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老太太乐呵呵地道:“猜到你们会来,昨日就叫婆子们备下了材料,就等着今日招待你们两个。蔚哥儿媳妇,你去厨房走一趟,叫她们开始准备午膳了。”汤秀雯点头,起身抱起儿子道: “岩哥儿,和娘去厨房,让你□□母和你姑姑叔叔他们好生说说话。”
    丁蔚借口向元倓打听一些军事上的事情,便将他拉到自己的书房。田老太太则开始细细地询问赵玉笙这两年在怀沙的情况。赵玉笙说自己这几年在那边既能跟着苏氏习武健身,又可以随意出门街上乡下四处晃悠。怀沙那边民风开放,对女孩子的禁锢束缚没有京里这么严,自己真的是自由率性地过了几年。
    老太太欣慰道:“难怪这孩子的气色都比之前在京里好多了。实不相瞒笙姐儿,当初你非要去那边的时候,我和你丁大哥是不太赞同的,暗地里颇有些替倓哥儿难受。如今看来,你当初是走对了。自己过得舒坦心里不再难受了,倓哥儿呢?因为你的离开,逼着自己发愤上进,不光立了大功,连整个人都大变样了。”
    赵玉笙羞赧地笑,低声道:“您还别说,如今的二哥虽然比当初黑了些,皮肤粗糙了些,可身板比当初更壮实,瞧着竟然有几分渊渟岳峙的味道,终于能给人一种可以安心依靠的感觉了。”
    田老太太趁机拉着赵玉笙的手道:“笙姐儿,听祖母的话,过去的不快就放下吧,安心嫁给倓哥儿,别再折腾了。”
    赵玉笙轻轻点头,感叹道:“祖母您说得对,这人活在世上就得向前看,过去的事情已然发生,心头再不平也改变不了。我起先跟您说起跳崖的时候一副笃定自己不会有事的语气,其实当时心里头很害怕,那么高的悬崖,谁能保证不出事。生死攸关之际,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的那些纠结烦恼是多么的可笑。”
    田老太太欣慰地笑:“好孩子,你能这么想就对了。你要到了祖母这个年纪,就会知道这世上没有什么比平安活着更重要了。上天其实待你不薄,那么小的年纪在水上飘了那么远却能活命,后来虽然历经磨难却终究回到了亲生爹娘身边。和倓哥儿虽然阴差阳错弄出许多事来,但他始终对你念念不忘,一心一意娶你。人要懂得惜福,可别自己胡乱折腾生生将上天赐予的福气给弄没了。倓哥儿年岁也不小了,他很想年底就迎你过门,可又怕你不愿意,你告诉祖母你是怎么想的呢?”
    赵玉笙凝眉道:“年底,有些仓促了吧。咱们这样的人家,比较讲排场,伯府这边我的嫁妆什么的准备起来总得要些日子。而且家中长辈只怕也希望我在家里过完年吧。”
    田老太太道:“也对,你离家两三年才刚回,你祖母还有爹娘自然是舍不得你那么快出门子。那就过完年,等明年开年了再寻日子?”赵玉笙微微点头。
    元倓一心摸清楚赵玉笙对婚期的态度,昨晚就忍不住跑到丁家恳求田老太太帮忙探听,田老太太欣然答应。起先田老太太支走汤秀雯,丁蔚拉走元倓,其实就是想创造机会让田老太太单独和赵玉笙说话。
    田老太太将自己探听到的告诉元倓的时候,生恐他会因为赵玉笙不愿意年底成亲不高兴,本打算站在赵家的立场劝说他一番的。谁知元倓根本没有多失落的样子,说不年底就不年底,只要笙妹不反感提婚期的事情。她既然肯开年,回头自己就请韦氏跑一趟伯府,争取明年二三月就迎亲。
    心头一块大石落了地,元倓神色轻松,在赵玉笙说自己要亲自下厨炒菜给田老太太吃的时候,拉着丁蔚去厨房帮忙,美其名曰重温当初在丁家的温馨岁月。
    岩哥儿觉得好玩,非要跟着,结果却瞎捣乱,丁蔚气得吼个不住。元倓见岩哥儿被自家老子骂得小嘴一扁一扁地,很是不忍,将孩子抱在怀里,责怪丁蔚道:“大哥你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有了儿子就得宠着,你却待他那般凶。”
    丁蔚扶额:“这小兔崽子一味淘气,我骂他几句不是应该吗?谁说有了儿子就得宠着?我倒是想看看,将来笙妹生了孩子,你是如何教养的。”
    赵玉笙脸一热,假装没听到,低头继续忙乎手中的蛋卷。元倓又担心赵玉笙生气,又想看到她的反应,忙悄悄看过去,正好看到赵玉笙微红的耳垂,不由心头一荡。笙妹这分明是听到了,没有生气却只是害羞,也就是说不光自己憧憬着婚后的日子,笙妹其实也设想过吧。直到这时元倓方有一种自己人生的春天是真的就要来了的感觉。
    去过丁家之后,接下来赵玉笙又去了佳婉郡主府,虽然对方是元倓的姐姐,但人家也算是自己的朋友。跟丁家一样,赵玉笙奉上自己给她的儿子所做的衣裳鞋子,算是补上当初没来喝满月酒的礼数。
    此后赵玉笙又去了梁捕头家。梁捕头立了功做了官,换了一座大宅子,一家人看到赵玉笙,都很激动。梁捕头更是专门请假在家招待她,两口子跟田老太太一样,详细问了赵玉笙在怀沙的生活。梁捕头娘子拉着赵玉笙,非要留她用完晚膳再回去。
    然后赵玉笙去了方将军府看望徐蓉。徐蓉如今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她二胎生了个大胖小子,如今孩子不过两个多月。因为生产不久,徐蓉身材尚未恢复,脸颊丰腴双下巴都出来了。
    她的性子倒是跟过去一样,说话还是那么直爽,一看到赵玉笙就大声调侃:“嘿,咱们的郡王妃终于肯屈尊光临寒舍了,我还当人家瞧不上我不屑于登门了呢!”
    赵玉笙冲她挤了挤眼:“我还没过门,还不是郡王妃,哪敢瞧不起咱们的武威将军夫人。”大齐朝的武威将军是可以世袭的,方子敬身为嫡长子,将来是肯定要继承武威将军这一头衔的。
    徐蓉哼了一声:“不敢,不敢你怎么回来几日了都没来看我。”赵玉笙忙叫屈说其实自己一回京就想来看她,可依照礼节得先去看了长辈,又笑着奉上自己带来的东西。
    徐蓉一副财迷的模样一挥手:“好吧,看在你这么识趣的份上姐姐原谅你了。”赵玉笙忙狗腿地抱住徐蓉道:“就知道蓉姐姐不会真生我的气。”
    徐蓉一扬眉:“谁说我没生气,都说了是看在你送了那么多东西的份上才原谅你的。”两个人假模假样地演了一通戏,自己也觉得好笑。
    几年不见,闺蜜二人都攒了一肚子的话要说,絮絮叨叨地说起来就没完。其间难免要说到胡三姑娘和赵玉琴的下场,徐蓉感叹道:“你说这世事还真是无常,当初你那姐姐和胡家那不要脸的,才貌双全,不知羡煞了京中多少闺秀,谁知道一个会突然得病,年轻轻地就香消玉殒。另一个则做下那等下贱无耻累及家门的丑事,自己也死得那般不光彩。”
    赵家不知道赵玉琴的死是元倓弄得手脚,以为果真是她自己与人口角受了气加上被赶回祖籍受不了,一时间想不开寻了短见。即便如此,赵玉琴寻短见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所以赵家对京里人都说赵玉琴是病死的。而元倓怕赵玉笙得知真相会怪自己心狠手辣,连她也是瞒着的。
    至于胡三姑娘,即便元倓的人如何提高警惕,无奈她一心寻死,到底还是被她寻到机会一头碰死在监牢里。
    赵玉笙此时听徐蓉说起赵玉琴,想起伯府编造的谎言,心里很不自在,忙道:“那陶季信名列京都四大贵公子,谁会想到他玉树临风潇洒风流的的背后是这样的阴险不堪,若不是他,胡三也不会落到这地步。”
    徐蓉不以为然地道:“胡三固然是因为姓陶的引诱,可一个官宦人家的姑娘,为着个男人置家族名声不顾,也真是够无耻了。至于所谓的京都四大贵公子,我当初就只觉得姚少将军才是实至名归,其他的包括你那位元倓,都是浪得虚名之辈。当然如今你家元倓倒是当得起了,可惜京都的小姑娘们又评出了新的四大贵公子,都是些十六七岁的少年郎,你家那位没分了。”
    徐蓉不知道,元倓对自己终于摘掉这狗屁贵公子的称号不但不失落反而很高兴,因为这称号总能让他想起自己当初没认出笙妹的时候是如何欺负她的。
    韦氏已然去过了赵家,与赵家初步敲定了他与赵玉笙成亲的日期。赵家的意思是放在明年三月,如今就等着张天师精心排算,看明年三月间究竟哪一天是最好的日子了。
    眼下赵家在四处给赵玉笙搜罗嫁妆,他自己也要将郡王府好生翻修一番。他的这座郡王府是先诚安郡王和他的继室曾经住过的,好些地方都会叫他和姐姐想起过去不愉快的经历。笙妹嫁进来,他们要开始全新的生活,这宅子他自然要大修大改,最好是面目全非焕然一新。
    元倓想,笙妹是这宅子的女主人,怎么改本就需要征求她的意见,更何况他家笙妹聪明有见识,一定能提出旁人想不到的建议。带着这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元倓去了新昌伯府直接说要见赵玉笙。
    第124章 服服帖帖
    赵玉笙离京那几年,元倓对新昌伯府的礼数一直很周到,也放得下身段,别说是大房的人,即便是之前对他很没有好感的崔老太君,对他的观感也大有改变。
    对于赵清溪,元倓有心讨好,经常拿一些职场人事纠纷来向岳父请教。赵清溪当初对这个女婿大多情况下是不假辞色的,但毕竟此人是爱女要共度一生的人,少不得拿出自己在官场混迹多年的经验予以指点。
    指点过程中赵清溪发现此人还是有些本事的,上进心也强,尤其是对爱女又深情一片,笙姐儿不在京里,此人颇能洁身自好,倒是难得,慢慢地也开始中意起他来了。元倓出手又大方,伯府的下人对这个四姑爷也很喜欢。
    所以元倓此番上门才会那么底气十足地直接说自己要见赵玉笙。崔氏听完婆子禀告,二话不说地让婆子带元倓去萱瑞堂。
    赵玉笙正在萱瑞堂逗着安哥儿,倒不用崔老太君再叫人去牡丹院请人了。元倓见过老太君后,直接说明自己的请求,老太君凝眉片刻后便应允了。
    京中其他人家的姑娘定下亲事后,婚前总是有机会去几趟未婚夫家,或者是对方家因事举办宴席去赴宴,或者是男方家的女眷邀请。而元倓无父无母,与兄长分家独自开府,自然是没有什么宴会要举办。杜氏和元佳婉倒是邀请过赵玉笙,但她二人都不住在诚安郡王府,所以赵玉笙虽然和元倓定亲三年,却连诚安郡王府的大门朝哪边都不清楚。
    如今元倓要翻修且适当改建郡王府,想征求赵玉笙的意见,可赵玉笙对郡王府的布局以及大小一无所知,建议从何谈起,所以元倓接赵玉笙过府看看的请求合情合理。
    老太君想,他二人是过明路的未婚夫妻,元倓对孙女一片深情,深情到带着几分敬畏的地步,就算没有长辈跟着,料想元倓也不敢对孙女怎么样。不过世人的嘴还是要堵一堵的,虽然赵玉笙身边本就有关婆子秋桂二人,老太君还是又加派了自己院中的四个婆子跟着。
    然而到了郡王府,婆子们很快被郡王府的人寻借口调开了,关婆子和秋桂也一样。自己往后的人生就要在这宅子度过了,一路走来赵玉笙只顾着四处打量,紧要处还用自己带的自制炭笔在纸上记下,根本没注意到元倓玩的小动作。
    诚安郡王府比新昌伯府宽多了,他家原本是两排五进的宅子,元倓继承爵位后,太后偏疼他,但又顾及舆论,没有叫皇上下旨,而是自己掏出体己银子将诚安郡王府旁边人家的宅子买下,将个郡王府生生扩成三排。
    这么大的宅子,眼下却只有元倓一个主人,赵玉笙一边走一边忍不住腹诽古代权贵豪门的奢侈浪费。两人走到最西边那一排后面建的宅子,元倓指着最靠近后面位置的花园道:“当初修这边的时候,原本太后的意思是也修成五进的,与原先两排的老房屋平齐,我却不同意,非要空出后面两进的地方做花园子,笙妹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赵玉笙摇头,哼了一声,乜斜着他道:“我一个小小伯府姑娘,还是在乡野长大的粗俗泼辣货,连给郡王爷做小妾的资格都还是因为这张脸还算生得不差,哪能明白高贵的诚安郡王心里头所想。”
    元倓脸色瞬间僵硬,想到自己当初在知味斋对赵玉笙说的那些混账话,黯然道:“笙妹,过去二哥做过的混账事太多了,可惜日子不能重来,不然二哥宁可割掉舌头也不跟你说那样的话了。笙妹你不知道,即便你已经原谅我了,咱们的婚期也定下了,可我还是会梦到你生气不要我了,嫁给了别人。”
    见元倓懊恼万分的模样,赵玉笙不由又为自己方才半真半假的讥讽感到后悔,暗自叹了口气,道 “二哥我是和你说笑的,你怎么就当真了。你还是赶紧告诉我你为何要将这里建成花园子吧。毕竟郡王府原本有花园子的,何必再扩大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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