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顶之上,有一座山洞,洞门口的人形高的石碑上用朱砂写的“禁地”两个大字,十分醒目。旁边是藤蔓和枯枝,山顶比山下要冷得多得多。没错,这里便是天宫的禁地。
    又逢初一,月莲一身黑色狐裘,手里提着朱红色的食盒,看着洞门口面上有些恍惚,阴晴不定地叹了声,最后咬了咬牙,走进去。
    进了山洞才知道有多冷,里面真正的感受到了秋寒,裹了裹身上的狐裘,呼出的气都结了一层雾,她心事重重地绕过阴暗潮湿的一段路,而后便进到山洞的尽头,即是一条瀑布,瀑布下一块寒冰制成的大床上,远远望去可见躺着一人。
    别有洞天,洞里基本的生活物品都不缺,然而这门口有两名看守的弟子,见到她,习以为常地放行,拉了下石壁两侧的机关,只见原本离那寒冰床有几丈的深渊上一座竹木桥架起。
    “莲姑姑早些出来。”两名弟子对月莲的态度十分尊敬,例行检查了下她食盒中的东西后,道。
    月莲对这二人的态度也还算友好。“知道了。”
    而后便踏上竹木桥,朝寒冰床走去。
    床上躺着的男子着了一件月白色长衫,他有一张月华般圣洁温柔的脸,眉眼安宁,安静地闭眼躺着,手脚都被绑了玄铁链,栓在冰床底下。
    月莲看着男子完美的面容,不禁目露痴迷,伸出手去抚摸男子的侧脸,然而这时——男子似有所察觉般,倏地睁开眼,眼睛不掺杂任何色彩情绪地看着月莲,一眨不眨。被这样的目光注视,月莲烫手似的收回了手。
    “月铎……”
    她张口,声音竟是那般沧桑沙哑,月莲不由懊恼地咽了咽,咳了声,清清嗓子,“我带了你爱吃的菜……”
    “不必了。”果不其然,这人正是长歌的生父月铎,他喉头滚动了一下,柔和如温流的声音就自嘴中传了出来,语调平静却透着拒绝。
    月莲面色微微变了一下,转而像是没听见似的,自顾自地将食盒打开,拿出里面色香味俱全的几碟菜,声音温柔得可以掐出水来,“你尝尝?”
    月铎却是闭上眼,无声地拒绝。
    月莲的脸色彻底拉了下来,她深呼吸,将自己内心的火气压了下去,沉声道,“你看看你现在瘦成什么样了!你不好好吃饭怎么行?”
    看着对方依旧闭眼无动于衷的样子,月莲面上闪过一抹受伤,而后似乎察觉自己方才语气不善,抿了抿唇,复又开口道,“月铎,好,我知道你不想看到我,那我将饭菜放这儿,就放在你手边的矮桌上,等我走了你再吃好不好?”
    那双漂亮柔和的眸子睁开,月铎一动不动地躺着,对坐在自己旁边含情脉脉地劝着的月亮,劝道,“月莲,我不值得你这般。你知道的,我已经了无生趣,唯一的心愿就是见见我的女儿。”
    “没什么值不值得的,你欠我那么多我都可以不计较,但是月铎——你别想离开天宫别想离开我!”月莲听到月铎的话咬了咬牙,面色阴沉得可怕,黑色的狐裘衬得她面容都带了寡淡和刻薄,但是她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再次不受控制的时候,微微偏过头,平复了下,再度看向月铎又变回善解人意的那个自己,“我不是说了吗,当年你跌落悬崖,筋骨全断,重伤不治,我发现你的时候你怀中抱着的女孩已经死了。是我带着只剩最后一口气的你回到天宫,在大殿之外跪着求我爹求几位长老和宫主,才勉强救活你的性命。你怎么还不信我说的呢!”
    月莲一脸受伤地看着月铎,痴情的双眼闪着湿意,叫人很难怀疑她在撒谎。
    然而月铎却是温柔且直接地将她的伪装拆穿,他的唇色因为常年在寒冰床上躺着而显得有些粉白,他看着月莲,像是有些失望似的,“月莲,没想到你到现在还骗我……无忧,她分明还活着,你却一直骗我说她已经死了。”
    “我没有!你不信我?我怎么会骗你呢!”月莲眼中微微闪过一瞬的慌乱,转而拔高声音,像是要掩饰自己的心虚般,喊道。
    几丈之外的两名弟子见状不由奇怪地回头看了一眼,而后见怪不怪地回头当自己的守门人。
    “长歌的同心蛊解了,我在她体内注入的朱砂印记没了,她脸上的朱砂消失了,回到了我手臂上,这意味着她的蛊毒解了,试问若是她死了,这么多年已经是一堆白骨的她怎么解的蛊毒?”月铎提起自己的女儿时明显有些激动了,他胸膛微微起伏,伸出自己的右手手臂,露出手臂内侧一点朱砂痣,眼中带了对月莲的失望之色。
    月莲看到这个,不由浑身力气一松,跌坐在地,她当然知道,朱砂痣,那是天宫圣子独有的印记,是可以通过他们学的心法移到别人的身上,在最重要的时刻感知对方。
    而月铎的意思是,当年在纳兰无忧中蛊毒之际,他选择了那个时候将自己的朱砂痣转移到她身上,所以只要纳兰无忧的蛊毒解了,这起保护和感知的朱砂痣就会自动从纳兰无忧身上消失,重新回到月铎手臂上。
    “算我求你,这么多年了,对于天宫对我的惩罚我从来没有一点违抗,而你,救了我的性命,我对你感激感谢,甚至因为曾经我对你造成的伤害感到愧疚……可是,请你念在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上,放过我的女儿……”月铎叹一声,伸出自己冰凉苍白的手,搭在坐在地上一言不发的月莲的肩上,带着祈求的说道。
    “放过?那你怎么不放过我!”月莲却是突然惊醒似的,甩开月铎冰凉的大手,看着他十几年如一日没有被岁月改变的温润面容,连连冷笑,笑得眼泪都掉了下来。她指着月铎,身子后退,歇斯底里地哭喊道,“你只记得你的女儿,只记得那个负心的女人,何时想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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