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不解
    識海的天空晴朗如昔,天道半蹲在草地上,一邊攏拉著鬍子一邊歪頭看向躺平放空的沐沐。
    她眸子半闔,玻璃珠似倒映著天的蔚藍與飄過的雲彩,以及漸漸探過頭來的老臉。
    "丫頭…你這體力還真是糟——唔哇!"
    天道想說些什麼緩解一下這凝滯的氣氛,猝不及防被攆了鬍子去,他疼的腰更彎了,呦呦呦的不住呼痛。
    "解釋。"
    沐沐扯著他的鬍子,目光淡淡掃過去,吐了這兩個字。
    "這有什麼好解釋的……"
    毫無尊嚴可言的天道可憐兮兮道,
    "這一次連下蠱下藥都下到我身上來了,你說這沒、什、麼、好、解、釋、的?"
    她笑,向來溫暖的眼裡冷沉一片,顯然是怒到了至極。
    "我可什麼都沒做,你們的命運從你決定攪和開始,便脫離我的掌控了。"
    天道撇清道,身形一閃解救了自己的鬍子,他揉揉被扯紅的下巴,補了一句。
    "所以這是你自己的問題。"
    "就算是我的問題,那跟上床又有何干?他們是沒長嘴還是嘴長在下面?"
    講了還不是會被拒絕,倒不如先斬後奏妳才會放在心上啊傻丫頭。
    天道抖著眉角沒說出口,比起把沐沐堵心塞,他更珍惜自己保養得宜、如絲綢滑順的鬍子。
    沐沐恨恨磨牙,想扁天道一頓解恨,可她實在是被折騰慘了,不論是生理還是心理,沒餘力去幹這麼耗能的事。
    安子舟的感情與他對她所做的事一般,突如其來得令人措手不及,一下就把她先前得猜想全數推翻。
    她不是人見人愛的類型,身為變數的責任已盡,金手指跟優勢光圈也掉得差不多了,這一個兩個反過來跑來追她又是什麼事。
    慕容遠就罷了,從小養到大,日久生情還有點道理。
    安子舟,她不過是去他那學過五年,那之後基本再無交集,他又是怎麼惦記到現在的?
    沐沐憤怒之餘也感到困惑,回想起在天藥谷的那段時光。
    交換條件的協議達成後,他丟給她近百本書的書單,道是門檻,勒令她二十日內看完,她嘗試著讀了一部分,實在是讀不完,
    覺得他這是刻意刁難,跑去拿書上內容質問他。
    沒想到安子舟即使是刁難,也是刁難的使人挑不出錯。
    幾乎無誤的回答下,沐沐才發現他原來是個過目不忘的,垂死掙扎的拿出"某書某頁某小圖上的書桌放著的從右邊數過來第二
    種草藥有幾片葉子"這種無俚頭問題,男人嘴角抽搐著沉默了。
    要研習的醫書少了些,仍然燒腦,尚且在承受範圍內,她也就不再有意見。
    後來,不知道是故意還是巧合,她被扔去照顧她問題裡的那種草藥的園子,顧著養著,也沒什麼疏忽偷懶,卻是在三日內全死
    光了,傻眼到哭的藥童跑去找來安子舟,那時的他抿著唇,對她投來鄙視的視線。
    沐沐因此獲得了"草藥殺手"的稱號。
    另一次,她在嘗試春藥可能出現的用法,意外藥倒一票谷眾,導致谷中雞飛狗跳,也是安子舟出面解決一切,他看來的眼神彷
    彿在看一塊特大號朽木。
    當然,還有更多更多次,大多都是些詭異或奇怪的麻煩,收拾善後的也是安子舟,到後頭,他連眼神都不給她了。
    他從不自稱為師,也不只提過一次,讓她別在這方面浪費時間。
    沐沐知道自己不是這方面的料子,但為了未來的劇情她不得不學,就這麼磕磕碰碰的,在一片混亂中努力學著她所想學習的東西。
    她拿出從前在天道那習武練符的精神,草藥認不全,就用味道來認,嘗著難吃著就認全了;穴位銀針扎不好就多扎,扎著疼著
    就扎好了。
    有陣子,她甚至嘗不太出食物的味道,開口閉口全是草味,讓她苦惱了一段時間。
    漸漸,隨著時間增長,她添的亂子越來越少,有時也能幫著谷裡做上一些正事,谷裡的人總笑她笨,學這點東西也能學成這樣,對她的努力卻從不置喙。
    安子舟看來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同了,鄙視依舊,多了點淡淡的欣慰。
    教授一些藥理知識時,也多了點細節與耐心。
    ——這個谷主的淡漠面具下,算是還有些人情味嘛。
    成長還在繼續,直到沐沐終於趕在期限內,達到了目標,也贏得了他的認可。
    出師的那日,她同他告別,他意外的多說了句嘲諷的,她開著玩笑揭過去了。
    是個互不相欠的好收尾。
    …
    …
    然而,沐沐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來,這樣的她到底哪裡惹人喜歡了,根本一大只麻煩製造機好嗎。
    天道在一旁看她表情變變換換,最終定格在糾結上,一下就懂了她在糾結什麼。
    "沒有理由,當回過神來時,眼光已不自覺地追隨著那人的身影。"
    他的語調抑揚頓挫,像是在講述什麼來自遠古的浪漫情事。
    "這就是愛啊,沐丫頭。"
    沐沐額角爆起一條青筋。
    "…愛可不不是為所欲為的口號,少轉移話題!你若乾脆一點,就把我的——"功力給我恢復!
    話未完,天道已笑咪咪的揮了揮手,消失在她面前。
    "……。"
    絕對是故意的,這個老不死。
    ***
    馬車車輪壓過路上的碎石,與規律的馬蹄聲此起彼落。
    車廂裡,沐沐裹著寬廣的衣袍,眼睛瞇開了一條縫,意識到自己正被安子舟抱在懷裡,全身上下都充斥著他的味道。
    攬著她看書的人察覺了她的動靜,伸出手來揉了揉她的額頭。
    除了衣料摩擦間的聲響,一片靜默。
    揉完她的額頭,把她的額髮弄得一團亂後,安子舟把玩起她的髮。
    "氣還沒消?"
    消了才怪。
    沐沐不理,想掙脫,發現手腳酥軟得一點力都沒有,抬起來都有點困難。
    激烈情事的副作用外,應該是又被下了藥吧。
    這傢伙還真是把自己的長處發揮的淋漓盡致。
    "不這麼做,怕依你那腦袋是會永遠也發現不了。"
    安子舟收緊了臂,鼻尖埋進了她的髮。
    知道他指的是什麼,沐沐有氣無力地扭過頭去。
    拒絕溝通的姿態。
    "想逃?"
    他眸中那清亮的淡藍暗了暗。
    "我並不介意做到你肯面對為止。"
    ——?????
    為什麼又轉到這事上面來了?
    沐沐傻住,完全沒想到這莫名其妙的發展,他的手已捏上了她的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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