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流深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淡淡抓起我的手。
    陈遇有些复杂的看着我:“你要这个时候回去?不行,郁菲,你听我说……”
    我看向陈遇,想听一听他要对我说什么,但是沈流深没有继续让他说下去,他身侧身挡在我身前,对陈遇说:“你先回去。”
    “可是……”陈遇还想说些什么。
    沈流深的声音沉了沉:“没有可是,你先回去。”
    陈遇叹看着我叹了一口气,摇着头不甘心的离开。
    沈流深牵着我进了书房,门慢慢关上,他从背后倏然抱住我,把我紧紧拥在怀里,抱了许久才开口:“等你爸爸葬礼结束后,我们一起搬过去。菲菲,如果你伤心,就在我怀里痛快的哭一场,但是哭过以后,要振作起来,安安心心的把我们的孩子生下来,剩下的事情,放心交给我。好吗?”
    可是我没什么力气再哭了,现在我怕只想立刻回到郁家去,回到那个乘着我所有记忆的地方,不管好的,坏的。
    我从沈流深怀里挣脱出来:“我想现在就回去。”
    “菲菲……”沈流深欲言又止,深深拧着眉。
    “我想现在就回去。”我又重复一遍,眼眶酸胀难忍:“爸爸他一定会在郁家等着见我最后一面的,如果见不到我,他会死不瞑目的。流深,我求求你,让我回去好不好?”
    沈流深的目光下意识的扫过我的肚子,片刻后他又把我拉进怀里,“好,我带你回去。你先回房间休息一下,我来安排。”
    半个小时后,沈流深带着我回了郁家的老房子,尽管他一再嘱咐我要收起伤心,要振作,可进门的那一刻我还是忍不住哭了起来。
    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那么的熟悉,我仿佛看到小时候爸爸带着我和郁乔在草坪里玩耍的样子。我忍不住再想,如果我不纠结那么多细枝末节,如果我肯早一点回来,一切是不是会不一样?
    我是个太过纠结的人,我为我的纠结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我永远的失去了我的爸爸。
    隔日是爸爸的葬礼,黑白照片上的爸爸意气风发,双眼炯炯有神,一如我记忆中的那个样子。他的一侧是妈妈的位置。
    我从来没有见过妈妈,所有关于她的记忆都是从照片里得到的。以前爸爸总是说,我任性发脾气的样子是最像妈妈的。
    爸爸和妈妈很相爱,现在,他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葬礼上我没有再流一滴眼泪,该流的早就已经流干,可是遗憾并不会因为眼泪而消减。
    陆斐带着花出现的时候葬礼已经快要结束。
    因为爸爸的去世,郁乔伤心太过,心脏不舒服,医生让她卧床休息,葬礼进行到一半时她呼吸困难,陈遇便带着她先离开。墓碑前只有我和沈流深,和不远处沈流深的助手和司机。
    “节哀顺变。”陆斐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显得很沉稳,鞠躬过后,他对我伸出手。
    我记忆中的陆斐从来只穿浅色的衣服,那么阳光,那么明快,曾经照亮我的整个青春。
    可是现在,我挺着大肚子,站在爸爸的墓碑前,对他说谢谢。
    他于我而言已经是一个陌生的不能在陌生的人,我宁愿我从来没有认识过他。
    上次陈遇说,爸爸去世之前见的最后一人可能是陆斐。
    如果是他,他究竟跟我爸爸说了些什么?他和沈流深之间除了杀父之仇,究竟还有什么秘密?他们的秘密,跟郁家的没落有没有关系?
    我的心里有太多太多的谜团。
    我不能再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我一定要弄个清楚!
    “沈先生。”陆斐走到沈流深面前,“你和郁菲并没有结婚,不知道你现在站在这里是以什么身份呢?”
    “以我孩子父亲的身份。”沈流深淡淡说,“如果我没记错,葬礼并没有邀请你来。”
    “我来很奇怪吗?郁叔叔是我父亲多年的朋友,这次他听说郁叔叔去世大受打击,特意嘱咐我让我来送郁叔叔一程。”陆斐的视线移到我身上:“我答应过郁叔叔会好好照顾你,以后你有任何事依然可以找我。”
    “我想没有这个必要。”沈流深揽过我的肩。
    陆斐似笑非笑:“有没有这个必要也不是你沈流深说了算。菲菲你记住,不管任何时候,我待你的心一如从前。”
    我抬眸看着陆斐,脑子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很多人的脸,有小米的,古古的,还有徐枫的,郁乔的,还有爸爸的……现在,他对我说,他待我的心一如从前?
    他的心还真是廉价!
    我不由得冷笑:“你的心?你还有心吗?”
    “我知道我现在怎么做你都不会原谅我,但是你相信我,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陆斐说的一脸诚恳,我只觉得一片冰凉。
    以前我觉得沈流深演技已经足够好,想不到陆斐也是个中高手,关键的是,如果不是接连发生的这些事情,我几乎不会以为他是在演戏!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我爸去世前你是不是去见过他?你到底跟他说了什么?我爸的死跟你有没有关系?”
    一连问了三个问题,把陆斐问的哑口无言,我感觉到沈流深握在我肩头的手缩了一下。
    陆斐一时间情绪复杂,他看了我一眼,随后移开视线,望向远处起起伏伏的墓碑,“我的确是去看过郁叔叔,这一点我不否认。虽然你现在跟了沈流深,但是以我们两家的关系,我去看望郁叔叔也是情理之中。我也没有想到郁叔叔的情况这么严重……”
    他的神情,我几乎可以肯定,爸爸这么突然的去世一定跟他脱不了关系!
    我不由得激动起来,冲着陆斐大吼:“你到底跟我爸说了什么?是你害死了他对不对?你把你对付小米和古古的手段用在我爸身上!陆斐,我恨你,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你就是个魔鬼!”
    沈流深立刻拦住我,把我拥进怀里,他轻拍着我的后背,安慰道:“菲菲,冷静一点,你冷静一点。”
    我大口大口喘着气,狠狠瞪着陆斐,他面如死灰,双手斜插在口袋里,就像一头披着人皮的狼,我多想扑上去把他的皮一点一点撕下来!
    “这里不欢迎你,请你离开!”沈流深凌厉的视线扫过陆斐,“还有,我希望你永远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
    陆斐表情僵住,半天后自嘲说:“能被你恨,也不错!”
    他离开以后我在爸爸墓碑前又站了许久才慢慢冷静下来,收回视线,我看向沈流深:“我累了。”
    “我们回去。”沈流深牵起我的手。
    回到郁家的时候杨姐已经做好了饭,院子里和大门口站满了人,不过除了杨姐以外我一个都不认识。沈流深说一切都是为了安全。
    我不由得微愣,想起那天陈遇说过,他的软肋实在太明显,下意识的就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他的软肋,是在说孩子吗?
    孩子不只是他的软肋,也是我的。
    这样也好,我也安心许多。
    不知道是不是心情的原因,肚子里的小家伙最近安静了许多。以往他每天都有固定几个时间翻滚的很欢畅,这几天也没什么动静。
    我不禁有些担忧起来。
    我不仅带着他去了太平间,而且带着他参加了爸爸的葬礼,而原本怀孕期间这些都是禁忌的。
    可是我如果不去,我想我心里因为遗憾而破的洞恐怕这辈子也无法堵上。沈流深之所以没有强烈反对,大概也是因为这样吧。
    因为懂得,所以慈悲。
    “吃东西的时候不要发呆。”沈流深夹了一块排骨放在我碗里。
    我依旧扒拉着碗里的白饭,一点点食欲都没有。
    “那天我和陈遇说的话你都听到了。”沈流深用的是肯定句。
    “嗯。”我点了点头。
    “你为什么不问我?”沈流深眼皮微抬。
    我抬起头,迎上他微沉的目光:“如果我问,你就会告诉我实话吗?我爸之前一直很反对我和你在一起,你们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
    沈流深放下筷子,双手交叠,幽深的眸光几乎就要穿透我:“郁菲,不要胡思乱想,你现在最重要的是休息,看看你的黑眼圈。”
    “所以我问你又有什么意义呢?”我有些烦躁的抚了抚头发:“每次我得到的都是这样模棱两可的回答。你说不要让我胡思乱想,难道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我就不会胡思乱想了吗?”
    沈流深的眸光黯淡下去,气氛显得格外压抑。
    眼前的那碗米饭最终被我拨弄的不成样子,吃到嘴里,味同嚼蜡。
    “我吃饱了。”放下筷子,我起身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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