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总是这样,永远不可能一帆风顺,平平稳稳,总喜欢在你还算顺当的时候,给你添点儿小堵。
    因为清楚这条规律,杨如都没办法踏踏实实的幸福,每次幸福的感觉要是持续的久一点儿,她整个人就开始惊慌了,总担心接下来灾难会降临,会让她承受不起。
    没发生的事,永远比发生过的事,更恐怖。你永远也不知道命运下一步给你安排了什么,是好还是坏。
    可无论哪一种结果,杨如没想到才大年初一,老天就送她这么一份厚重的大礼。
    因为年三十守夜了,所有人都歇在杨如家,床也不够睡,阿宽睡沙发上的。
    一大早门铃响了,杨如怕吵醒阿宽,立即起身去开门。一眼看到门外的人,她真是恨自己的记忆力太好,竟然隔了这么多年还能一眼认出这个男的。
    这种感觉比大年初一一出门踩了坨屎,还要坏。
    她砰一声关上门。苏上景从卧室出来,揉着眼睛问,
    “谁啊!”
    杨如屏着气,冷冷说,
    “不认识!”
    得亏她刚刚手里没拿菜刀,不然刚刚肯定一刀劈过去了。她那个“死”二十多年的死鬼父亲竟然活生生出现了?
    搞笑吧,不会是来让她养老的吧。
    不可能。她就是把钱都拿去当纸烧,也不会给她一分钱。
    苏上景从洗手间方便完出来,看到杨如还双手环胸杵在那里不动,浑身上下都充斥着怒火,不由上前关心的问,
    “怎么了?新年第一天这么生气!”说着,他伸手轻轻抚了抚她的脸。
    杨如嘟着嘴委屈的望着苏上景,还没说话,门外的门铃又响了。苏上景要去开门,杨如拉着他不让他去。
    苏上景皱眉说,
    “让我看看是谁,昨天所有人都睡的晚,这么按下去,会吵醒孩子和大人的!”
    现在才早上八点,冬天冷,可以睡个早床的。
    杨如拉着苏上景气愤的说,
    “那你去把门铃砸了!”
    苏上景用一副“你别闹”的神情看着她。杨如立即大喊阿宽,把阿宽喊醒后,她冲阿宽说,
    “阿宽,外面那人是我仇人,你出去把他揍一顿好不好?”
    阿宽伸了个懒腰,打着哈醒睁眼,望着杨如问,
    “你认真的?”
    杨如小可怜的双手合十点头,讨好说,
    “宽哥,我认真的,求你了,狠狠揍他一顿!”
    “好!”阿宽应着声,就大步往门口走。苏上景在边上叫,
    “阿宽,她胡闹你也跟着闹!”
    杨如气的捶他一下骂,
    “谁胡闹了!”
    门一打开,阿宽也不管面前人年纪大小,穿的有多邋遢,看起来有多可怜,伸出拳头就要揍人,结果那人缩着脑袋大喊,
    “你别打我,我是杨如的爸爸!”
    一句“爸爸”让阿宽硬实的拳头硬生生停在风中,僵在那里。他迟缓的回头。
    门并没关上,杨如听到那人的声音,气的要疯了,大声喊着,
    “谁说你是我爸,我根本不认识你,阿宽,给我打!”
    阿宽犹豫着要不要动手,那看着年轻,头发却全白的老头子扑通一声先跪下了。
    “小如,是爸爸错了,爸爸对不起你,你有怨有恨就打我吧!”
    杨如气的倒吸一口气,指着地上的人骂,
    “谁让你跪了?你要跪,就去跪大街,别跪我家门口,脏了我家的地板!”
    苏上景紧皱眉头,不赞同的看着杨如,毕竟是年纪大的人,还是杨如的父亲,这样跪着都已经很逆天了。
    哪有父亲给女儿下跪的。
    杨如狠狠推开苏上景的手,上前几步把阿宽拽进来,然后砰一声踢上门,指着两人怒骂,
    “你们两个今天谁开了这个门,我就跟谁断交!”
    骂完又冲动苏上景毫不情面的说,
    “苏上景,我知道你这个人心软,慈悲。但是你敢放他进来,我立马跟你离婚,我说到做到!”
    这么一闹,屋里人都醒了。杨意出来问什么事,苏上景冷着脸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没说话,他气杨如随便就能说离婚俩字。
    阿宽在旁边解释了一下。
    杨意了解的拍拍苏上景的肩说,
    “姐夫,这个家,我姐比任何人付出的都多,吃的苦也多,她又是个爱恨特别分明的人,我劝你多站在她那边儿,连我都不想见我爸,更别提我姐了,简直是说都不能说,一说她就炸……”
    敲门声还在继续。就像是跟人较颈一样,苏上景在所有人都反对的神情里,把门打开了,把那个人扶了进来。
    那一刻,杨如气的身体里的血液逆流,全都积在脑顶那一块,似要崩裂。
    眼睛瞪的瞪珠子都要出来,心疼的无法呼吸,就这么瞪着,看着那人坐在她家的沙发上。
    她紧紧咬着牙,一言没发的回房,拿了钱包和手机,砰一声摔上房门就离开了。
    外面还在下雪,屋里有暖气,她穿着一条针织毛衣就这样单薄的走了。
    苏上景只是气她随口说的离婚,只是赌,即使打开门,她也一定不会离婚,也应该知道,任何时候,他都会站在她那边的。
    没想到,她就这样走了。
    苏上景还傻愣在那里。
    “追啊,姐夫,你还不快追!”杨意推着苏上景急喊。
    苏上景不想追,他觉得自己没错。就算是个陌生人,把人请到家里坐一坐,把话说清楚不就行了。这样逃避是个头儿吗?
    可是一想到外面还在下雪,想着她身上就穿那么少,心里有点儿疼。知道她怕冷,冬天夜里都是抱着他焐了好久,都把她焐的稍微暖点儿。
    几乎下一秒他没犹豫的就追了出去,忘了自己身上也就是个薄毛衣而已。
    杨如从来没有离家出走过,特别是新年的第一天。现在所有公司都放假,街道都比平时清冷,主道上的车也少了一大半。
    一出大楼,刺骨的寒风迎面扑来,杨如咬咬牙,没觉得冷。愤怒让她体内燃了熊熊之火。
    她只是在这宽广的天地间,一时挫败,天地那么大,她竟然没有地方居。
    过年也不知道酒店有没有开门,可就算开门了又怎么样,那里没有儿子,没有妈妈做的饭菜,只有冰冷的装潢,她才不想去。
    一低头,眼泪倾泄而出。混蛋,混蛋,她在心里一边边气骂。
    苏上景追了上来,一把拽住杨如的手臂,等她一回头,见她满脸都是伤心的泪水,他整个人心疼的厉害。
    觉得自己错了,不知道自己刚刚抽了疯的为什么要较颈。为什么他越来越爱跟她较颈儿。
    “混蛋!”杨如骂着,冲着他一顿拳打脚踢。
    等她发泄够了,苏上景打着哆索说,
    “跟我回去,外面冷!”
    “要回你回,那是你的家,不是我的家!”杨如的话,比外面零下几度的天气还要冰冷。
    她不管别人怎么说,骂她不孝,还是忘恩负义,这辈子她绝不会去管那个老头子,任何人也别想更改她的决定。
    “不闹了!”苏上景软声安慰。
    “谁跟你闹了!”杨如拍开他的手时,发现他手也冻的通红,心里也有些心疼,不过很快被她抹去。
    她昂起下巴强硬的说,
    “我刚刚说过,只要你敢开门,我就离婚,我杨如向来说到做到!”说完,她傲气的转身,走了几步,还竖耳听后面的动静。心想,要是你追上来,再说一句对不起,搞不好我就和你回去了。
    结果她等啊等,走的越来越远,也没等到那个男人追上来。
    看到,那个男人向来事事云淡风轻,连表达爱意都没多激烈,他才不会做那种不要脸不要皮的事呢。
    杨如走远后,在风里停顿了一下,还是找了个酒店住下。
    这让常年不住酒店的她,第一次知道酒店有多好。至少在你漂泊无依无靠时,给了你一个栖身之地。
    苏上景落寞在的在风里站了会儿,还是转身回去。
    回去以后,因为杨如走了,大家心里都不好受,刘婵冷着脸把杨大刚拽走。
    等杨大刚走后,杨意坐在苏上景对面,小心翼翼的问,
    “姐夫,我姐呢!”
    苏上景闷着脸不语。
    杨意就讲着杨如从小到大的事。最后说到,
    “姐夫,我知道你是个稳重又顾大局的人,事事以孝为先,但是关于我那个爸的事,你真的,别跟我姐对着干,如果你不想离婚的话!”
    言尽于此,杨意也拿着包带着孩子和老公离开了。
    新年第一天,因为一个杨大刚闹的所有人都不开心。
    最后,还是阿宽找到杨如所住的酒店,来当说客。
    “小如,你别这样啦,你看你也生气,少爷心情也不好,你们感情多好啊,不要这样糟蹋好不好?”
    杨如气的拍床斥,
    “你懂什么,你的少爷又懂什么?阿宽,我告诉你,不管是你,还是你家少爷,还是我妈,谁都别想改变我的决定。”
    阿宽想到今天早上门外的场景,蹙眉说着,
    “小如,我知道你小时候过的很辛苦,可那到底是你爸啊,没有他,就没有你,再说你也看到了,他年纪大了,看起来很可怜……”
    因为这些话,杨如气红了眼眶,气出了泪水,整个人都在颤。她咬着牙一句一字因愤怒而尖细的出声,
    “我宁愿没有我。如果我从一出生就知道这种人要做我爸,我宁愿掐死我自己。凭什么他老了,我就要原谅他?
    老人就不会犯错吗?老了就能抹掉自己的错误吗?他可怜,我可怜的时候有谁知道,让他去死!”
    说到最后,杨如崩溃的尖叫到。
    看她情绪异常,十分激动,阿宽也不好说了,连忙抱着她安慰说,
    “好了,好了,对不起,对不起,你不要激动,我不问了,不说了,不劝了好不好?”
    可是杨如的眼泪却不有停。她难过伤心的泪水不停的流,
    “阿宽,为什么是你跟我说对不起,为什么不是他?他才是我的丈夫,他是我这辈子最相信最依赖的人,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都想法一致,相互扶持。可是这一次,他为什么不站在我这边,为什么不能有一点点的体谅我啊!
    我不想做一个大善人啊,也不想做一个大孝女。我只想做我自己,有恩必还,有仇必报,就算是他是我的亲人,是我的爸爸,又怎么样,我恨他,恨不得他死,他早就该死了……”
    杨如痛彻心扉的喊着。为什么她最相信,最爱的人,却是最不理解她的人。
    她最难过的,也许不是杨大刚走进客厅,而是难过,那个爱的人,这次没有站在她这边。
    好伤心啊,心就像破一个洞。从来从来没有这么伤心过,交不起学费,半夜被小偷吓醒,工作受辱……好多好多伤心的事,都没这一件事伤心。
    即使妹妹,即使妈妈,都不曾让她这么伤心过。
    哭着伤心着,她才发现,不知何时,苏上景这个名字,早已经占据她心里的第一位。
    他是她活在世上最爱的人,最再乎的人。
    因为太再乎,今天才会这样动怒。最了解她最相信她的人,却突然不理解她。
    杨如伤心的哭晕了过去。阿宽没办法还是打电话给苏上景求救说,
    “少爷,还是你来吧,你快点来好了,小如她真的很伤心,刚刚都哭晕过去了。也许她跟她父亲的关系,我们都没办法懂,不要强求了好吗?
    至少别让她伤心!”
    苏上景到了酒店,把家里钥匙交给阿宽,拜托他照顾两个孩子。
    阿宽走了,酒店的门关上,床上的女人安静的睡着,长长的眼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眉头紧紧皱着,一副睡着了都柔弱不开心,惹人怜的模样。
    苏上景伸出手,心疼的抚开她额角发丝,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她一直是开心开朗直爽如女汉子的形象,这样突然眼角含泪,柔弱的像个林妹妹,他的心就跟有一把刀在来回锯一样。
    睡的不深的杨如,闻到熟悉的气息,感觉到他的手指温柔的滑过她的额头,她醒了,没睁眼,却知道是他来了。
    闭着眼,凉凉的液体从眼角滑落,她享受着这种凋落又破碎的心情。
    痛让人成长,更让人清醒。
    她整个人如飘在风雨中快要凋落的花朵,张开唇哽咽的说着,
    “我不要爱你了,我不要那么爱你了……”自诩从来不会爱人的她,爱一个人爱惨了还没发现。
    所以今天才这么伤心,所以今天才哭的这么惨。
    一定不要太爱一个人,一定不要太再乎一个人,只有这样,你才会过的更好更轻松,否则别人只是皱皱眉毛,你就要难过忐忑的过一整天。
    “你说什么?”苏上景喜悦又沉痛的问。这是她第一次非玩笑的说爱他。
    “再乎你,换来的只有我的泪水还有碎掉的心,所以,从今以后我不要再乎你,不要,那么爱你!”她睁开眼,凋零的说完最后一句。
    “不许!”他霸道的俯身,紧紧封住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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