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玉笙冷冷地道:“怎么,郡王爷觉得很可笑?也对,京都的贵女们衣食无忧,素来觉着做买卖谋求黄白之物是粗俗之举,郡王爷自然也跟众人的看法一样了。”
    这孩子,面对自己的时候简直就是个炸了毛的刺猬,总疑心自己靠近她就是要寻她的晦气,怪只怪自己在她心中印象太差。
    元倓心头又是懊悔又是难受,脸上却笑道:“玉笙姑娘想多了,元某从来不觉得高门贵女喜欢做买卖赚钱,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我只是觉着自己和丁大哥在西北的那几间铺子赚钱太少,疑心是不是咱们做错了买卖,想请玉笙姑娘看在丁大哥的面子上指点一二。”
    这货在自己跟前姿态竟然摆得这么低,赵玉笙几乎又要疑心元倓吃错药了。但左看右看他都是一副诚恳模样,不像是演戏。于是也放下自己的戒备心理,说出自己一直就想说的话:“铺子进项太少,郡王爷为什么只想到可能做错了买卖,却不想兴许是你的人没将买卖做好的缘故?”
    “怎么玉笙姑娘觉着这里头有问题?”元倓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然而此地实在不是说话的好地方,不如咱们等旬休之日丁大哥得空,一道去丁家细说?”事关丁家祖孙的收入,赵玉笙就算不想和元倓多打交道,也一口答应了。
    元倓大喜,正想借着机会与赵玉笙多说几句,顺便多捞着些见面机会,关婆子和秋桂却讨嫌,偏偏在这时候走了过来。秋桂差点死在元倓脚下,但凡他在的场合历来是站得较远。关婆子却不怕元倓,见他靠近赵玉笙便如临大敌,大步走近,直直站在赵玉笙身后,一双眼珠子看过来,神色极不友善。
    然后丁蔚和汤秀雯,方子敬和徐蓉也先后走了过来。大家的书都挑选好了,自然是下楼付账走人。自己和笙妹还没说上几句话就散了,元倓哪里甘心,说自己做东,非要拉着大家去茶楼。丁蔚倒是肯配合,奈何方子敬不愿意,说起先已然灌了一肚子茶水,不想再去。
    元倓眼珠子转了转,又说自家的皮毛铺子新进了些好东西,同时那铺子隔壁又新开了一家绸缎铺子,嚷嚷着让丁蔚带汤秀雯去瞧瞧。汤秀雯知道未婚夫家底薄,哪里肯叫他破费,绯红着脸细声细气地说不必了,自己起先都买好了。
    “是啊,咱们起先已然在城中那一带逛了许久了。我和汤家妹子都买好了,笙妹妹她家里头有现成的尺头,更是用不着。咱们几个出来那么久了,也该回府了。”徐蓉也笑着推辞。
    元倓黔驴技穷,只能眼睁睁看着赵玉笙上了马车离去,然后自己闷闷地冲丁蔚点点头,也打道回府了。小厮见他兴冲冲来,气丧丧回,以为他八成是在书铺又和赵家那位四姑娘闹了不愉快,吓得战战兢兢生恐他不高兴自己遭了池鱼之殃。
    “改道,咱们不回府,先去郡主府一趟。”马车行至半道,元倓忽然大声吩咐。车夫不敢多问,依言调转马头。
    “倓哥儿怎么今日想起来看姐姐了?”元佳婉听说弟弟来了,疑心他是想叫自己在花会那日多多照顾他那心尖子赵玉笙,嘴上却故意打趣。谁知元倓却直接,一口便说出自己的来意,丝毫也不拐弯抹角。
    元倓道:“姐姐府里可有好的尺头,没有的话多准备些,不然你明日亲自去城里最好的绸缎铺挑选一些。嗯,外头卖的还是比不上内务府专门采买给宫中贵人用的,你还是去宫里找姨妈讨些来吧。”
    元佳婉笑道:“倓哥儿,好好地你要我准备女人家用的尺头做什么,莫非是想叫我送给你那笙妹?”
    元倓却霎时红了眼圈:“笙妹真是可怜,赵家八成是嫌弃她长于乡野,又因为我当初的欺辱坏了名声,竟然连新衣裳都不肯给她置办。”
    平白无故地弟弟怎么会这么认为,元佳婉不解地看着元倓,元倓搬出了原先徐蓉说的话,难过地道:“三个姑娘一道去逛铺子,人家两个都买了,就笙妹没买。不用说,肯定是她出门的时候赵家长辈没给她银子。”
    元佳婉不以为然地道:“那可不一定,兴许是她自己瞧不上不买,而且蓉姐儿不是说了,赵府本来有好尺头,赵玉笙根本不需要买。”
    元倓恨声道:“姐姐还真就信了。赵家那样的人家,长辈手里好尺头肯定是有的,但有笙妹的份吗?那么久了我似乎就没怎么见那孩子穿新衣裳。就说那次在哥哥府上吧,她那姐姐倒是打扮得彩绣辉煌地,她却衣着寒酸连五品官员家的姑娘都比不上。”
    元佳婉道:“那赵玉琴早已及笄该许婆家了,而你那笙妹那时候尚未及笄吧,用得着那么费尽心力地打扮吗?”
    元倓不满道:“姐姐这叫什么话,京中的官家小姐,无论年纪大小,谁参加宴会不是打扮得花枝招展地!赵家长辈分明是不喜欢她,不然哪里会那般轻慢她。我和姐姐说过丁家买宅子那事吧,你想她堂堂伯府嫡女,竟然所有的积蓄都只有区区四百两银子。”
    元佳婉不想再纠缠这事,就说郡主府尚有好些宫里赏赐的上等尺头,到时候自己和杜氏商量好,看如何寻借口送赵玉笙几段儿。元倓这才满意地走了。
    元佳婉横竖无事,索性跑去信郡王府寻杜氏商量这事。正好元修回府,听到元倓仅仅因为尺头的事情跑去郡主府,立马哭笑不得地骂:“混账东西,你说咱们将他接回京这么多年了,几时见过他心疼过咱们。如今为了个赵玉笙,竟然变得这般心细如发了!”
    元佳婉也有些怅然:“可不就是,想当初咱们多疼他,如今他眼里却只有一个赵玉笙。”
    杜氏暗自腹诽:你们就知足吧。二弟知道疼人,这是天大的好事。难不成你们喜欢他还像之前那般,想起于笙就冲大家发一通脾气。二弟疼赵四姑娘理所应当,你们有什么妒恨地。
    况且我的郡王爷,别以为我猜不出你当年的心思,你当初狠心不带于笙进京,固然是担心二叔与他断袖,但你何尝不是见不得二叔对她比对你这个亲哥哥更亲。
    元倓自从和赵玉笙约定了去丁府商谈铺子的事情之后,便开始了抓耳挠腮度日如年的日子,掰着手指头熬煎了几日,总算等到了旬休之日。
    元倓早膳都不吃就去了丁府,期望着赵玉笙也能像上次那般早早地过来。但这次元倓失望了,祖孙三人用完早膳后过了一个多时辰,赵玉笙方姗姗来迟。听她说起原因,众人方想起今日是会试之日,赵家人要送赵彦去贡院考试的。
    赵玉笙说爹爹还有大伯亲自去送的哥哥,为了祈求菩萨保佑哥哥高中,自己陪着祖母在小佛堂念了一阵经后才过来的。
    元倓懊恼极了,未来大舅子今日下场考试,自己居然将这样的大事给忘记了。于是态度极其诚恳地向赵玉笙道歉,说自己忘记今日恰逢会试,不然也不会约她过来了。
    赵玉笙如今对这货的谦恭嘴脸已然能适应几分了,淡笑着说又不是自己考试,郡王爷不必介怀,咱们还是言归正传吧。
    赵玉笙决心揪出应氏儿子这个蛀虫,不能叫他白白昧了丁蔚的银子,这几日通过崔老太君找来几个熟悉西北买卖行情的老掌柜,详细询问,做了极其充足的准备。
    而元倓一来是想缠住赵玉笙多说一阵话,二来也担心她因为自己态度不端正而生出疑心,也是做了充分准备的。于是四个人在丁家正院上房的宴息室里,极其认真地计算起了各铺子的收入支出。
    第75章 想嫁什么人
    赵玉笙心算能力超群,加减乘除切换自如,进货数目所花银子多少,每月卖出去多少刨去伙计掌柜工钱,一年下来该盈利多少,一笔笔清清楚楚算出来,然后一一写在纸上。
    等彻底算完,她指着纸上数目,似笑非笑地对元倓道:“依照常理,便是郡王爷请的那些掌柜再不会做买卖,也不至于四个铺子加起来才赚取那么点银子。郡王爷素来英明,总不至于请几个蠢猪一般的人物来管理您的铺子吧。”
    元倓默然,庞大郎来信的内容,总脱不开西北买卖这不顺手那不顺手的,可赵玉笙将最坏的情况都包含进去之后,算出来的收益都远远不止他送过来的银子数目,这不能不引起他的警醒。
    联想到丁蔚告诉他的万五姑娘身患羊癫风,故而丁家祖母才不答应亲事这件事,他终于开始怀疑起庞氏兄妹的人品了。奶娘是好的,但她那一双儿女就不见得了。
    自己已经将账算得这般清清楚楚了,元二这货还没说出查庞大郎账的话,赵玉笙忍不住讥诮道:“关于这事郡王爷有何打算?我斗胆多嘴一句,您家大业大地,根本不稀罕这铺子的收益,那些人占多少便宜您都不放在心上。然而丁大哥却不同,他年岁到了,若不是怕汤家不答应,祖母都恨不能下半年就让他成亲。不过再怎么往后推,明面开年是肯定要办喜酒的,而成亲得要一大笔银子啊。”
    元倓听她话里话外都为丁蔚打算,却将自己撇在一边,心里头顿时直泛酸。想到庞家兄妹所为,又一阵难过,忙道:“我明白玉笙姑娘的意思,我明日就让王大福去西北好生查查账,看看这银子究竟去了哪里。”
    赵玉笙目的达到,顿时大松了一口气。转头对田老太太娇嗔道:“祖母,我算了这半日的账,不想动了,今日就在这边用晚膳了。”
    田老太太点头笑道:“笙丫头你就是不说,祖母也会留你的。倓哥儿家的庄头今日进城,给他家带来了新鲜的鱼,活鸡活鸭,还有好些野菜。他记挂着我和你大哥,带了好些过来。”
    竟然有这样的好事,赵玉笙不由看了元倓一眼,元倓极力笑得自然,道:“玉笙姑娘不是很会包荠菜包子吗?今日鸡也有,荠菜也有,就劳烦你再包一次给祖母吃呗。”
    赵玉笙心情大好,很爽快地点头答应了,扬声吩咐关婆子秋桂去帮着丁家的婆子丫头杀鸡宰鸭,说自己等下要大显身手,好生做几道菜给祖母尝尝。
    元倓唇角立时上扬。丁家祖孙见状不由相视而笑,暗道元倓的心愿此番总算没有落空。什么他家的庄头碰巧进城,其实他几日前就派人去庄子吩咐了,要挖最鲜嫩的荠菜,要捉最肥美的鸡。很明显,上回没吃到赵玉笙做的包子,这小子一直耿耿于怀呢。
    “祖母,您年纪大了眼睛不好,就不要再做这些了。您要做鞋子裁衣裳,都交给我就是。”见田老太太又摸出鞋面来做,赵玉笙忍不住嗔怪地将东西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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