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陆克寒的突然出现,珺艾是把他当做凶兆来看。
    这个男人每一次出现在她生活中,每一次都会带来巨大的劫难,是那种恶劣森森地,悬在头顶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给她一下的凶神。她能避开他么?避不开,他和安少锋是亲兄弟,感情深厚的亲兄弟。
    他们自小一起长大,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后来一个往黑道发展,一个朝白道发展,光是这两道截然相反的人生选项,在珺艾思虑后基本能够断定,他们是早已互相协商过后才会这么选的,为了什么?为了生存,为了更好的生存!
    所以他们不可能轻易断开,从血缘上来讲是如此,从利益上来讲,也是如此。
    少峯说他会解决,他当然可以,亲兄弟好说话,但是陆克寒呢,他从来不把她这个半路出现的亲妹放在眼里。
    珺艾不得不承认,尽管她一直在装糊涂,一直单方面地将自己和安少峯的关系界定在兄妹之间,然而她还不够蠢,起码能够看得出少峯待她还是有些不一样。很多时候,那根暧昧的琴弦,几个富有深意的眼神,在危险地颤巍巍地发出鸣响。
    倒不是出于多么无私的思想,而是吃亏吃得太多,吃得上头,自然就生出了趋利避害的直觉。一时的快乐能图,后面呢,反正她不能跨出那一步,无论如何都不行,无论安少峯对她有多少恩惠,她不能那么做。
    直到陆克寒突兀的现身,让她愈发地确定这一点,这个男人不是吃白饭的,如果他知道些蛛丝马迹,他又会预备让她好看?
    接连几天,珺艾沉浸在阴森的紧迫感中,之前几个月的岁月静好就像是一场梦般,已经变得极其地不真切。
    她希望陆克寒纯粹是过来打秋风的,随口开她一个玩笑,没料他派人过来交了定金,甚至留下他自己的电话号码,说有问题可以随时沟通。
    珺艾收了定金,心口装着恶气,忽然非常非常地思念徐定坤。
    徐定坤以前在西码头做的也不差吧,他们两也进行过愉快的合作吧,如果他还在,陆克寒能这么风光么?
    短暂的思念完毕,珺艾忍不住把他痛骂一顿,这该死的玩意儿怎么就斗不过陆克寒?陆克寒是长了八个脑袋,还是十只手?直接拿枪崩了他不好么!
    奥,珺艾懊恼悔恨地进了库房,对,他们曾经打算过搞死陆克寒,陆克寒也中枪了,可是没死!
    王八蛋!
    他们没搞死陆克寒,徐定坤反而被端了地盘逃之夭夭,而她,还有留下来面对这个毕生地死敌。
    他会那么好心来给她做生意?他不知道是她和徐定坤联手要杀了他?
    他都知道!
    珺艾轻点完货物,折回大堂来,照着名片上的电话打出去。
    那边响起一阵铃声,精神抖擞地击打到她的胸膛上,电话一通,是个陌生的男音,珺艾清清喉咙:“您好,我是富贵绸庄的老板,陆先生在我们这边下了单子,我这边有点问题需要跟他讲一下。”
    对方态度还算客气:“请稍等。”
    两分钟后,陆克寒靠在办公桌边,闲闲地抄手接了电话:“小艾?”
    小艾是你叫的?
    她想象得到,这个男人此刻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无非是猫逗老鼠的兴味。
    “....你要的货我们这边数量不够,可能要等一段时间,等下一班南洋的船过来。”
    “多久呢?”
    珺艾尽量把时间往宽里说:“快的话一个月,慢的话两个月,不太说得准。”
    “最多给你一个月,那些是要送人的,送晚了就没价值。”
    珺艾深吸一口气:“货船方面,那不是我能控制的。”
    安少峯捏着一根香烟,不怎么抽,就是拿在手里看,倒是轻笑一下:“你觉得这么粗劣的借口能糊弄我?还是说你忘了我是做什么的?”
    他将桌上的记录本摊开,长手指一路往下溜,在一路提前通报的记载上点了点手指:“下个月中旬就会来一班,我给你的时间,足够你绣出一朵花来。”
    珺艾恨恨地挂了电话,为什么当初徐定坤叫她一起走时,她没走?
    好在店铺刚开业,很多事情都要忙。开店的钱是少峯出的,她不能辜负了这份心意,起码要好生经营,把本钱赚回来后还给他。
    老是在店里呆着是不足以产生丰厚利润的,她得出门跟那些太太小姐们打交道,跑了半个月下来,发现这活儿没有想象中的难。也或许是她早准备好了要应付困难,于是小困难也不再是障碍。
    陪着她们无非就是说几句嘴甜的话,分享一下时髦的玩意儿,再深一点,便是谈谈男女之间那档子事。
    这事儿放在 以前,她是万万谈不出来的,也没什么资格好谈。然谁知道曾经的无数败绩,也会沉淀出不一样的镇定出来。
    于是她在一群年轻的小姐们眼里,却是有几分可贵的“军师”作用。
    当然她不会给出具体的建议,这是不稳重的行为,她只会点一点自己认为不恰当的地方。男人向来是留余地的,女人自己也要留余地,其实就这么简单。
    这些事很耗人精力,她一个人分身乏术,于是又招聘了两个女人,一个中学毕业有点经验,一个是贫寒的大学生,大学生嘛自然是非常吃香的。
    她把这两个人派出去,多少还是起些作用。
    珺艾给她们算提成,窝在二楼的茶室里算账,伙计轻手轻脚地上来,说要账的来了。
    起身走到栏杆边,下面站着的青年,果然就是阿南。
    珺艾盯着他看,都说人的要讲究平衡,讲究心理平衡,这里失去一点那里就得找回来,不然迟早要生病要发狂。
    她享受着盯视阿南时春风拂面的情绪,阿南忽的地抬头,正跟她对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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