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颓然摇摇头。
    “事情太久远了,当年的老人差不多都凋零了,知道的不多。”
    周老告诉我,原来本地最有名气的道观是平吉观,后来他们被大鬼肆虐,就败落了。七星观就趁势起来了。
    “也许七星观就是觉得丢了面子,想要找回场子。”
    我心里摇头。
    没有这么简单。
    李衍说过,七星观守着宝山,恐怕是生出了小心思。周老不知道符契的事情,所以还抱着一丝希望。
    “能和最好,要是翻脸,未必就是我输的局面。”
    周老和阮青红都不太看好。
    “周老,我明天就回鸡冠乡。”
    既然他这头没有线索,那我就立刻去王家村。
    “你要做好准备,这次去的话,可能会受到攻击。”周老郑重地说道。
    我谢过他的提醒,他哎呦一声,就说道:“上了年纪啦,就算不服老,出去跑了两宿,就觉得浑身都不着力气。”
    我笑了下,就去按着他的眉心,重重搓了两下。
    周老精神头一下子上来了。
    “今晚睡个好觉,明天就不累了。”
    “哈哈,你小子真有一手。”
    到了第二天早上,我就准备出发。阮青红在楼下等着我,看她提着包包,竟然要跟我一起?
    “你一点法术都不懂,去了不是送死?我陪着你。”
    “不成。”
    我板起了脸,严肃拒绝。要是把阮青红卷入了危险中,那我就心里难安了。
    她露出笑意,道:“你不带我去,难道我没有长腿吗?我自个儿去。”
    我顿时头疼起来。
    下午有人从门外跑过,扔了一个破烂的鞋子进来。
    破鞋招邪。
    这是要给家里招祸事呢。
    周老气的哆嗦,这是有人在使坏呢。鞋子里头塞着一个纸团,大意是叫周老好好养老,不要多管闲事,否则的话,不但我要死,周家也会完蛋。
    “我倒要看看,谁这么大胆。”
    我摇摇头,事情很明显,七星观先是下手暗算,结果没有成功,暂时就不敢轻举妄动,希望周天恩能够知难而退。
    周家只有爷孙两个,跟七星观硬碰硬,实在是不明智。
    “周老,我要走了。”
    这次无论他如何挽留,我已经下定了决心。
    不仅要走,而且现在就走。
    我走出别墅,叫道:“我走了。”
    七星观的人肯定会知道,我一走,他们应该不会跟周家为难了。阮青红要给我一起走,被我给留下了。
    “亭亭妹妹的病还没有好,周老今天受惊了,你要留下来照料他们。”
    她不情愿,我突然心里一动,捏了下她的脸颊。
    “等我回来。”
    阮青红一下红了脸。
    我来到客运站,打了当天下午去鸡冠乡的车票。车辆摇摇晃晃地上路了,人陆陆续续地下去,到了乡里头,就只剩下我和司机了。
    这司机还是上次那个,跟我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这会儿天黑了,路旁有个穿黑衣的老太太要搭车。
    看她招手,司机就要停下。
    我抓着他,大声喝道:“继续开,不能让她上车。”
    这老太太不是人,而且身上有一股恶气,明显害过人。司机哆嗦了下,我就说道:“还记得那个养蛇人吗?”
    他吓了一跳,轰地就把油门踩到底。
    汽车疾驰过去,老太太居然伸手来挡,然后砰地一下被撞飞了。
    “我,我是不是撞死人了?”司机紧张地问道。
    我从后视镜里头看去,老太太跟个没事人一样,慢慢爬了起来,嘴里嗫嚅着,像是发出恶毒的诅咒。
    我还没松口气,前头就起了一阵白雾,把视野给遮蔽了。
    “慢点开,别着急。”
    这雾气明显是有人在搞鬼,而且我耳朵尖,隐约听到雾气里头传来了敲锣打鼓的声音。要是我落了单,肯定跑不掉。
    现在唯一能倚靠地,就是司机带我冲出去。
    “有人送葬?”
    司机也听到古怪的声音,眼睛很快就变得迷离起来,车子开始摇晃起来。
    咔嚓,把旁边的一棵小树给擦断了。
    汽车歪斜着,差点翻出去。
    有人想要借司机的手,让我死在车祸里头?
    我叫了声不好,拿出银针,就戳中了他的鬼枕。司机眼神变得清明起来,吓得一声叫,急忙把方向盘给扳了回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
    我拍拍他,鬼枕穴能叫人心神宁静,不为外邪侵扰,说道:“你只管开车,其他的事情交给我。”
    他变得镇定了。
    砰,后头传来了声响。
    我扭头一看,刚才被撞飞的老太太居然跟了上来,如今攀着车窗要往里头进来。她老脸可怖,上头布满了死人斑痕。
    “你们两个杀千刀地,居然敢撞奶奶,我要把你们扒皮抽筋,晒成肉干来吃。”
    我快步走过去,说道:“你要是愿意退走,我就饶你。”
    老太太露出狰狞笑意,贪婪地盯着我。
    我叹了口气,就把背包拿下来。这里头是周老特意给我收拾地,香烛纸钱一应俱全。我从里头拿起一根黑香,引燃了,发出一股恶臭。
    这老太太闻了味道,就变了脸,急忙讨饶。
    “不,不要。”
    我抓着香,就把火星贴到她的脸上。这老太太发出凄厉的惨叫,头上着火,被烧的从车上跌了下去。
    车停了。
    我跑到前头,问道:“怎么不开车了?”
    司机指着前头,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锣鼓声近了,雾气分开,前头走来一群人。他们吹着唢呐,举着白幡,后头还抬着一个黑色大棺材。
    不光是司机,就连我都看得目瞪口呆。
    这是送葬的队伍?送葬是有讲究地,必须在天黑前落棺。不管多么急,也没有天黑了抬棺材的道理。
    “怎么办?”司机没了主意,只好来问我。
    我死死盯着前头,这些人吹奏的哀乐有古怪,肯定不是普通人。我虽然瞧得起自己,但是并不认为七星观会出动二十来号人捉我。
    不对劲儿。
    等他们走近了,我就发现这些人脸色发白,举手抬足都带着僵硬。
    最关键的是,他们身上没有气。
    素心六诀里说,世间万物都是由阴阳二气组成地,活着有阳气,死了后变成阴气,但是这些人身上一点气息都没有。
    除非他们不是人?
    我推着司机,让他继续往前开。这人死活不肯答应,“这么撞过去,肯定不止死一个,我不敢啊。”
    任凭我怎么说,司机都不肯信。
    “这明明就是活人,你不要骗我。”
    这么会儿功夫,这群送葬人越来越近,他们的目标就是汽车。
    寒意越发浓重了。
    离得近了。
    白幡上在滴血。
    写的居然是我的名字。
    棺材打开了,里头是空地。
    这是我的棺材?
    雾气里有尖锐的声音传来,像是雷声轰隆隆地响着。
    “杜从云,时辰到了,还不进来。”
    脚下迈起来,想要下车,走进棺材里头去。
    我的命到头了。
    这声音叫个不停,我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都不好了。手上忽然传来剧痛,是香快要烧完了,刚好烫着我的手。
    清醒了。
    我跑到司机身边,抓着银针,往里头推着。
    “撞过去。”
    银针能救命,也能害人。
    鬼枕能叫人心静不扰,但是刺激过度,那就是浑噩不安。这司机眼珠子通红,心里生出一股燥气。他挂上档,猛地一踩油门,轰隆,汽车像是脱了缰的野马,一下子闯了进去。
    这群人反应有点慢,被汽车呼啦啦一下,撞飞了十来个,连棺材都砸了。
    看他们被撞得凄惨,胳膊腿儿乱飞。
    这么脆弱?我心里诧异。
    诡异的是,他们静悄悄地,没有发出半点喊痛。
    而且没有一点血迹。
    我回头一看,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这群人东倒西歪,风吹就散开了,居然是一群纸片人。他们四下里跑着,追逐着自己的断手断脚。
    诡异的白雾和勾魂的声音让人中了招。
    司机看清楚了,破口骂道:“这是什么人啊,做这个出来吓人?”
    没了纸人拦路,雾气已经困不住我了。
    我从背包里拿出一个铜八卦,往车头挂着。这镜子被雾气冲着,就发出咔嚓的碎裂声,然后掉了。
    雾气立马就散掉了。
    树林里跑出来两个人,是卫少仓和白城,汽车轰鸣,甩了他们一屁股黑烟。两人看着一地的纸人,满脸都是痛心。
    “姓杜地,我们跟你没完。”
    我心里凛然,七星观的手段真是防不胜防,连纸人都变得跟活人一样。要是跟真人一样有战斗力,那就厉害了。
    接下来一路顺遂,汽车平安地抵达了鸡冠乡。
    我回到了宿舍,洗了个澡,就睡下了。
    到了后半夜,门被轻轻地敲响了。
    我爬起来,就着门缝儿往外看。门后站着个女人,长发遮着脸,脚掌漂浮着。
    是个女鬼。
    她抬起头,低声道:“先生,我来求你看看病。”
    是上次那个女鬼,我把门打开,她后头还跟着个吊死鬼。吊死鬼满脸苦相,跟我说起她的病情。
    居然是妇科病。
    人死了,道德观念也淡了。
    她一点没有不好意思地脱掉裤子,露出两条腿。我本着医者父母心,摒弃了男女之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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