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沈良辰一席话,萧湛的脸色,越发难看了。
    见状,她语气顿了顿,仍旧不以为然的对萧湛笑着说道:“更何况……我现在逃不掉,并不意味着以后也逃不掉吧,老虎还有打盹儿的时候呢,事在人为,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你……”
    萧湛此时,被沈良辰气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两个字形容了,暗地咬牙,忍下想要掐死她的冲动,他沉声喝道:“沈良辰,朕若是你,必会立即磕头认错,然后滚回坤宁宫去闭门思过!”
    下药,逃婚,欺君。
    单这三条里的任何一条,都足够赐她死罪的!
    原本,他打算像猫和老鼠一样,慢慢玩,玩死她,如此才能平息心中怒火。
    但是今日,他与萧策兴师问罪之时,那小子非但不思悔改,竟然还说,她本就是可怜之人,既是他不乐意要,正好他对她一见倾心,直接上来就跟他要人!
    无论愿与不愿,如今她都已是他的皇后。
    一日是,终生是。
    纵是他将她打入冷宫,弃之,鄙之,也容不得她跟第二个男人!
    那臭小子想要她,晚了不说,窗户封死,门口没有!
    “皇上在说什么,奴婢不懂!”沈良辰笑容敛去,眸中光华浅漾,作疑惑状。
    “听不懂?”
    萧湛剑眉微拢,却只得冷笑一声,松开她的下颔,他再次慵懒的躺靠回去,凤眸微眯,云淡风轻道:“你想出宫是吧,朕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若把握的好,朕便放你出宫!”
    装傻充愣是么?
    那就莫怪他没有给过她机会!
    “请皇上开恩!”
    沈良辰微微垂眸,心思微转。
    如今,他已然知晓她的身份,断断没有再放她出宫的一丝可能。
    他现在,是要戏弄她么?
    瞳眸之中,少了厌恶之意的萧湛,心思深不可测,让她看不清,猜不透!
    “你不是一直想要朕垂怜么?今日朕便开恩于你……”萧湛眼底清冷,嘴角却微微扬起,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弧:“脱衣,取悦朕,只要朕心大悦,便准你明日离宫!”
    沈良辰闻言,眸色澄亮,抬眼看向他:“皇上此言当真?”
    萧湛冷哼:“君无戏言!”
    “皇上稍等!”
    沈良辰匆忙起身,在萧湛的注视下快步行至桌案前,取了纸笔,跪身呈于他面前,盈盈笑着:“奴婢相信皇上君无戏言,不过稳妥起见,还是立字为证吧!”
    随着沈良辰一语落地,寝殿里顿时寂静无声。
    守在寝殿门口的富贵眼看着沈良辰拿着纸笔要萧湛立字为证,瞠目结舌之余脸色骤变,佝偻着身子,低垂了头,连大气儿都不敢喘!
    天子之口,一言九鼎!
    普天之下,还没有哪个人敢让皇上立字为证!
    这皇后娘娘是真的不想活了么?!
    再看萧湛,他此刻的表情,那是一阵青一阵白,相当的精彩!
    只见他不动声色的紧握了下右手,幽幽的视线,从她手中的纸笔淌过,冷眼看着她,嗤笑道:“既是让朕立字,你便还是不相信朕,女人……就凭这件事,朕就可以杀了你!”
    这个该死的女人,也不知是不是仗着她和亲公主的身份,以为他不会杀她,竟然如此肆无忌惮的挑战他的无上皇威!
    实在……该死!
    “曾经有个人,身份尊崇不说,还深受奴婢敬重,但他却骗了奴婢,奴婢如此这般,并非不相信皇上,而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沈良辰语气微顿了顿,淡淡勾唇,笑的从容:“万望皇上大人大量,体谅一下奴婢,千万不要与奴婢计较!”
    语落,她将手里的纸笔,再次高高抬起。
    萧湛知道,沈良辰口中所说的那个人,指的是沈启天,想到沈良辰被最敬重的人欺骗,他眸色微深,垂眸睨着她手里的纸笔:“这字,朕若是不立呢?”
    “皇上不立么?!”
    沈良辰脸色微变了变,到底悻悻一叹,将手里的纸笔收起:“那奴婢便没有选择了!”
    “你……”
    萧湛看沈良辰的动作,以为她终于妥协,不再要求立字为证,眸色微缓了下,刚要启唇,便见沈良辰红唇轻掀,一开一合道:“奴婢放弃皇上给奴婢最后的这次机会!”
    沈良辰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萧湛口中的取悦,决定权并不在她的手里。
    他悦与不悦,全凭他个人意愿。
    若她舍弃一切,费劲一切心机去取悦他,只怕到头来,还是会落得个被他羞辱嘲弄的下场。
    与其如此,他所谓的最后一次机会,她最好的选择,便是放弃!
    “你把话再说一遍?”
    萧湛因沈良辰的话,而微微一怔,俊美的面容,阴沉到了极点。
    “奴婢放弃这最后一次机会!”沈良辰语气淡淡的,像是谈论天气一般,重复着方才的话,神色如常的站起身来,重新折回桌案,将纸笔归位。
    见她如此,萧湛的脸色又黑了黑,不由出声呵斥:“该死的女人,你拿自己当什么?竟敢在朕面前如此没规矩!”
    沈良辰淡淡回眸,朝着龙榻方向垂首福身:“皇上当奴婢是什么,奴婢便是什么!”
    “你!”
    萧湛被她的话,气的险些急怒攻心,本就阴沉的表情,一点点龟裂开来。他想起身掐死她,又觉得掐死她实在太便宜她,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吼道:“滚出去!”
    “奴婢遵旨!”
    沈良辰双手交握,没有丝毫犹豫,转身便走。
    “砰——”
    就在她即将踏出寝殿之时,于身后方传来一声巨响。
    那是萧湛一脚踹翻了龙榻前的龙纹屏风!
    沈良辰眉心轻轻一蹙,却又片刻舒展,微扬下颔,眸光灿灿的跨步离了寝殿。尚不曾出得乾德宫,便见一道挺拔身姿自殿外缓步而入。
    那人身姿挺拔,一身紫衣,眸若曜石,一张银白色的面具,在灯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竟是宋云寒!
    沈良辰抬眸之间,瞥见来人,顿时一副见鬼模样:“怎么是你?”
    话,甫一出口,她才惊觉自己失言。
    严格说起来,撇开和亲路上,她跟宋云寒之间的接触,那日她虽然偷了这人的金牌令箭,却也被他轻薄了去,没在他身上讨到什么便宜!
    眼下见了,再见到他,自该走为上策!
    可是方才,她偏偏震惊之下,脱口便问出了声。
    那面具男子听到她的问话,自然顿下脚步,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罢了罢了!
    反正她倒霉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沈良辰苦笑着,微抬了眸,与那人两两对视,气势丝毫不弱。
    现在,连皇上都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灯光之下,沈良辰如画般的眉眼,越发柔和美丽。面具男子一言不发的盯着她,清明深的瞳眸中,溢出一抹华彩:“吆喝,爷这才几日不曾入宫,这皇上寝殿里,竟多了如此一位美人儿!”
    闻言,沈良辰轻拧了眉,眼底浮上疑惑之色。
    这声音,虽悦耳动听,却跟沈良辰记忆中宋云寒的声音不同。宋云寒的嗓音应该是低醇深沉的,跟他现在的声音绝对不一样!
    而且,听他话里的意思,似是第一次见她!
    “滚进来!”
    尚不等沈良辰沉思之际,萧湛略带火气的声音便从寝殿里传了出来。
    沈良辰不由冷哂。
    这萧湛,才让她滚出来,这滚进去么?绝对不会是对她说的!
    “美人儿稍等,待爷见了皇上,再来一叙!”
    面具男子语气轻佻的上前一步,却见沈良辰戒备后退,不由微眯了眸子,然后轻轻一眨,从她身侧迈步进入寝殿。
    稍等?!
    沈良辰眸间虽仍旧布满疑惑,却并没有要跟他再叙的兴趣,眼看着面具男子的身影消失在寝殿入门处,她心下冷嗤,转身抬步,离开大殿,融入深深夜色之中。
    一个脾气不定的萧湛,又一个神神秘秘的面具男。
    这乾德宫,乃是非之地。
    她一刻都不想多待!
    *
    面具男子进入乾德宫寝殿的时候,萧湛正一脸冷凝的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疾步远去的沈良辰。
    见状,面具男子微微皱眉,朝着他恭身行礼:“给皇上表哥请安!”
    “免!”
    萧湛微转过身,看着不远处身形与自己无异,脸上戴着银白色面具的表弟,眸光微闪了闪,俊脸之上,阴霾再现!
    面具男子被他看的背脊发寒,不由干笑着开口问道:“皇上……看什么呢?”
    “看你有没有三头六臂!”
    萧湛冷哼一声,缓步行至面具男子身前,冷声问道:“宋云卿,你胆子见长啊,竟然直呼皇后美人儿不说,还打算跟她一叙!”
    闻萧湛此言,被萧湛唤作宋云卿的男子,身子蓦地抖了抖,随即周身一直恶寒!
    片刻之后,他终于反应过来,转身指着外面,张了张嘴巴,又张了张嘴巴,到底艰难问道:“刚才那个是……是皇上让微臣去抓的那个……皇后娘娘?”
    一语落地,眼见着萧湛面色不变,就那么直直的看着自己,宋云卿想也不想,直接屈膝跪落在地:“皇上表哥,微臣错了,不知者不罪啊!”
    见宋云卿如此,萧湛冷冷一笑!
    只见他伸手摘了宋云卿脸上的面具,抬手便戴在了自己的脸上,而后自己动手扒了宋云卿身上的紫色外袍穿上,再次化身宋云寒,在宋云卿瞠目结舌的注视下,抬步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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