入宋佳微的身影,这令他不知所措,有些欢喜,也有着害怕。
    宽厚的手忽然离开,宋佳微有那么一瞬间是觉得失落的,她曲了曲手指,没有再说话,任由尴尬静籁的气氛蔓延。
    好在这种尴尬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太久,章竟天推门而入,打破了空气中弥漫着的尴尬气息。
    “你们两个还真是让我一顿好找,躲这里藏猫猫呢!”章竟天看着章竟泽身旁被动过的相框,问:“哥,你把那件事告诉佳微姐了?”
    章竟泽点头。
    章竟天脸上的神情有着片刻的迟缓,犹豫地问道:“为什么?这件事你连婉清姐也没说……难道……”
    宋佳微急忙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总裁就是……”
    “我喜欢她。”章竟泽坦坦荡荡地说了出来,喜欢就是喜欢,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这……”章竟天的眼眸里快速闪过一丝难过,随后马上用着无所谓的表情掩盖他的失落:“既然哥哥喜欢,那我就不追佳微姐了,不过哥哥,万一你不能把佳微姐升级成佳微嫂,可别怪我和你抢哦!”
    宋佳微无语地看着像是做买卖交易的两人,有些愠怒地说:“你们俩确定要在我面前谈这个?”
    章竟天咧嘴龇牙地笑道:“怕什么,都不是外人了,佳微姐你要么当章家大少奶奶,要么当章家二少奶奶,二选一!”
    宋佳微仿佛看见了他的发顶有着一双小恶魔的耳朵,身后的小恶魔尾巴正在得意洋洋地左右摇摆着。
    “章竟天,别胡闹。”宋佳微对章家的狂妄自大算是彻底服了,果真是一条血脉的人,从章老爷子到章竟泽,再到章竟天,这自大的脾性还真是如出一彻。
    “小天,章家孙媳妇,怎么也得问问我吧?好歹我还是一家之主。”章竟天的身后忽然站了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他手里还拿着文件,拉扯着领带说道。
    果不其然,章竟泽看见那个人后,几乎是本能反应地牵着宋佳微的手就要往外走。
    谁知这一次男人竟然反常地往门口中间一站,堵住了两人的去路。
    章竟泽抬头,恼怒地说:“章泽天,你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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