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见薛书桥在研究的东西还是和月宫九龙舫有关,想必温儒跟随薛书桥,无意中接触到月宫九龙舫。
    “季老,您刚才说,我爷爷同时在研究两个课题,那另一个是什么?”
    “不知道,薛老师似乎对这个课题很重视,即便是我们也没有透露,只是有一次听薛老师说过,作为考古者想要名留青史,就得发现举世震惊的遗迹和文物,薛教授说希望在他有生之年,完成一件有史以来最伟大最神奇的发现。”季云生一边回忆一边说。“我猜想,薛教授当时在找寻某一处遗迹,但具体的内容我不清楚。”
    季云生的话说明在当时,薛书桥还在找寻月宫九龙舫,他不可能有时间和精力同时开展两个课题研究,唯一的解释,他让季云生和温儒研究西南少数民族宗教文化,或许是和月宫九龙舫有关。
    “哦,对了,我还记起一件事。”
    季云生揉了揉额头,估计是因为上了年纪记性不是太好的缘故,他对我们说,有一次空袭,薛书桥念念不忘还是他锁在柜子里的文献资料,这些资料薛书桥看的比自己命还重要,说什么也要回去拿。
    当时薛书桥高烧卧床不起,季云生留下照顾,钥匙交给温儒,让他把柜子里面的资料带回来,温儒去了很久也不见回来,外面空袭没有结束,爆炸声此起彼伏,薛书桥不放心硬是要自己回去,季云生没有办法,只好托负旁边的人照看,自己返回存放文献资料的房子。
    等他赶到的时候,房子已经是一片废墟,熊熊大火之中,他看见温儒蹲在地上,支离破碎的房屋随时有可能坍塌,但温儒居然无动于衷,全神贯注看着散落手中的资料。
    温儒看见季云生的到来,这才开始收集四处飘散的文献,季云生当时心急火燎,根本没有留意到这个细节,不过在收集文献的时候,他无意中看见薛书桥的一篇手稿,上面是一幅素描。
    因为那幅画太过奇特,以至于季云生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那是一条栩栩如生张开双翅翱翔的飞龙。
    “文献收集完成后,我和温儒带回给薛老师,他这才松了一口气,可谁知道一天之后,薛教授大发雷霆,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他发火。”季云生回忆说。
    “爷爷为什么要发火?”薛心柔疑惑不解。
    “被带回的文献资料中,薛老师说丢失了一本至关重要的手稿,他不顾一切返回废墟之中,找了足足一整天,也没有发现,我开始以为是被付之一炬。”季云生面色凝重说。“这事过去几十年后,我有时候一个人静静回忆,发现这中间有问题。”
    “什么问题?”
    “我赶回去的时候,我们的房屋被炸毁,但四周火势并没有蔓延到废墟,薛老师锁在柜子里的资料要么遗失在废墟之中,但绝对不会被烧毁,但是第二天我们回去找寻的时候,几乎是挖地三尺,可也没有找到薛老师说的那本手稿,因此我想到另一个可能……”
    “薛教授的手稿被人偷偷藏匿。”我接过季云生的话。
    “当时只有我和温儒最先赶到,既然不是我拿的,那只有可能是温儒偷偷藏起来。”季云生缓缓点点头。“没过多久,温儒就向薛老师请辞,后来他在苗疆宗教文化研究领域异军突起,我思前想后,温儒可能是剽窃了薛老师手稿中的研究成果。”
    “我早就说,姓温的不是什么好东西,没想到他还干过这样的事。”田鸡冷冷一笑。
    我默不作声,但心知肚明,薛书桥秘而不宣的手稿中,应该记载着他关于月宫九龙舫研究的进展和发现,这也能解释清楚温儒为什么会知晓那么多关于这艘船的事。
    但任然有一个问题困惑着我,温儒似乎对祖神的了解远比月宫九龙舫要多,他即便带走了薛书桥的手稿,可薛书桥未必清楚祖神的存在,那温儒又是从什么地方知晓十二祖神的。
    在青木川的地下祭坛,温儒在石像下面摸金井,可以看出,温儒知晓地下祭坛的秘密,他是在找被分开藏匿的和氏璧,由此可见,温儒恐怕也知道神庙的存在。
    这些极其机密的事,温儒是不可能清楚,从去祖神之殿就不难发现,温儒一直在追查的并非是月宫九龙舫,而是十二祖神,他杀掉屠双拿走乌木琴和水晶长箫,温儒真正的目的是为了开启神庙。
    “季老,今天来,还有一件事想请教您。”薛心柔从包里拿出薛书桥的笔记。“这是我从爷爷遗物中找到的笔记,爷爷是一个很严谨的人,做任何事也是有始有终,可唯独这本笔记中,他只留下了您的名字。”
    “我的名字?”季云生一愣,连忙接过笔记,戴上老花镜看了半天,感慨万千。“是薛老师的笔迹,这一晃都几十年,没想到和老师已经是阴阳相隔。”
    “季老,我爷爷不会无缘无故在笔记中留下您的名字,因此我才来找您,而且我还在笔记中发现一副残缺的图案。”薛心柔把笔记翻到中间,指着那图案问。“您知道这是什么吗?”
    季云生慢慢拿起笔记,吃力的看了良久,忽然眉头紧皱,合上笔记喃喃自语。
    “想不到,薛老师一直还惦记着这个事……”
    第366章 马帮
    听季云生这么一说,我们顿时来了精神,季云生应该是认识这个图案,能让薛书桥如此在意的东西,势必和月宫九龙舫有关。
    “季老,这残缺的图案到底是什么?”我急切的追问。
    “什么都不是,这图案我见到过。”季云生让帮忙推他到书桌边,在抽屉中他拿出一个铁盒,里面凌乱的放着一些杂物,季云生找了半天,拿起一块残缺的古玉。
    我接过来一看,顿时大吃一惊,那古玉的模样就和笔记中的图案一模一样。
    “考古必须要严谨和客观,但是薛老师到了最后离开那几年,却变的剑走偏锋,他似乎像是中了魔障,潜心去钻研一些没有根据的传闻。”季云生惋惜的叹口气。“这枚古玉便是其中之一,我曾经劝阻过薛老师,没想到他一直没有放下。”
    “您知道的就是这枚古玉?”我大失所望,原本以为能从季云生嘴里得知更多的消息。
    “就是这枚残缺的古玉,让薛老师已经不能客观公正的去看待考古。”季云生点点头。“除了这枚古玉之外,我比你们知道更多的,就只有一个传闻,不过我一直坚信那是一个谎言,或者说是笑话,可偏偏薛老师却深信不疑。”
    “季老,倒是是什么传闻?”宫爵把旁边的茶杯递到季云生手中。
    季云生喝了一口茶后,抬头沉默不语,他的思绪似乎在追溯模糊久远的回忆,很久才缓缓告诉我们,事情要从五十年前说起,当时政局不稳兵荒马乱,南开大学校园被炸毁,学校南迁,并在云南昆明和其他学校合组西南联合大学。
    而当时季云生跟随薛书桥到了云南,除了教学和课题研究外,剩余的时间,薛书桥就会带着季云生去集市走走,倒不是闲逛,民不聊生多有人拿出古玩变卖度日,当时在云南的外国人很多,薛书桥担心珍贵文物流失,便会在集市上查看,若是真有历史价值的文物,薛书桥会向学校申请经费购买。
    就是因为薛书桥的坚持,很多珍贵的文物才得以保存至今,有一次薛书桥带着季云生,一如往常去集市找寻,并没有发现有价值的文物,就在准备离开的时候,薛书桥看见一个牵着马蓬头垢面的人坐在街尾。
    而那人面前放着一张麻布,在上面摆放着一块残缺的玉器,乱世黄金盛世玉,民不聊生就连黄金都不好使,更别说一块品相不全的玉。
    薛书桥好奇走过去看,发现玉石虽然残缺,但纹路造型奇异,而且又并非中原的玉器,就向那人询问玉石的来历。
    谁知道,卖玉的人说一码归一码,想要买他的玉才回答问题,好在那人要的钱也不多,薛书桥便买下这块玉石,根据季云生回忆,那人一看就是贪得无厌之辈,收了钱找理由让薛书桥带他吃顿饭。
    季云生坚持此人是骗子,劝阻薛书桥不要再相信,可薛书桥却对那玉石尤为感兴趣,真带那人去了饭馆,那人应该是饿了好几天,狼吞虎咽吃完饭,才告诉薛书桥他是走茶马古道的马帮。
    在横断山脉的高山峡谷,在滇、川、藏大三角地带的丛林草莽之中,绵延盘旋着一条神秘的古道,这便是久负盛名的茶马古道。
    源于古代西南边疆和西北边疆的茶马互市,兴于唐宋,盛于明清,茶马古道分川藏、滇藏两路,连接川滇藏,延伸入印度境内直到西亚、西非红海海岸。
    而这个卖玉的人,走到是滇藏线,从云南边陲出发途经昆明,因为好赌身上钱财输光,才变卖玉石。
    “一个嗜赌成性的人,嘴里又能说出什么真话,薛老师问他古玉的来历,那人的答复居然天马行空,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编出来这样的故事。”季云生说。
    “那人到底怎么说的?”薛心柔追问。
    季云生摇头苦笑,说我们现在的样子,就如同当年薛书桥一样,迫不及待的想知道玉石的来历,季云生不慌不忙告诉我们,要走茶马古道,就必须用体质结实、善登山越岭长途持久劳役的马匹,而云南的滇马可谓是不二选择。
    马帮的人在出发前都会精心挑选马匹,卖玉的人是第一次走茶马古道,只有在滇西才有最优良的滇马,此人便去滇西买马,回来的途中天黑便扎营休息,晚上他听见林中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开始还以为遇到野兽,没想到从里面穿出一个人来。
    那人穿着奇异的服装,不像是当地的少数民族,但饥肠辘辘看样子是在深山中迷路,马帮见那人也不凶悍,便留他一起过夜,还把干粮分了一些给那人。
    “那人向马帮问年月,马帮的回答让那人很是迷惑,那人似乎根本不动马帮说的时间是什么意思,这让马帮很是好奇,追问那人从什么地方来的。”季云生摇头苦笑说。“那人居然回答,来自于灵山。”
    “灵山?!”我们几乎同时异口同声惊呼出来。
    “你们反映怎么这么大?”季云生茫然的看着我们。“这个地名应该不是真的,想必是马帮的人会了搪塞我和薛老师编造出来,因为他告诉我们,他在林中遇到的那人说,他来自于灵山,那是一个可以同时看见太阳和月亮的地方。”
    “……”我目瞪口呆,想起殷蝶告诉过我们,在山海经中的确记载过,大荒之中,有山名曰丰沮玉门,日月所入,而这处地方便是灵山。
    “稍微有丁点常识的人都知道,太阳和月亮不可能同时出现在天空,这么荒诞无稽漏洞百出的谎言,简直贻笑大方,可往往人总是对未知的东西特别好奇,这种好奇反而会让人失去客观的判断和分析,就连薛老师也不例外。”季云生又叹息一声惋惜说。“薛老师居然听到那人的讲述后,面色大惊,而且还深信不疑的追问。”
    我们相互对视,失去客观判断力的人是季云生,他这个人太固执和保守,不相信传闻只相信有据可查的文献,殊不知山下五千年,真正记载下来的东西又有多少是真的。
    相信当时让薛书桥震惊的是那人说出了灵山,以及日月同天的异象,一个走茶马古道的马帮,就算要编造,也不会编造出一处和山海经描述一样的地方。
    “后来呢,后来还问到了什么?”宫爵急不可耐。
    季云生继续对我们说,马帮也不知道那人说的是什么,甚至感觉那人脑子有些问题,他似乎对马帮的穿着以及言谈都很茫然,交谈之中,马帮的人发现,这个人居然对外界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因此很好奇,那人提及的灵山会是什么样的,那人告诉马帮,灵山是一个国家,一个崇尚蛇神的国度,在灵山人和蛇共处,并且用黄石为蛇神修建了宫殿。
    在蛇神的庇佑下,灵山的人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每隔三百年,灵山的人会祭祀一次蛇神,但他从来没有走出过灵山,所以想看看灵山之外是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
    那人告诉马帮,他必须在下一次祭祀前赶回去,他已经很久没见到蛇神,缺席祭祀的人会受到惩罚。
    “季老,您等等,你刚才说,那人很久没见到蛇神,可之前不是说,祭祀每隔三百年一次,那人的意思,他,他参加过上一次的祭祀?!”薛心柔大吃一惊问。
    “这么算起来,那人少说也有一百多岁了啊?”田鸡也一脸不解。
    “当时,薛老师也反应过来,也是详细询问,马帮的人告诉我们,他最开始以为那人脑子有问题,根本不想理会,但发生了一件事,让他对那人说的话深信不疑。”季云生说。
    “发生了什么事?”
    季云生娓娓道来,马帮的人也好奇那人到底多少岁,那人告诉他,灵山的人都有很长的寿命,他自己也不清楚活了多久,不过的确参加过上一次的祭祀。
    马帮的人认为那人信口开河,随意的问一句,之前所说,用黄石给蛇神修建宫殿,黄石是什么东西。
    那人回答,不光是蛇神的宫殿,整个灵山都是用黄石来修建房屋,但那人很难向马帮的人描述出黄石到底是什么,在身上摸索了半天,把一块从灵山带出来的黄石交给马帮。
    当马帮接过黄石时,傻愣了半天说不出话。
    “什么是黄石?”我茫然的问。
    季云生的老伴端菜过来,被季云生拉住,把老伴的手放在我们面前,指着老伴戴着的戒指说:“这就是黄石。”
    我们所有人目光落在那枚戒指上,然后同时目瞪口呆,我嘴角蠕动了半天:“黄,黄金!”
    季云生点点头,他回忆说,马帮的人在他们面前比出鸽蛋大小的轮廓,当时那人把一块那么大的纯金给了他,并且说,是离开灵山无意中带在身上的,在那人眼里,黄金不过是普通寻常的石头,远不如马帮给他的干粮金贵。
    马帮都没想到,那人会把一块金子送给他,但很快马帮就意识到,整个灵山所有的建筑全是用黄金修建,那将是一座旷世金城,倘若能找到那处地方,便会拥有取之不尽的黄金。
    第367章 当票
    直到马帮的人看见手中的黄金,才意识到,他无意中遇到的这个人,说的话恐怕不是编造,季云生继续对我们说,比起一座金光闪闪的黄金之城,谁还愿意远走他乡当马帮。
    因此马帮的人追问那人灵山到底在什么地方,可那人也记不起来,只依稀能想起,他离开灵山之后,进入一片茂密的森林,他完全无法分辨方向,在树林中被困了很久。
    最后到底怎么走出来,他也想比起来,只知道最后他离开森林后,发现前面是高不可攀的山崖,在山崖的顶端有一个洞口,他是借助山石上的藤蔓才爬上去,进入洞口以后,又走了很久,他看见一道石门。
    他开启石门之后,隐约听见前方有水流的声音,石门在他离开后关闭,他在石门上发现有一个可以转动的青铜盘,感觉好奇就把青铜盘取了下来,而在青铜盘的中间,镶嵌着镂空雕刻的古玉,而雕刻的图案正是灵山的信奉的图腾。
    那人在取下青铜盘时失手摔落在地,中间镶嵌的古玉四分五裂。
    “马帮的人说,卖给薛老师的古玉,就是镶嵌在青铜盘的装饰。”季云生说。“那人把四分五裂的古玉连同青铜盘一起放在身上,顺着水声往前走,结果一脚踩空从高处掉落在河中,他在那个时候昏迷,等醒来已经被冲到不知何处的岸边,他漫无目的往前走,结果就遇到了马帮。”
    “这枚古玉既然是那人的,怎么会落到马帮的手里?”我问。
    “马帮的人听完那人的讲述,深信不疑在某处有一座叫灵山的金城,他便游说那人,等第二天送他返回灵山,那人欣然同意,不过他已经记不得回去的路,马帮的人试图让那人尝试原路返回。”季云生摇头苦笑对我们说。“马帮编造这个故事,前面还有模有样,可到最后,估计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圆回去,居然告诉我们一个可笑的结果。”
    “什么结果?”田鸡问。
    “马帮的人说,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起来打算去叫醒那人,一同去找灵山,可等他掀开那人的毯子,却看见那人完好无损的衣服下,只剩下一副枯骨。”季云生不屑一顾笑了笑。“活生生的人硬是被他说死了,这也好,一了百了死无对证,后面的事他怎么说也行。”
    宫爵和田鸡不约而同望向我,这样的事我们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说,在碣石金宫纪林的尸首中发现的文书,里面也记载过,齐王突然全国召集工匠,而纪林的曾祖也在其中,被连夜安排上船出海,从此亦如石沉大海一般,再无音讯。
    时间过来五十年,就在这事慢慢被人淡忘的时候,那些人居然安然无恙的乘船返回,更离奇的是,这些人上岸后,没过多久,所有人几乎同时开始快速的衰老,亦如五十年的时间就在顷刻间,从他们身上流逝,直至死亡。
    我在心里暗想,马帮遇到的那人或许遭遇到同样的事。
    “季老,后来马帮的人又说了什么?”宫爵问。
    “马帮看见一夜之间变成枯骨的那人,还以为自己撞邪遇鬼,连忙收拾东西返回,临走时带走了那人身上的青铜盘和玉石碎片。”
    “马帮的人带走了完整的玉石碎片,那为什么他变卖的时候,只剩下一枚?”我问。
    “此人嗜赌成性,走一路赌一路,得到的黄金很快就花光,只好靠变卖玉石碎片度日,薛老师也询问过其他碎片的下落,可马帮根本不知道卖给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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