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祥的声音刚落,朝中便隐隐的传来强忍笑意的抽气声。康熙有些头痛地揉了揉额角,忍不住想起当年自个儿心中对胤祺会不会把朝堂搅得一塌糊涂的担忧来——如今可倒好,那个臭小子动不动就在下头跑着不朝面儿,居然还给他教出了个再接再厉接班儿的来,尽职尽责地在他哥不在的时候接过大旗不倒,好好的朝会每回都被这哥俩搅得一塌糊涂:“胤祥,朝堂之上成何体统,还不快住口!”
    只要不是面对自家五哥,胤祥骨子里头混不吝的拼命十三郎那一股子劲儿连他四哥都难管得住。康熙又是个从来都只斥责不动怒,明摆着纵容乃至隐隐鼓励的架势,十三阿哥每回见着说他四哥跟五哥坏话的都二话不说怼回去,反正怼了再认个错儿也就是了,这一套流程早已走得无比习惯,当即利落地拍了袖子打了个千儿:“皇阿玛,儿臣知错了。”
    望着这个小十三跟他哥半点儿不差的行礼姿势,康熙的目光却也略略柔和了一瞬,又假意沉下脸色道:“下回再犯,就给朕回你的丰台大营练兵去,这朝会你也不用再来了。”
    “喳,儿臣记住了,以后绝不再犯。”
    胤祥朗声应了一句,老老实实地起身退到自家四哥后头,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站得笔直。八阿哥的脸色却已有些不好——老十三这话已是明晃晃的犯混不讲理了,可皇阿玛就是明摆着偏向,他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也跟着拍落了袖子跪下道:“皇阿玛,儿臣并非是那个意思,只是随口一说罢了。儿臣只是想说——如今当务之急,是如何筹划救灾应对之策……”
    他身上已经被扔下一个刑部的烂摊子了,这一个是怎么都甩不到他头上的。这蝗灾甚至比水灾还叫人头疼,蝗虫是长了翅膀会飞的,根本没法预测下一个受灾的会是哪儿,只能等着全被吃干净了再放粮救灾——如今朝中能管这种事儿的只有四阿哥跟五阿哥,当初为了开荒免赋跟户部对磕的就是他们两人,如今却又灰头土脸地回去放粮,甭管是天灾还是人祸,传出去都是难免有些不大好听的。
    “皇阿玛,既然八弟这么热心于救灾之事——儿臣倒有个拙见,您不如把刑部的差事交给老十三,叫老八去放粮去吧。总归他协理户部,这事儿才当是他该管的……”
    这些年来都不怎么在朝会上开口的太子忽然出列,语气竟是罕有的正经,只那一双望向八阿哥的眼睛里头,竟是隐隐带着些残忍冰冷的笑意。
    第132章 插柳
    八阿哥的呼吸骤然微滞,抬了头紧紧盯住这个始终看上去任性平庸的太子二哥,心中没来由的一紧,竟觉着自个儿一直以来的想法儿忽然生出了些隐隐的动摇。
    堂上皇阿玛喜怒难辨的目光刺得他心中发慌,定了定心神,勉强低下头轻笑道:“太子说笑了,此事当由皇阿玛定夺,又岂是我们就能随着心思办的……皇阿玛,直隶于大人与五哥一向交好,各州、府农事也都是五哥一手总揽。儿臣斗胆推荐五哥来主持此次救灾,户部一应钱粮定然全力配合,绝无拖延苟且之事。”
    五阿哥行踪一向飘忽不定,来不来朝会向来都是件看心情的事儿,今儿见了兴明儿就没见,这一回没来也没人觉着有什么不对,不过是当那位爷又有什么差事要忙。可也就是那位五爷没在这儿,这些个官员才敢蹦跶起来围攻四阿哥,顺便给五阿哥也泼上几盆脏水——若是真叫五爷听见了,就算是走夜路撞鬼摔掉了满口的牙,也是只敢和着血老老实实地咽回肚子里头去的。
    原本负责在朝会上替自家爷请病假的伪五阿哥党高士奇左右望了望,只觉着今儿这势头显然是要针对五爷的,便也极有眼力见儿地缩回了头不再开口。康熙还不知道那个臭小子居然敢不听他的话就自个儿先上了路,只在心里头念着昨夜的事儿,正是隐隐觉着心虚愧疚的时候,一听着八阿哥这话,神色更是越发沉了几分:“你五哥身子不好,你莫非不知道么?才回来就又叫他奔波劳碌,你心中可还顾念着半点儿的兄弟之情?”
    “儿臣知错——请皇阿玛责罚!”
    没想到皇阿玛这一次的火气这么大,胤禩当即拍了袖子跪在地上。想起那个明明已经回来了一个多月,在京城里头活蹦乱跳没病没灾,抢了自己想要卖给方苞的人情,又转手就把自己坑进了刑部大案的五哥,只觉着胃里直往上一阵阵地犯着苦水。
    “回去专心办你刑部的案子,少再动那些有的没的心思!”
    康熙寒声叱了一句,又望向一旁的太子,眼底的光芒一瞬复杂莫名,良久才终于轻叹了一声:“八阿哥的案子已上了手,临阵换人还不如不换——你可还有什么旁的人选举荐?”
    察觉到自家皇阿玛今日的态度好得异常,太子诧异地挑了挑眉,又想起自个儿昨儿喝醉了的话来,心下便也已了然。在心底暗笑了一声,面上却依然是一片淡然无谓:“回皇阿玛,依儿臣所见,此次灾情虽大,归根结底却也就是放粮赈灾,犯不着叫个阿哥监办——我朝人才济济,方才个个儿也都是有一肚子话说得出来的,皇阿玛看哪个听着可靠,指一个下去做也就是了。”
    这话分明是挤兑之前那些个振振有词的朝臣们,原本就提心吊胆的官员一个个儿更是噤若寒蝉,打着哆嗦趴在地上不敢起来。新任的户部尚书凯音布解气地望着一眼黑压压跪了一地的人,只觉着看这个向来不顺眼的太子也忽然顺眼了不少,当即出班行礼道:“万岁爷,臣总揽户部,此事亦是臣分内之事,此番臣愿往直隶各州府救灾,还请万岁爷恩准。”
    他是年前才接任的户部尚书,却也是胤祺的老熟人了。当年他任九门提督的时候出了五阿哥的案子,知情人心里头都清楚是太子闹出来的,只是后来又查出是明珠指使次子揆叙所为,却也实在云里雾里的叫人闹不清真假,总归就那么稀里糊涂地结了案。
    那个案子不能办明白也不能办不明白,几乎是谁沾上谁倒霉的事儿,可他却承了那位当时还只是个半大娃娃的五爷的恩,虽然丢了九门提督的位子,却顺势迁了左都御史,算是正经从个只能打仗的武夫进了正经的官场。后头又一步一步地往上爬,在礼部当了三年的左侍郎,就被迁到户部来做了尚书——可这户部却不比礼部那般的清水衙门,里头层层叠叠的关系网动一动就叫人头疼,更是只闻八爷音不知尚书令。闹得他整日里都憋着一肚子的气,如今见着这些个人趴在地上大气儿都不敢出,自然是打心里头觉着畅快。
    康熙看了他一眼,眼里便带了淡淡的满意之色——这个夯货虽说办事儿有时候少了些转圜的头脑,却是清楚好赖、记得下恩情的,他之所以一路着意提拔这个凯音布,也恰是看中了他这一点:“准了。你临走前去一趟恒郡王府,五阿哥一直主管各方农事,按着他教给你的做,不可疏漏。”
    “喳。”凯音布痛痛快快地应下了,又回了班中站好,留下八阿哥一个人继续心里苦又说不出来——这和他提的叫五哥主办有什么区别?既然绕了一圈儿还是叫五阿哥来主管这件事儿,何必非得多此一举地逼一个凯音布出来顶缸,莫非皇阿玛真会为了一个儿子费心铺排到这个地步,生怕他那位五哥沾上一星半点儿的脏水?
    虽然早就知道皇阿玛心里真正装着的只有一个五哥,可这些年都只见着胤祺在下头跑,他心里不是没暗自侥幸地揣测过是不是皇阿玛跟当年已变了心思,这才有了这一次的试探。可如今这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却是彻底的叫他从头凉到脚,终归连半句话都难说得出来。
    见着已没了旁的事儿,康熙便示意梁九功喊了退朝。一路回了南书房,见着这个奴才出来进去个没完,又支支吾吾的像是有话要说,便也从善如流地屏退了众人,好笑地敲了敲桌案:“有什么话该说就说,做什么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
    “万岁爷,五——五阿哥叫把这信儿给您送来,说,说事态紧急,他就先走了……”
    梁九功打着哆嗦把这一句话说完,迅速移动到安全距离趴在地上,心里头恨不得抱着那位只知道给他找事儿的祖宗磕上三个响头——真是可惜当年魏珠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替太子做事儿,把万岁爷身边的动静事无巨细地往东宫里头送,最后连自个儿的性命都送了出去。要不是这样儿,如今背锅的也能由一个分成两个,省得每一回战战兢兢进来点炮的都是他,长此以往没吓死却也要折寿了。
    康熙倒是没立时发火,只是微挑了眉,神色莫测地将那一封信展开,却只扫了几眼面色便骤然凝重了下来。又仔仔细细地从头到尾看了三遍,终于猛地起身道:“传南书房侍读大臣速至乾清宫,不可耽搁!”
    “喳。”没想到这一回雷霆之怒居然没降下来,梁九功心里头暗自庆幸了一句,快步跑了出去传话儿。原本也刚散朝没多久,没费多大劲儿就把那几位有南书房行走之权的大臣们都给追了回来。一路不歇气儿地扯到了乾清宫,万岁爷早已面色阴沉地等在那儿了,一见着这些人进来便将信拍给了他们:“自个儿看吧,看完了再说话。”
    诸人一路被扯着跑过来,气息尚未喘匀,一个个都不迭地扶着双膝捯气儿,一时竟也实在寻不见什么朝臣的威仪。倒是施不全这个腿上有残疾的体力最好,接过了信细细一看,面色先是微变,却又迅速冷静了下来,将信交给了一旁的张廷玉,瘸着腿拱手起身道:“万岁爷,依臣之见,于大人此举实为不得已而为之,却也是最明智的办法——试想,若是今日便将实情公诸朝堂之上,只怕京中必乱,少不得有人趁机在粮价上做文章。到时直隶未乱京城却先闹将起来,只怕少不得要叫人贻笑大方了。”
    “此等苦心,朕又何尝不知?”康熙揉了揉额角,只觉着那白纸黑字的内容竟是叫人心惊肉跳,一时也分不出心思来再掂量于成龙到底是怎么想的,“叫你们来不是议于成龙有没有罪的——如今灾情已远超预计,这般广泛的受灾面积,只靠户部救灾怕是已难支持,你们可有什么想法没有?”
    眼见着身边缺乏锻炼的大臣们居然还在连咳嗽带喘,施世纶也只得继续扛着一开口就被万岁爷怼的宿命,任劳任怨地继续道:“万岁爷,五阿哥毕竟刚打直隶回来没多久,对各州府农事民生要比我等了解得多。这信既然是于大人给五阿哥的,何不请五阿哥过来一议呢?”
    “老五在做什么?”
    信上的内容震撼实在太大,康熙这才反应过来缺了个正主儿,望向一旁的梁九功,微蹙了眉问了一句。终于反应过来万岁爷才刚儿不是没生气而是根本没听清楚,梁九功心里头又是一突,哭丧着脸壮起胆子道:“万岁爷,五阿哥接了信就,就直接动身去直隶了——还叫奴才跟您说一声……”
    也不知近来万岁爷到底是哪儿又觉着对不住那位祖宗了,梁九功提心吊胆等了半晌,竟还没见着万岁爷发火,心里头终于略略放下了些,忙快步退出了这一片是非之地。康熙却始终只是攥着拳重重抵在桌上,呼吸隐见粗重,良久才渐渐平复下来,抬手遮了眼睛苦笑道:“是了——这才是朕的儿子……”
    ——
    保定府离着北京本不算远,快马加鞭也不过是大半日的路程。胤祺不舍得抽流云的鞭子,只是一路频频夹着马肚催促,马通人性,流云也是撒开了四蹄一路狂奔,直把贪狼那一匹寻常黑马累得口吐白沫四蹄发虚,才终于在晌午时分便到了保定府的地界。
    于成龙跌跌撞撞地迎过来,一言不发地扑跪在地上。贪狼的那一匹马才进了院子便一头栽倒,满口的白沫,四肢抽搐了一阵便不再动弹,竟是给活活跑死了。胤祺胸口不住起伏着,嗓子已是一片灼人的血腥气,一路的狂奔几乎已耗尽了昨晚药浴加上那些个味道难辨的汤药给他带来的所有力气,动了动却没能下得来,身子一歪就往地上跌了下去。
    “五爷!”于成龙心里头一惊,下意识起身要去扶,一个影子在眼前瞬息闪过,贪狼已将胤祺稳稳揽在了怀里,扶着他走到院中石桌边坐下:“于大人,可否借一杯茶水?”
    于成龙这才反应了过来,忙叫人备茶,又快步上前跪倒在地,咬牙哽声道:“五爷,如今直隶全境已无一幸免,连山东、山西、河南各省也已告急——有州府已不得不下令毁田焚烧,各地人心惶惶,眼见着已有大乱之像……”
    胤祺暂且说不出话,只是靠在贪狼身上尽力恢复着体力,小口地抿着喂到唇边的茶水,阖了目强行聚拢着心神。这一路的景象他们都已看到了,保定府甚至还只是受灾较轻的地方,所见所感却已实在触目惊心——就像是被一群疯狂的强盗劫掠了似的,所有的农田都只剩下一片饕餮后的狼藉,甚至连所有的树皮都已被饥饿的蝗虫啃食一空。田里的老农像是还没能反应过来这从天而降的灾殃,呆滞地抚着那些只剩断杆的庄稼,一颗一颗地摸过去,走到地头便一头栽倒在地下,家人慌乱地扑上去哭成一团……
    没有任何人祸,能比得上天灾。
    “粮仓……”终于攒了些力气不至一开口便心慌气短,胤祺尽力撑直了身子,抬手按住了于成龙的肩,轻喘了一阵才将话说全,“粮仓守住了多少?”
    “直隶没有战事,粮仓都是木质的,根本拦不住遮天蔽日的蝗虫。只有榆关的粮仓守住了,可那里存的是军粮,若非迫不得已,决不可随意动用……”
    肩上的那只手虽然无力,却稳定得叫人莫名心安。于成龙身上的颤栗慢慢止住了,尽力平复了心神,接着哑声禀道:“各府道衙门皆已派人安抚百姓,却收效甚微,毕竟这大蝗灾已太久没人见过了,上一刻还是青翠的秧苗,这一刻就都变成了残枝断叶,再下一刻就什么都没了——爷,就算是朝廷发粮救灾,又如何能救得起这么多的人?颗粒无收,这可当真是颗粒无收啊……”
    “莫急,江南救得起。”
    胤祺用力地按了按他的肩膀,眼中已带了些决断之色——所谓的富甲天下不是说说而已的,以他如今在江南所掌握的财力,拼上这一回伤筋动骨,总能把这一回的灾情暂时给稳定下来。可眼下最要紧的却不是救灾该怎么救,而是如何安抚下这些几乎已被蝗灾给吓得乱了心神的百姓甚至官员们。直隶是离京城最近的地方,一旦这里的民心乱了,只怕这京城的局面也就要跟着失控了。
    可又如何能怪得了那些个官员们无能呢?他们这一路还没遇上过真正大股的蝗虫群,不过是那些在几乎已心丧若死的百姓口中的所谓“小股虫群”,便已密密麻麻得恨不得遮天蔽日,就像是一团张牙舞爪着狰狞的沙尘暴,疯狂地劫掠着一切地面上可见的植株……
    脑海中像是蓦地划过了一道亮芒,胤祺下意识停住了思绪,微蹙了眉回想着究竟是哪里可寻到转机,却无论如何都想不出究竟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暂时平复下已见动荡的人心。正思索间,立在一旁的贪狼忽然轻声开口,语气带了些难以确定的迟疑,眼睛里却是一片紧张又期冀的亮芒:“于大人,蝗虫吃的……只是地上的东西?”
    他刻意将“地上”两个字加重了些,于成龙尚在迷茫,胤祺眼底却是倏而爆开一抹异彩,勉力站起身朝外头快步走去。后头于成龙却也忽然反应了过来,风一样地大步冲了出去,也顾不上什么直隶总督的威仪,穿着官袍便扑进了那一片本是用来做样子的官田里头,不顾一切地用双手扒着土。泪水合着汗水滴落在被太阳晒得发干的土块上,又迅速被日头毫不留情地蒸干了,只留下一个浅浅的痕迹。
    下头的差役原本还茫然惊惶,直道自家老爷是不是被急疯了,却不知哪一个忽然反应了过来,嘶喊了一句什么,也跟着扑下去疯狂地翻找着。胤祺尚且有些站不稳,靠在贪狼身上望着这些在田里翻找着最后一丝希望的人,只觉着心脏竟是从未跳得这般厉害,静静地合了双眼,头一次诚心诚意地祈祷着上苍。
    降下一次奇迹来罢——哪怕只这一次,倘若他心血来潮套种的土豆,真的能挡住这次蝗灾……
    地上的秧苗已经被蝗虫彻底啃干净了,只能靠着双手在土里漫无目的地翻找。不知是哪个忽然嘶吼了一声,拼命地举起手中握着的两个土豆晃着,剩下的人更是打了鸡血般将这一片官田翻了个底朝天,珍惜地围着那一小堆长得七扭八歪的土豆,终于纷纷跪倒在地,如释重负地放声大哭。
    胤祺的身子猛地一晃,又被贪狼稳稳扶住,微阖了双目轻舒口气,脸上也终于现出淡淡的笑意来。
    无心插柳,柳竟成荫。
    第133章 成荫
    “八爷,蝗灾之事来得突然。他们也是以为能趁此良机打击四阿哥一番,故而心急了些,未曾与八爷商量便自行其是……”
    八贝勒府里,阿灵阿正灰头土脸地站在屋中解释着,一边心虚地望着八爷阴晴难辨的平静神情,又偷偷朝着边儿上的十阿哥递了个求救的眼色。十阿哥胤誐不情不愿地瞥了他一眼,清了清嗓子,慢吞吞站起身走过去,扯了扯自家八哥的袖子:“八哥,舅舅也是为了咱们好,一时心急就办了错事儿——您要生气就打他一顿,有什么火气儿别憋在心里头,叫咱们兄弟看了也发慌……”
    “这不是给我赔礼的事,你们要拉扯四哥便拉,何苦扯上五哥进来?五哥自小对我们兄弟不曾有过亏欠,如今这般的不知好赖,可还有半分兄弟之情了?”
    胤禩神色失望地叹了一声,又撑起了身,走到一旁闷不做声的九阿哥身边,竟是忽然俯身施礼道:“九弟,今儿这事是我对不住五哥。回头我亲自上五哥府上赔罪,还请九弟陪哥哥一把,叫我有脸进得去五哥的府门……”
    “我说过了,你们愿意怎么折腾四哥那是你们的事儿,我看他不顺眼,我也不管你们。可你们要是敢动我哥的主意,我就再不跟你们几个来往,也甭跟我提什么同气连枝——我跟着你们老在一块儿,那是因为咱排序相近,往上没人乐意带我玩儿,往下我又觉着摘面儿。可我瞧着今儿老十三真是骂对了,鬼知道你们肚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弯弯绕!”
    胤禟只是心思单纯,却毕竟也是胤祺的亲弟弟,那些见不得光的心机手段他不懂,可今儿朝堂上的形势却不至于看不清楚——再说了,就算再看不清,只要盯着老十三那小子就对了。能把老十三激得跳出来对骂,那只能是彻底对五哥不利的情形。他虽然还想不透到底是哪儿对自家哥哥不利,可一见着今儿老十三不依不饶的反应,就知道这八哥的老毛病准是又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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