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月曾经想过,若是有一天封寻真的和轩辕子离打起来,究竟谁会赢在最后。可是她不曾想过,再次看见封寻,会是以这样一种方式。
    那人依旧是一身白衣,头发上的白锦被风吹得扬起,眉目微冷,袖间的游丝带着十足的杀意,直冲她身边的轩辕子离而去。刚才还喜悦满堂的地方,瞬间便成了修罗地狱。
    围观的百姓四散开去,尖叫着,将这一院子的喜酒佳肴撞翻了一地。独孤臣动作极快地抱过凌兰闪到一边去,芍药姑姑也很快退到一边,尽量不给他们添麻烦。
    轩辕子离险险躲过从他脸侧擦过去的游丝,微沉了神色,飞身抓住封寻的游丝,拔出一直备着的剑,斩断了他这极柔韧又极锋利的武器。
    “皇上!”独孤臣低喝一声,怀里的凌兰也掀开了盖头,惊恐地看着一身煞气的封寻慢慢踏了进来。
    凉月闪至帝王身前,冷着眼神看着封寻,抿唇道:“大喜之日,封宫主这样做,以后便真的是朋友也做不成了。”
    封寻戴了银面,不再让她看得见他的表情。闻言也没有停下步子,仍旧是往前走着。袖里断了的游丝便弃了去,从背后拔出软剑来。
    萧云也来了,显然也是来者不善。凉月本还庆幸帝王身边有青玦和白钰,但是看见萧云,便知道封寻是考虑全面了,一定要置帝王于死地。
    “你曾答应过,以后都唤我封寻。”封寻一边走着,一边低声道:“封宫主这称呼,我真不喜欢从你嘴里听见。”
    他的声音没有起伏,也就听不出情绪。凉月倒是真的恼了,拔出匕首来冷笑道:“我不记得答应过你什么,但是现在的你,是摆明了要与我为敌。你也曾说让我相信你,结果我信了,却要眼睁睁看着你杀了轩辕子离么?”
    封寻微微弯起嘴角,停在了凉月面前两步的地方,好似叹息了一声,道:“都说过你会再次爱上他,你当时还反驳我。凉月,即使我对你再好,即使你身后这个人夺走你的一切,伤害你无数次,在我们之间,你仍旧是选择了他。”
    凉月心里一沉,肩膀便被身后的男子捏住了。
    “这是我同他早该解决的事情,凉月,你不必站在我面前。”轩辕子离倒像是松了一口气,一双黑眸定定地看着封寻道:“不过本以为会晚一些,你却偏挑了凌兰与祁御的成亲之日。这好好的吉日被毁了,你可要付出代价。”
    封寻嗤笑,侧头看了旁边抱着凌兰站着的独孤臣,淡淡地道:“民间之喜,请了天子来。这样极好的机会都不用,留着做什么呢?宫里动手麻烦,外面的地方大一些。”
    独孤臣有些错愕地看了封寻半晌,不解地道:“我记得封公子是闲散人,什么时候开始费力做这些事情了。”
    封寻顿了顿,转头继续看着明轩帝,轻笑道:“我乐意。”
    他本来就是随性之人,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费尽心思帮助凉月,也不过是因为他想这样做。天启、永元,别人看来很严肃的国家之战,在他这里也不过是游戏一场。他本来就不是好人,是魔君来着。
    只是因为一个人柔软了心,让他看起来温和无害罢了。
    热闹的喜堂因着这一场异动,人散场,酒肴满地,看起来狼狈极了。凌兰抓着独孤臣的衣襟,喃喃地道:“看来我们要结为夫妇,还真的是很曲折呢。”
    独孤臣将她放了下来,示意芍药姑姑带她去后院。
    “的确很曲折,但是等这一场动乱过了,我照样会娶你为妻。”独孤臣脱下那繁复的喜袍,只着了里面的白色衬袍,指间寒光一闪,已经捏满了银针。
    “虽然已经不再在朝为官,但是陛下仍旧是我的挚友呢。总没有被人闯了礼堂伤了兄弟,还能放人走的道理。”
    芍药姑姑扶着凌兰往后退去,凌兰有些担忧地看着独孤臣的背影,皱眉道:“芍药姑姑,他们不会有事的吧?封寻他…怎么会这样?”
    芍药摇头,只能尽快带公主离开这里。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凉月都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封寻了,想必是有一场恶战。
    喜堂之中只剩下独孤臣、凉月、轩辕子离,以及对面站着的封寻和萧云。青玦和白钰都站在喜堂之外,戒备地看着封寻的背影。
    “不是为着取了朕的性命来的么?”轩辕子离捏着凉月的肩膀,将她推到一边,看着封寻道:“和你比试,还从来都没有过结果,现在机会正好,认真较量一次吧。”
    封寻轻笑,软剑在烛光之下有着温暖的柔光,带着些轻蔑的意味看着帝王道:“在这里,还是在外面呢?”
    “青玦,白钰,让开。”轩辕子离反手握住了手里的剑,一步一步朝封寻走去:“这里是喜堂,不好见血。”
    “陛下!”独孤臣皱眉,看他们这意思,是要封寻与明轩帝一对一么?可是…客观来说,帝王的实战经验不如封寻,灵活度也应该比不上。真要一对一的话,太冒险了!
    凉月显然也知道这一点,伸手便扯住了轩辕子离的衣袖,皱眉道:“他是永元的皇子,你是天启的帝王,你哪有自降身份与他对打的道理?”
    封寻低笑一声,不管身后人的反应,先一步走到了庭院之中。
    周围寂寂无声,原本宅院便隔国都中心较远,发生了打斗,周围的人便都避开了。
    “月儿,你拦住这一次,也拦不住以后的。”轩辕子离轻轻握住凉月的手,扯离了自己的衣袖,然后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容,低声道:“诺儿和你还在等着我呢,所以我不会死的。”
    “不要。”凉月皱紧了眉头,看着庭院中那风华绝代的人,指尖微微颤抖:“你不是他的对手,又何必硬上?”
    轩辕子离:“……”
    伸手扶着额头,帝王很不满意地道:“你是在看不起我么?月儿?”
    “不是…”凉月抿唇,也不想激了明轩帝,想了半天的措辞,才道:“你与他的较量,可以堂堂正正用江山来赌,不用做这种市井打斗啊。封寻他…他应该知道直接杀了你才是赢得天启江山的最好办法,所以今天才会来。你不要上当。”
    帝王微愣,随即低头揉了揉凉月的头发,闷声道:“说到底,还是担心朕打不过封寻,被他夺了性命去么?”
    凉月说不出话了,只能摇头。说多错多,虽然帝王打不过封寻是事实,但是两人的比试她也看过,封寻要杀轩辕子离,也要费很大的功夫,最后不过是两败俱伤,没有人得到好处。这才是她最不愿意看见的。
    “月儿…”轩辕子离伸手将她轻轻抱进了怀里,然后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轻声道:“你等着我就可以了。”
    “可…”话未说出口,穴道已经被眼前这混蛋点了。凉月睁大了眼,又气又怒地看着轩辕子离,后者转头,慢慢往庭院里走去。
    “白钰护好你月主子,青玦去对付旁边这位吧。至于祁御,你还有和安呢,先不要动。”帝王淡淡地说着,走到封寻面前停下。
    刚刚两人磨蹭许久,封寻也没有催,只是静静地背对着他们站着,束着墨发的白锦在秋阳之中干净如初。
    吉时已到。
    各处挂着的红绸随风而动,独孤臣咬牙,白钰不甘心地守在了动弹不得的凉月身边,青玦则是二话不说,先与那唤作萧云的男子动起手来。只有解决了他,才能去帮主子。
    “期待么?”封寻回过头来看着帝王,手里的软剑锋利而柔韧:“终于可以认真打一次了。”
    帝王一笑,长剑一翻,深蓝色的袍子微微扬起:“很期待,机会难得。”
    空气紧绷得一触即发,两人是难得旗鼓相当的对手,只因那喜堂里的女子而缓了冲突,甚至联手合作。但是终究,一山不容二虎。他们是天生的敌人,本来就应该一决生死。
    软剑先动,封寻冷了神色,直直地朝帝王的咽喉而去。长剑快速地挡住,刺耳的金鸣之声在庭院响起,轩辕子离静心看准了封寻的动作,一步一步挡开他的攻击,然后反守为攻,一剑刺向他的心口。
    院子里所剩不多的桌椅也被殃及,杂乱一片。独孤臣神色严肃,看着僵持的两人,手里的银针犹豫不决。
    白钰也很紧张,但是他站的位置,恰好挡住了凉月的视线。凉月只听得见声音,却看不见两人的状况,急得想说话,却也说不了。
    院墙之上突然多了许多的黑衣人,将这座宅院紧紧包围了起来。也没有其他动作,就是连一个丫鬟也不能离开。
    独孤臣瞳孔微缩,看着那些人衣襟上的标志,沉声念了一句:“逍遥宫。”
    封寻还不是两个人来的,这样大的阵仗,是想彻底将所有退路堵死,取了帝王性命,再将所有人灭口么?
    不,他们认识的封寻,不是这个样子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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