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放置了降暑用的冰块,点了点了安神香,丝丝凉意夹杂着安神香袭上周身,雪姬直觉血液有那么一瞬的凝固,她抬头,面上带着未干的泪痕,不可置信地看着太后,“太后!”弃子?太后说她是弃子!
    太后王氏却是冷笑了声,见惯了她平日里的慈和,这样刻薄冷淡的神情着实让人不寒而栗,却能够分辨这才像是太后原本有的姿态。陈海和珠儿弓着身子不敢抬头,权当自己是哑巴聋子。珠儿这是头一回跟着雪姬来慈宁宫,自然心中有许多的疑惑与震惊,但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又镇静下来,屏息听下文。
    “你说说你有哪件事是办得好的?”太后抿了口香茶,然后将雨过天青色白鸟飞尽图案的杯子递给桂姑姑,后者小心将杯子放置一侧,垂头恭谨。王氏目光在茶杯上停留了下,而后不等面色难看的雪姬回话就径自说道,“哀家说过,这后宫不允许有孩子……然而,你却让宛贵妃怀上了,虽说后来孩子没了,可你也将自己套进去了!”
    顿了顿,太后王氏继续道,“陷害一个小小的宫妃罢了,竟也能被抓住把柄,还被降了位分!哀家说过,不论是皇后的位子还是皇上的宠爱,只要你乖乖完成哀家交代的任务,一切都好说——不过哀家没想到你这么无用,现在就连你那没用的叔叔也快完蛋了,你说说你不是弃子又是什么?”
    真是字字句句捅到雪姬心窝子上!她保持跪地垂头的动作,实则两侧的手默默在衣袖中握成拳,银牙死死咬着下唇,感觉前所未有的屈辱,良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雪姬办事不力,还请太后责罚!可是太后——如果您不救救我叔叔,我怕他鱼死网破会抖出你我……”
    陈海对你这些事情都很清楚,很多年还是经由他手,于是他只是敛眉不语。然而珠儿心中大骇,雪姬做的事情她都清楚,但这其中竟然牵扯到太后她就不淡定了,暗暗心惊,雪姬这回也是无路可走才想着带上她——也难怪,估计陈海上次的表现让她失望了,这才将希望转寄于自己身上了……
    不料雪姬这话刚一说完,上头的太后王氏就讥讽地勾起唇角,“你以为哀家在知道他入狱后还会留着他的命不成?这世上啊,只有死人才是最可靠的……”
    雪姬如被雷击,她错愕地抬头看向太后,真是狠毒的老妖婆啊!好歹雪德暗中听了她那么多吩咐替她做了不少事,到头来,王氏不救就算了还打算下黑手!雪姬自认够毒,但雪德好歹是自己亲叔叔,她唯一的母家,她要是可以肯定会选择救他而不是杀人灭口……
    见雪姬这般看着她,王氏反而心情愉悦地说道,“愚蠢,雪德那德性要不了几天就会将你我供出去,你还想留着这个祸害不成!”
    “可是……可臣妾怎么办!”雪姬忍不住站起身,双眼带着质问和不满。
    空气有一瞬的停滞,王氏眼底暗芒一闪而过,直直对上雪姬的看过来的双眼,“你别忘了,高长歌一死,你的主上就不会再坐以待毙……”
    雪姬一噎,想起什么似的,复又跪下,“太后说的是,臣妾只求太后在事成之后……许雪姬荣华富贵和……自由。”她一想到高衍,浑身就抖得厉害,那样冷到骨子里的恶魔除了对高长歌还会对谁手下留情?想起他加诸在自己身上的那些伤害,雪姬就白了脸……
    她始终不明白,王氏如何那么狠心,现在想想,怕是也只是想在太后这个位子上坐更久,甚至是把持整个后宫吧!
    “自然,允诺你的不会少。”王氏鄙夷不屑地哼了声,道。
    雪姬咬牙,抬头故作担忧道,“可是如今周馥笙得势得很,臣妾怕……”
    提起周馥笙,王氏的面色这才有一瞬的难看,她蹙眉,不知为何每次见到周馥笙她就身上不舒服,所以她很多时候是不想接见她的请安的。思忖了下,王氏低沉的声音才响起,“只不过是顶了张高长歌的脸,毕竟不是高长歌,翻不了多大的浪。不过,你也不能掉以轻心,现在皇上迷恋她是好事,至少被分了心不会怀疑到我们这——你只记住一点,不能让周馥笙怀上孩子,至于她专宠与否那是你自己忧心的事情,与哀家并无多大关联。”
    王氏说完,有些疲惫地摆了摆手,十分不愿继续谈的样子,闭上眼准备小憩,“回去吧,没什么大事别来烦哀家。”
    “臣妾……告退。”雪姬咬牙切齿,王素素这个自私自利的老妖婆果然是不管自己死活的!正要转身的时候又被叫住——
    “等等,将这个放进皇上的饭菜中,仔细些,别露出马脚……”王氏冷冷的声音说完后,桂姑姑走下来,从袖中拿出一折叠成三角形的小纸包,递给雪姬。
    雪姬被王氏眼中的冷芒怔到,而后反应过来桂姑姑手中的东西应该是什么——她一张脸刷地惨白,手抖着不敢接,“太,太,太后……”
    王氏冷笑,“放心,只消仔细些下到饭菜中就可,这药无色无味,越是功力深厚越不会察觉。”见雪姬还是没用地抖着手惨白着脸不愿接,王氏面色一沉,一双幽深的眸子带着无声的威胁,“如果这点事你都办不好——哀家也没必要留着你了。”
    太清楚弃子的下场了,雪姬只觉一股凉气从脚底窜到头顶,她咬着唇接过桂姑姑手里的药包,身子发颤,“可是……主上并没有吩咐……”
    “他心不够狠,那就由哀家来替他下这个狠心……”蹙了下眉,太后眼底难得有了一些温柔之色,声音却如同鬼魅般,“何况当初他对高长歌下不去手,不照样由哀家出手?高长歌的死他也接受了,何况黎湛……”
    轰!太后竟是要皇上的性命……珠儿不禁瞪大双眼,她这么会儿时辰就知道了这么多可怕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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