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休休下楼的时候,唐文骥和于大壮去书房了,俩老头不知道关起门来聊什么,惹得苗芮一直黑脸。
    唐绪宁一个人坐在沙发上,苗芮愣是水都没有给人倒一口,直接把他晾在那里。
    换了以前,这是不可想象的。
    当年,这可是老于看中的金龟婿啊!
    于休休怀疑,要不是因为唐文骥和爸爸几十年的老交情,妈妈一定会用扫帚把唐绪宁撵出去。
    “啧。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闯进来。”于休休双手抱臂站在唐绪宁面前,抬了抬眉,不客气地戏谑。
    “说吧,这次来,又要搞什么鬼名堂?”
    于休休说话向来直接,不留情面。
    但是这次唐绪宁没有生气。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以前这个让他深恶痛疾,一直认为是没有文化没有教养不够端庄淑女的样子,现在看来格外顺眼,怎么看怎么可爱……甚至觉得她还能和他说话,能这么讽刺他,也是一种幸福。人啦,果然是贱的,他想。
    “我是来负荆请罪的。”唐绪宁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说出口的,这么丢人的话,不仅说了,而且说得毫无障碍,“休休,我觉得我们的关系……不应该是这样的。”
    负荆请罪?
    于休休围着他左右转了两圈,看了又看,“你的荆呢?别以为我没有学过成语。”
    唐绪宁:“……”
    他看着于休休。
    今天她只是穿了一身居家服,不华丽,不隆重,也没有化妆,一张干净的脸蛋儿,皮肤白皙吹弹可破,桃花眼水汪汪地看着自己,清澈得像有一汪泉水在里面流动,哪怕她上扬的唇角满含讽刺,可他一点也不觉得难堪,愤怒,甚至不再觉得她这个张扬的样子讨厌。
    他想,他可能是疯了。
    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疯的呢?
    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于休休并不那么坏?那么招人厌呢?
    “休休……”唐绪宁听到自己的嗓子破了音,“有些话,我想和你说。”
    于休休挑挑眉,斜视过来,一双眼神极为平静,却莫名像带了钩子,可以轻易摧毁男人的意志力,让他瞬间迷失在那两汪清波里。
    “我这阵子总是梦到你。”
    “???”于休休愣了片刻,大笑起来,“唐绪宁,你能再幼稚点吗?梦到我怎样?梦到我打得你满地找芽,然后你还感觉很痛快吗?”
    “我梦到了婚礼。我和你的婚礼。”唐绪宁忽然开口,低低的声音,柔软又认真,那双热辣辣的眼睛,直勾勾地盯住于休休,一眨不眨,“太真实了,真实得,我不想从梦里醒来。”
    婚礼?
    于休休差点被口水呛到。
    “唐绪宁,你脑子是不是出了什么故障?”
    “我没有开玩笑。”唐绪宁拧着眉头,认真地看着她:“我觉得上辈子,你应该是我的妻。可能是我……没有好好珍惜你,让你走失了。休休,这辈子,我不想再犯同样的错误了,我是来找你的。”
    “……”
    这个人是看多了小说?
    “哪个书院看的?书名推给我。”
    “休休,你能认真看着我的眼睛吗?难道你看不出来我的真诚?”
    于休休看着他,久久的,突然“哇”一声,大笑,“好大一坨眼屎。”
    “……”
    唐绪宁双眼光芒微烁,叹息一眼,“别闹了,你知道我是认真的。那个梦也很真实,休休,那是我们的婚礼,盛况空前。来了很多客人,你说不想穿婚纱,我们就办了中式婚礼,我在梦里看到,我们在父母前面跪拜……看到我们相视一笑。休休,你在梦里没这么凶,你笑得好美。”
    “咳咳咳!”
    于休休深呼吸一下,拍胸口。
    “幸好是梦,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唐绪宁浑身一绷,于休休说话向来刺激人,可是,再没有比这句话更让他觉得难过的了。
    “如果我们不闹别扭。说不定,这个梦已经成了真。”
    于休休哦一声,笑盈盈地看着他:“所以,你们今天来,是因为卫思良小产后,身体不好,没办法为你生孩子,你们害怕老唐家的皇位没人继承,又想起我这个备胎?”
    唐绪宁搓了搓脸,被她讽刺得牙都酸了。
    “思良她……身体是不太好。可是你,非得这么说话吗?”
    “我不关心这个。”于休休抱臂,瞥一眼书房,“我只想知道,你们又想撺掇我爸爸做什么?”
    唐绪宁苦笑,“我父亲找于叔谈正事。我说的这些,和他无关。休休,思良和我分手了。我刚说的这些,是认真的,我希望你能再重新考虑一下我们的关系。”
    “哈!”于休休快要被他笑死了,“她不要你了,凭什么你认为我就会要你?”
    不是她不要他了,是他没有办法再和卫思良生活下去。
    唐绪宁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可是又觉得这些事情说出来,没有意义。而且,过去的种种,都已经发生,现在怎么解释都显得渣。于休休的性格,应该不会愿意听他说卫思良的不好。
    “都怪我。”
    唐绪宁干脆把错很揽下来,想要换得一个回眸。
    “以前,我鬼迷心窍了。不瞒你说,现在回想过去,真像是做了一场大梦。我一直以为思良温柔乖巧,从来没有想过她歇斯底里的样子……”
    说到一半,他住嘴,叹气。
    “不说她了,说我们。我想,也许我真正介意的不是你,而是我们被父母包办的感情。我这一生,太顺了,一切顺风顺水,从来没有叛逆过。人家说,少年时不曾叛逆,总有一天,这些叛逆就会累积起来,在某一个节点集中爆发。而你,就成了我的爆发点。我拒绝父母安排的感情,看不见你半点的好……那时的我,真的是鬼迷心窍。”
    “你才不是鬼迷心窍哦。”于休休瘪嘴,懒洋洋地坐下来,剥了个小橘子,往嘴里丢,话说得便有些含糊:“要是我们于家真的因为浮城,一蹶不振,破产欠款,走投无路……那你和唐叔,今天还会来我家吗?”
    唐绪宁哑口无言。
    ——如果真发生这种情况,就算他愿意,妈妈和爸爸又可会愿意?
    于休休哼声,瞥他一眼,不再理会。
    于大壮和唐文骥一直在书房没有出来,于休休去书房外面转了一圈,看苗芮黑着脸,又退了回来,去厨房看韩惠做饭,顺便玩手机。
    南言加了她的微信。
    但是两个人的聊天状态还停留在“你好”上面。
    没有【最美CP】的话题,其实他们并没有什么可说的。
    于休休把大魔王的名字搜出来,气咻咻地看了一眼,正准备问他什么时候来“由着她骂”,霍仲南就发来消息。
    “吃饭了吗?”
    于休休:……
    一个消失了两天的人,冷不丁就问吃的?
    于休休发了个不高兴的表情,“大哥,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说好的,抽时间由着我来骂的呢?”
    霍仲南:“没忘。你打开门。”
    打开门什么意思?于休休眼皮跳了一跳,飞快跑到大门口,发现可视猫眼的屏幕,被一片红通通的颜色占据,看不到其他。
    她低头发消息,“干什么?”
    霍仲南:“开门。”
    于休休迟疑一下,拉开大门,一束大大的玫瑰花跳入眼帘,火红火红的颜色,极为耀眼,在玫瑰花的背后,霍仲南西装革履,男神发型,表情严肃,一丝不苟。
    “天惹!你这是干什么?送红玫瑰?”
    果然是老干部,送花也这么的没有创意啊啊啊。
    于休休哭笑不得,“谁告诉你,我喜欢玫瑰花了?”
    霍仲南皱皱眉,看一眼为了不抢他男主风采刚从电梯口转过来的钟霖,“钟霖说,小姑娘都喜欢。”
    于休休:……
    小姑娘,谁是小姑娘?
    钟霖捂额,同样无言以对,然后内心十分想哭。老板,谈恋爱不用这么老实,不要什么事都交代清楚啊。你可以说,我猜的,因为玫瑰代表爱情,也可以说,因为玫瑰热情,很像你天真烂漫的性格……那么多网络教程,你都白看了吗?
    霍仲南确实白看了。
    他一本正经地问:“那你喜欢什么花?”
    于休休看一眼他手上的大把玫瑰花束,“……生气的时候,都不喜欢。开心的时候,都喜欢。”
    这么说,还在生气?
    霍仲南沉默片刻,“我这两天,有事在忙。”
    “哦。”于休休瞥他一眼,“那你回去继续忙吧。”
    说完她就要关门,霍仲南一只胳膊隔了进来。
    “我们还没有吃饭。”他说。
    “……”于休休一怔,差点破功笑出来。
    这个男人是块大木头吗?枉废了这么英俊的脸,这么不懂得哄女孩子?
    “我家没有饭。”于休休故意板着脸,想要逗他。
    刚好,苗芮出来了。
    丈母娘看女婿,怎么看怎么顺眼。尤其跟里头的唐家人一比,苗芮看霍仲南更是开心。她刨开于休休,把霍仲南连人带花一起拉了进来,丝毫不顾及沙发上的唐绪宁,热情地招呼。
    “阿南,阿霖,赶紧进来坐。”
    于家的房子是一套宽敞的复式,客厅非常大。苗芮一眼都没有看坐在中间沙发上的唐绪宁,直接把霍仲南和钟霖引到窗边的沙发上。
    “这边坐,阿姨给你们泡茶,拿水果。”
    霍仲南看一眼唐绪宁,又皱着眉头看一眼于休休,没有说话。
    气氛突然凝滞。
    两个男人的眼波在空间交错,平静里隐含着冰冷的较量。
    苗芮一看这情况,突然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男子竞相来争抢”的感觉。她是过来人,知道男人在争夺女人的问题上,从来都是咬死不紧松,最容易激动。她怕他们打起来,又怕惹钟南生气,赶紧笑着缓和气氛。
    “阿南啊!上次你送来的茶好好喝,老于喝顺嘴了,别的茶,他还不爱要了呢。”
    霍仲南果然被她的话带了过去,“回头我再给于叔拿些来。”
    苗芮眼角都笑出了皱纹:“好嘞好嘞,一家人,我就不跟你客气了。谁叫那老东西就爱这一杯呢?”
    “不用客气。”
    霍仲南对“一家人”这个词很受用,理了理衣服,规规矩矩在沙发上坐下来,见于休休杵在中间不动,又皱了皱眉。
    “过来。”
    于休休撅着嘴,剜了他一眼,只当没有听见。
    霍仲南淡淡看过来,似是喟叹了一声,“还在生气?”
    顿了顿,他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哥哥这儿来。”
    于休休:……
    这混蛋那天得罪了她,现在还没有道歉呢,又来命令她?
    她会过去就有鬼了!不过去,打死她都不过去。
    可是——等她回过神,惊恐地发现,已经坐在了霍仲南的身边。
    而这个变化,让唐绪宁几乎凝成了雕塑。
    于休休在他面前,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同是男人,他能感觉到另一个男人带来的气氛,那种高傲和强势的压力是从骨子里散发的,是一种长期处于主导地位的人,对别人的俯视与傲慢。
    可他,不就是一个普通职员,打工仔吗?
    为什么会让他产生这么强烈的生理性不适?
    而于休休这样的性子,为什么会这么轻易拜倒在他面前?
    唐绪宁想不通,于休休同样没有想明白,怎么就乖乖坐过来了。
    她没好气地瞪过去:“说吧,让我坐过来干什么?”
    霍仲南勾起唇角,淡笑一下,“骂吧,可以开始了。”
    ------题外话------
    于休休:呵呵呵唐绪宁这个人是不是有病啊?得不到的时候,就巴巴的凑上来,哥哥,快点帮我打他。
    霍仲南:钟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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