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想问大祭司,黑袍这样的举动是什么意思,突然间,一个厚重响亮的声音在大厅中响起,那声音极其穿透力,久久的回荡在幽都祭坛。
    我顿时大吃一惊,那声音明明是从高台上传来,可黑袍的嘴一直闭合,并不是黑袍在说话,旁边的大祭司声音颤抖的告诉我,这声音就是被召唤出来的巫蛊王。
    我一怔,黑袍一直都在妖言惑众,我能看出他的把戏,可这一次,我竟然找不到声音的来源,身旁的宫爵他们也偏头吃惊的看向我,那声音好像是凭空出现,犹如神显灵一般。
    竟然有些不知所措,这样的事我们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
    在接触到祖神之殿的时候,从另一位九黎祭司那里也听到过这种神的声音,我在斗篷中眉头紧皱,某一刻我竟然有些相信,黑袍真的召唤出巫蛊王。
    那声音一直持续不断的回响,有一种莫名的威严和厚重,那些阴巫诚惶诚恐埋首膜拜,虔诚的聆听着神的旨意。
    “说的是什么?”我压低声音问。
    “最虔诚的信徒将会得到神的赐福。”大祭司翻译。
    “什么赐福?”
    “永生。”
    ……
    我大吃一惊,巫蛊王自己都没有办法得到的东西,凭什么会让这些信徒拥有,而且到现在,除了那声音之外,我并没有看见所谓的巫蛊王,但是大厅中被蛊惑的阴巫却深信不疑,整齐划一的用祭司语言歌功颂德。
    这个时候,跪在地上的阴巫纷纷起身,井然有序的退到大厅边缘,大祭司告诉我们,那声音说,只有最坚定和虔诚的信徒才会得到赐福,永远跟随在神的身边,并且神会让其重生。
    但具体是什么意思,大祭司也不清楚,蛇眼人也纷纷站起身,我们跟着站起来,站立在大厅的外围,黑袍终于动了,他好像触发了石台下的机关。
    咔嚓!
    在一声轰鸣声中,那圆形的大厅地面缓缓分开,露出一个四米多深的深坑,几个蛇眼人推动旁边的绞盘,深坑下面的铁栅栏慢慢升起,顷刻间从深坑侧面不同的孔洞中,爬出各种各样的毒物,甚至还有一些我们在天灵骨上看见的异巫。
    数量之多令我震惊无比,想必是巫蛊王在幽都祭坛饲养的所有怪物,如今全都聚集在深坑之中,这些怪物相互遭遇到一起,立刻展现出狂暴的杀戮天性,相互之间肆无忌惮的撕咬,一时间深坑之中尸横遍野。
    我眉头皱的更紧,完全不知道巫蛊王这是要做什么,那声音再一次重新响起,这一次声音变的严厉和低沉,我还没来得及问大祭司,忽然看见站在大厅四周的阴巫,竟然不顾一切的冲入深坑之中。
    “他,他们干什么?”我吃惊的问。
    “被召唤出来的巫蛊王说,最虔诚的信徒是不会质疑神的旨意,要得到神的赐福,就必须经受神的考验,但是……”大祭司声音颤抖一下。
    “但是什么?”薛心柔心急如焚问。
    “神只会赐予最后还活着的信徒!”
    我开始并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但当我看到深坑中发生的一切时,瞬间恍然大悟,跳入深坑中的阴巫和那些毒物以及异巫纠缠在一起,那些可全都是致命的毒物,阴巫因为炼蛊或许还不怕中毒,但深坑之中毕竟还有异巫。
    顷刻间,几百名阴巫把硕大的深坑填满,各自用不同的方法杀戮里面的毒物和异巫,我们目睹眼前这令人惊恐的场面完全被震惊住,片刻功夫,深坑之中全是毒物的尸骸,异巫随即向阴巫发起攻击,很快里面传来此起彼伏的哀嚎和惨叫。
    不断有人倒下,但这些被蛊惑的阴巫和里面的怪物一样,根本没有畏惧和害怕,这简直就是一场屠杀,任何还活着的东西都是敌人,会用尽各种办法去屠戮。
    我心里猛然一惊,所谓的蛊,就是把很多毒物放在一起,相互厮杀,最后只能有一个存活下来,而这个深坑中发生的一切,不就是一个硕大的制蛊坑,只不过相互残杀的毒物种类更多。
    渐渐那些阴巫从齐心合力屠杀完毒物和异巫,存活的人全都血淋淋站立在深坑中,他们的脚下堆满了尸骸,冷血的眼睛透着杀意,先是站立片刻,然后相互来回打量身边的人。
    厮杀并没有结束,刚才的声音说的很清楚,神只会赐割后还活着的人,和蛊一样,想要得到重生,深坑中唯一能活着的只该有一人。
    我明白过来,而深坑中那些阴巫也反应过来,顿时新一轮的残杀再次开始,这一次更为血腥和残忍,相互之间没有丝毫的怜悯,用最简单暴力的办法屠杀着身边还活着的人。
    我们站在大厅的边缘,目睹这一切都感觉不寒而栗,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流淌的鲜血在深坑中聚集出血泊,随处可见都是倒在里面的尸骸。
    我很久都没有听到那个所谓巫蛊王的声音,感觉无处不在的巫蛊王也和我们一样目睹着这场血腥的考验,但我终究还是想不明白,不管这些人出于什么目的成为阴巫,可在巫蛊王消失的千年里,这些阴巫一代一代传承至今。
    他们或许是巫蛊王最忠实的信徒,如今巫蛊王死灰复燃,如果想要东山再起的话,这些阴巫是必不可少的帮手,但为什么会让所有的阴巫用这样的方式相互残杀了。
    即便最后活着的阴巫能得到所谓的赐福,但对于巫蛊王来说完全没有任何意义。
    刚想到这里,深坑中的厮杀声原来越小,渐渐里面一片死寂,堆砌在血泊中的尸骸让人触目惊心,忽然我看见最上面的一具阴巫尸体滚动到一边,一只血淋淋的手从死人堆里伸出来,挣扎几下后,一个浑身被鲜血浸透,全身上下伤痕累累的阴巫吃力的爬起来。
    他站在深坑中,奄奄一息凝望着高台上的黑袍,目光中透着贪婪和虔诚,我甚至还看见了一丝狂喜,他在等待着神的恩赐。
    我也很好奇,想看看这个滥竽充数的巫蛊王怎么兑现承诺,又是长时间的沉默,黑袍露在火光中的脸面无表情,我到现在都没看见他的样子,突然转身把手里的蛇眼人胎儿交给被操控的苗女。
    苗女动作僵硬的走下高台,对直跳入深坑之中,一动不动的矗立在血泊里,黑袍紧接着对大厅边缘的蛇眼人抬手,像是在吩咐什么,除了我们之外,所有的蛇眼人又开始推动绞盘,深坑中的铁栅栏重新封闭。
    与此同时我隐约听见有水流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注入到深坑中,触目惊心的血泊在慢慢上涨,不一会功夫,四米多深的深坑有一半被淹没,只有站立在尸骸上仅存的阴巫和还捧着蛇眼人胎儿的苗女。
    等到水声停止,所有的蛇眼人也纷纷跳入深坑之中,剩下不知所措站立在大厅边缘的我们,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去那深坑,可这也意味着我们将会暴露身份,可奇怪的是,我们明显和其他蛇眼人格格不入,但是黑袍似乎根本不在乎,甚至都没有看向我们这边。
    从他站立的姿势,应该注视着高台下的深坑,他不慌不忙从旁边的火盆中点燃火把,我忽然看见黑袍嘴角露出的笑意,充满了诡异。
    随着黑袍的手扬起,火把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不偏不倚刚好落入到深坑之中,沾染到里面的满溢的水时,瞬间腾起一团漫天火焰,整个深坑被熊熊大火所吞噬。
    我心里一惊,被注入进去的根本不是水而是火油,焚天的火海中,我看见那唯一还存活的阴巫,依旧无比虔诚的张开手,他好像在等待着神的恩赐,希望自己能在烈焰中永生。
    但很快他那坚定的眼神开始有些慌乱,身体无法承受烈焰炙烧的痛苦,撕心裂肺发出惨叫,依旧望向高台上的黑袍,眼神中透着迷茫的哀求。
    火势越来越大,大厅边缘也随之腾起一团熊熊大火,把我们和黑袍站立的高台阻隔分开,深坑的火海中,传来蛇眼人和阴巫的哀嚎,那声音越来越微弱,直至火海吞噬所有的一切,空中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焦臭。
    我们面面相觑,某一刻我甚至还真期望能看见所谓的神迹,或许阴巫会在烈焰之中重生,但渐渐意识到,这根本不是什么神的恩赐,怎么看都像是毁灭。
    我猛然转头看向高台,黑袍嘴角在缓缓上翘,他的声音更加冰冷,这一次他说出来的话并非是祭司的语言,我们都听的一清二楚。
    “神怎么会选择愚蠢的人……”
    第495章 滴水不漏
    我顿时反应过来,这自始至终都不是什么所谓的赐福,而是一场预谋好的屠杀,或者说是清洗,黑袍不用吹灰之力就清理掉所有的阴巫以及异巫还有幽都祭坛中饲养的毒物,甚至还有那些被巫蛊王培养出来的蛇眼人。
    这本该是我们要做的事,可怎么也没想到居然被黑袍帮我们做了,但是目的……他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那斗篷下面的人到底又是谁?
    想到这里我们不约而同看向高台上的黑袍,在漫天的火海中,我们被分隔在两边,突然我意识到另一个问题,我们穿着蛇眼人的衣服,却没有像其他蛇眼人跳入深坑被焚烧成灰烬。
    可黑袍似乎一点都不感觉意外,他好像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们的伪装。
    ……
    那声音好熟悉,斗篷下的人我一定见过,黑袍说完缓缓脱下外面的斗篷,我们全都大吃一惊,站在高台上的竟然是温儒。
    难怪他的声音如此耳熟,佝偻着背的温儒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落在我眼里是那样的丑陋,今天算是第一次看见他真正的嘴脸。
    “王八蛋,你他妈以为躲到这里就找不到你。”田鸡怒不可歇,从身上掏出枪。
    “知秋还在他手上,都到了这里,他也跑不掉。”我连忙把田鸡的枪口按下去。
    “躲?我为什么要躲?你们以为是自己找到这里来的?”温儒在高台上不以为然冷笑。“如果不是我一步一步引导你们,扪心自问,你们真能找到幽都祭坛?”
    “你引导我们来这里?”宫爵眉头一皱,并不相信温儒说的话。“信口雌黄,是你自己多行不义,如今穷途末路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一时间没有说话,竟然有些相信温儒的话,回头看看深坑中还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以及被烧成灰烬的尸骸,很显然温儒是知道我们找到幽都祭坛,他清除掉幽都祭坛中的阴巫和其他一切,其实随时都有机会。
    可偏偏让我们目睹这一切,这根本不是巧合,而是温儒在等我们的到来,他要当着我们的面毁灭掉所有的东西。
    “为什么要引我们来幽都祭坛?”我声音低沉问。
    温儒站在高台上和我对视,不慌不忙告诉我们,在雷山古墓中他发现暗室,但这个秘密只有最老练的探墓高手才会知晓,因此他先是假死,再冒名顶替瞒天过海启动古墓之中的坠龙石。
    目的就是为了让我们发现暗室中的秘密,从而得知骷髅麒麟以及巫蛊王的存在,温儒猜到我们会顺着这条线索追查下去,因此开始借用巫蛊王召集一直隐姓埋名潜藏的阴巫。
    黄平派人跟踪出现在古墓附近的阴巫也是温儒安排的,让阴巫用蛊毒杀掉所有人,并且故意留下一条独南山的线索,就是让我们能接触到阴巫以及知道巫蛊王出现的消息。
    天丝蛊也是温儒授意阴巫种下的,因为温儒知道我的血无法解除天丝蛊,这样一来,就能不显山露水把我们引到苗寨,等见到大祭司后,自然能从大祭司嘴里得知关于巫蛊王的事。
    温儒猜到我们就能把他和巫蛊王联系在一起,只要找到巫蛊王就能找到他,但是幽都祭坛的位置极其隐蔽,我们即便得知真相,也不可能找到幽都祭坛。
    “所以才会有逃跑的苗女……”听温儒说到这里,我已经明白所有事的关联,不可能有人能从幽都祭坛逃离,亦如我们之前试图营救的那个女子,她清楚的告诉过我们,只要离开溶洞便会承受生不如死的剧痛。
    而逃脱的苗女是被故意放手,并且让其带走了可以泄露幽都祭坛位置的砂金石。
    一切都是提前设计好的,计划的步骤从我们还没来江西之前就开始实施,温儒从一开始就给我们留下能追查的线索。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温儒从劫持叶知秋那刻开始,就在一步步密谋,每一步都滴水不漏,不显山露水就把我们引到幽都祭坛。
    “你以为我们即便到了这里,还会怕你?”我冷冷盯着温儒说。
    “不,你怎么可能会怕我,事实上我是帮你们解决这些乌合之众,你们得知巫蛊王的事后,想必一定找就想好,会铲除所有的阴巫,说起来你们应该感谢我才对,不用你们劳师动众就把这些阴巫一网打尽。”温儒不以为然回答。
    “为什么?”我的确不怕温儒,说实话,这里的人每一个都能把他碎尸万段,可温儒做事心思缜密,怎么会作茧自缚把我们引来这里,他绝对不会轻而易举束手就擒,想必还有其他原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们从大祭司口中得知巫蛊王的事,可你们有没有想过,巫蛊王并没有留下关于魔国的记载,大祭司知道的事大多都是传承下来的,他又能知道多少真实的东西。”温儒来回在高台上走了几步。
    “你知道?”薛心柔问。
    温儒不置可否阴笑着点头,停下脚步不慌不忙告诉我们,巫蛊王最开始是祭司,祖神在西晋前后突然出现,连同祖神一起出现的还有一处庞大的神庙,也就是后来被九黎人称之为魔国双城的地方。
    巫蛊王因为是祭司,得到神赐予最高的殊荣,他可以进出魔国,并且还能和祖神接触,那个时候的巫蛊王信仰极其坚定,按照神的吩咐,向九黎后裔传递神旨,并且被收集到的珍禽异兽送入魔国。
    巫蛊王以为祖神会向几千年前那样带领族人东山再起,可是渐渐巫蛊王发现,祖神并没有这样的打算,而是留守在魔国之中,用那些珍禽异兽创造出很多稀奇古怪的生物。
    作为祭司,巫蛊王当然知道这是异巫,可让巫蛊王万万没想到的是,在他心上恒古不朽的神,居然面临寿命终结的危险,而祖神所创造的异巫并不是用来攻伐,而是试图找寻延续生命的办法。
    神都向往着永生,何况是人,巫蛊王当然也希望得到和神一样的寿命,因此开始留意祖神在魔国做所的一切,并且把创造异巫的过程牢记于心,但是祖神创造出新的异巫,很快又将其毁灭,一直都无法得到想要的结果。
    直到突然有一天,十二祖神第一次离开魔国,返回的时候带回来一个人,巫蛊王并不知晓这个人的来历,可这个人对祖神充满了敌意和仇视。
    但就是从这个人出现后,祖神创造的异巫越来越小,可并没有毁灭,而是保留起来,巫蛊王意识到祖神或许已经找到永生的办法,他迫切的想要得到这种能力。
    每一次从魔国离开后,巫蛊王为了防止有所遗忘,便巨细无遗记载下来,可这些记载并没有传承下去,因此导致九黎祭司的传承中,关于魔国双城这段时期处于空白。
    温儒说到这里,好像启动了什么机关,把我们和他阻隔开的火焰顿时熄灭,我们立刻冲上去,上前一把拧住温儒领口,顺势把刀拔出来。
    “我根本不在意巫蛊王的所作所为,对于我来说,他不过是一个背弃神的人而已,早晚他都会受到惩罚。”我把刀抵在温儒的脖子上。“我现在只想知道叶知秋在什么地方。”
    温儒有恃无恐看着我,但他目光中并没有挑衅,我反而看出很谦卑的恭敬,一言不发和我对视,好像不管我做什么,他都没有怨言。
    “如果神要我死,我无怨无悔。”温儒很平静回答。
    他越是这个样子,我反而越是束手无策,这段时间因为叶知秋的安危和下落,每天都提心吊胆,如今终于看见罪魁祸首,完全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拖着踉踉跄跄的温儒走到深坑边。
    “你不是说要帮我把所有阴巫都一网打尽吗,你现在就是最后的余孽,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如果不说出知秋在什么地方。”我用力把温儒半个身子推到火坑中,只要一松手他便会掉入火海之中。
    “朝歌!”叶九卿快步走到我面前。“他是唯一知道知秋下落的人,你杀他容易,可就没办法救知秋了。”
    “哦,我都忘了,我把知秋也带到这里,不过并没有为难她,我只是想确保你们会来。”温儒居然面无惧色回答。
    叶九卿都按耐不住,重重一拳打在温儒的脸上:“姓温的,知秋到底在什么地方,她如果有事,我保证不会让你痛痛快快就这么死。”
    温儒慢慢转过头,抹去嘴角的血迹,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然后和我对视,似乎在等着我松开手,温儒心里当然也清楚,我即便再怒火中烧,也不敢贸然杀掉他。
    叶知秋是他如今唯一的护身符,只要他不肯说出知秋下落,我们就得投鼠忌器留着他这条命,可温儒却慢慢抬起手,指向高台上的祭坛。
    “知秋就在祭坛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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