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殿下?”
    陈良弓见沈良辰蹙眉看着自己,却迟迟不语,不由垂眸看了自己一眼,眉头皱的更深了些。
    “陈叔不必费心了!”
    沈良辰看着陈良弓一脸莫名的皱了眉头,微微笑了笑,轻摇了摇头,才淡淡声道:“有时候,人死了,反倒是一种解脱!世上不是还有一句话叫做生不如死吗?摄政王既是将三公主贬为庶人,还送去护国寺带发修行,必定会将护国寺的事情安排妥当!三公主的性子,虽然看似隐忍,野心却从来都不小,让她长期在护国带发修行,便已经足够让她生不如死了!”
    闻言,陈良弓皱起的眉头,微微舒展,朝着沈良辰轻轻恭身:“公主殿下此言极是!”
    沈良辰看着陈良弓眉头舒展的样子沈良辰淡淡颔首,轻道:“明日便是我和萧湛的成亲之日,繁琐之事实在太多,你们都去帮忙吧!”
    如此轻语一声,将手中茶盏搁下,作势便要起身。
    “殿下!”
    陈良弓眼看着沈良辰站起身来,转身就要进入内室,不由脱口问道:“您真的要嫁给他?”
    沈良辰黛眉轻轻挑起,微微转过身来,有些好笑的看着陈良弓,“事已至此……不是真的,难不成还是假的不成?”
    “可是……”
    陈良弓看着沈良辰,脸色沉了沉:“他到现在还在骗您……”
    沈良辰虽然是主子,但是说句逾矩的话,这十几年来,他在内心深处,一直将她视作亲生女儿!
    他打心底里心疼她,爱护她,实在舍不得她受一丁点的委屈!
    沈良辰闻听陈良弓之言,深深凝视着他,脑海中回想着前世之中,自己从小到大跟陈良弓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慕容睿和云染,或许是跟她一起长大的。
    但是陈良弓,却是护着她长大的!
    他给她的,并非主仆情谊,更多的时候,更像是父爱!
    想到这些,她心中微暖,却是忽地莞尔一笑,朝着陈良弓狡黠的眨了眨眼:“陈叔,你就那么笃定,我没有骗过他?”
    “呃……”
    陈良弓没想到沈良辰会忽然如此模样,不由一阵惊愕!
    “我心里有数,陈叔放心吧!”
    沈良辰缓缓上前,抬手拂去陈良弓肩膀上的尘渍,对陈良弓投以一个你放心的眼神,“他为了我,费了那么大的心思,如果不让他得到,他又如何能够弃我如敝履?”
    “公主殿下的意思是……”
    陈良弓这一次,又皱起了眉头。
    他觉得,这次沈良辰回来之后,跟以前真的不一样了,连说的话,都比之以往深奥了许多!
    他如何能知道,眼前在他看来,这个从小她看着长大的清丽女子,早已活过了一世,经历了一场生死!
    “我的意思是,我本就嫁到了魏国,该是他的女人,再嫁他一次,又何妨?”沈良辰说话之时,已然再次转过身去,边朝着内室走,边轻轻叹道:“何意百炼钢,化成绕指柔?对他……既然硬碰硬不行,那我便只能化另辟他径!不过是多花些心思,让他自己放手罢了……”
    语落,沈良辰已然施施然,进了内室,徒留陈良弓一人,凝眉沉思许久之后,方才摇头轻叹着离去。
    在他看来,孩子长大了,心思也就重了,他家公主的心思,真是越来越难猜了!
    ……
    翌日,大吉!
    沈良辰在芙蓉镇长大,因为她要出嫁,整座芙蓉镇,都沉浸在一片喜气洋洋之中。
    东方,朝阳冉冉升起之时,萧湛迎亲的队伍,便从居然山庄,一路锣鼓喧天,敲敲打打的到了芙蓉镇,来到芙蓉居外。
    今日,新郎迎娶,新娘当嫁!
    乃是沈良辰和萧湛的成亲之日!
    锣鼓喧天之际,芙蓉居内,沈良辰头戴凤冠,身披霞帔,精心描绘过的妆容,自是清丽绝伦!
    铜镜之中,一身凤冠霞帔的新娘子眉眼如画,明艳动人。
    在一阵催促声中,沈良辰接了碎心递来的苹果,深深的,又看了眼铜镜中的自己,终是自梳妆台前缓缓站起身来,任由喜婆为自己盖上大红喜帕。
    寝室门口,云染因墨发高束,穿着一件绛红色的长袍!
    隔着珠帘,看着室内那一身大红色嫁衣,大红喜帕的袅袅倩影,他的眉心几不可见的轻褶了下,而后双眸微眯,无比赞叹的扬起了薄唇:“哎呦喂!这是哪里来的仙女儿啊,怎生如此花容月貌?快来让我瞧瞧!”
    说话之时,他轻撩珠帘,缓步而入,作势便要去掀沈良辰的红盖头。
    碎心见状,猛地抬手,打掉他的大手,有些不满的蹙了蹙眉头,嗔怪着说道:“我说云染公子,这里好歹也是公主殿下的寝室,你一个大男人,说进来就进来了,如果殿下正在更衣,那可如何是好?”
    云染闻言,心中虽不以为然,心想着他一日里指不定过来几趟,次次都要通禀,实在太过麻烦,他却还是对碎心连连告罪:“是我疏忽了,待到下一次,一定先差人通禀!还望碎心姐姐,下次手下留情!”
    说着话,他还不忘十分夸张的,吹了吹自己被碎心打过的手背!
    “你还想有下一次啊!再敢有下次,我掰断你的手腕子!”
    碎心身为习武之人,最受不了云染这种偏于阴柔的样子,冷冷哼了他一声,便转身替沈良辰整理嫁衣后摆了。
    “那个……”
    云染扫了眼正在为沈良辰整理嫁衣的碎心,目光定定的注视着盖着喜帕的沈良辰,似是想要透过大红色喜帕,看清她现在的模样一般:“花轿已经在外面等着了,吉时也到了,鸨姐姐什么时候上轿啊!”
    “马上就好!”
    碎心瞥了云染一眼,起身推着他向外走去:“你一个大男人来的,赶紧先出去!”
    云染满脸无奈的被碎心推出门外,刚要转身说自己并不碍事,却不想碎心忽然关上房门,险些没让他碰到门上,毁了他那张如花似玉的俊脸!
    “男人婆!”
    云染忍不住低声嘀咕了一声,然后缓缓抬手,轻轻摸着自己被碰疼的鼻梁。
    疼死他了!
    不久,待到将一切整理妥贴,碎心按照吴国的风俗,取了一口蒸好的米饭,让沈良辰含在嘴里,这才如释重负的微微点了点头:“公主殿下且记得,这米饭要出门之前吐一点,出门之后,再吐一点!”
    闻言,盖着大红喜怕的沈良辰,忍不住嗔怪着笑道:“哪里来的那么多讲究啊!”
    “这是习俗啊!寓意娘家有吃,日后也丰衣足食……”碎心盈盈一笑,说着风俗寓意,搀住沈良辰的手臂:“奴婢送殿下出去!”
    “好!”
    沈良辰嘴角噙着浅笑,由碎心搀扶着转身,大红色的喜袍拖曳身后,行至门口处吐了一口米饭,然后款款步出屋外,又侧身吐了一口。
    云染身着绛色长袍,腰系玉带,虽脸色不带好看,却身姿挺拔的静侯在芙蓉居门外。
    此时,云染看着一袭大红色喜服的沈良辰,由碎心和喜娘一左一右的搀扶着出了房门,即便落了喜帕,他仍旧不难想像出沈良辰清冷绝美的容颜!
    想到她此时此刻的美好,他心头一紧,喉头上下滑动,垂落在身侧的双手,倏地紧紧握起……
    “云染公子!”
    碎心眼看着云染怔在门前,迟迟没有动作,不禁紧蹙了黛眉,喊了他一声。
    “啊?”
    云染因碎心的喊声,蓦地回过神来!
    “赶紧的,吉时都要过了!”
    碎心难得见云染如此傻愣傻愣的,忍不住笑了笑:“昨日我不是交代过你了吗?”
    “哦……是!”
    云染眸光微微闪烁了下,暗暗叹了口气,敛了思绪,转过身去,背对着沈良辰缓缓蹲下身来!
    这一次,他没有再称呼沈良辰为鸨姐姐,而是眸色沉了沉,声音也跟着低缓下来,十分恭谨道:“委屈公主殿下了,属下背殿下上轿!”
    这背新娘子的,本该是新娘的兄弟,但是沈良辰在这里,并没有兄弟,所以早前在商量的时候,沈良辰便钦点了云染。
    沈良辰缓缓勾唇,轻轻的,伏在云染不算强壮,却也不似想像中那般弱不禁风的背脊之上,幽幽出声说道:“能让我们公子楼的头牌公子送嫁,我深感荣幸,一点都不觉得委屈!”
    “云染……同样觉得荣幸之至!”
    云染应声,以沈良辰可以感知的弧度轻点了点头,然后不再出声,紧紧抿着唇,双手交握着直起身来,看似十分轻松的背着沈良辰朝着门外走去。
    不久,云染便背着沈良辰出芙蓉居的大门。
    登轿,轿起,喜乐欢快奏响。
    云染站在门前,看着花轿缓缓离开芙蓉居,虽觉心中似是被人拿刀狠狠剜去一块,痛的他快要没办法呼吸,却还是轻扬了眉头,一脸恬笑模样!
    身在风月之所。
    那种心痛的感觉代表这什么,他一清二楚。
    但,他不是慕容睿。
    从来,都不会去奢望什么……
    在这世上,总有爱而不得,有些人,是他不该,也不敢去奢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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