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钧的声音可不低,他说的掷地有声。
    苏茵原本隐在暗处,一点也不显眼,众人几乎已经将她给遗忘了。
    可谢钧声音一落,在场所有人皆抬头朝她看去。
    可也只看了一眼,所有人的目光便落在容华身上。
    她的生死也只在容华一句话之上,无关紧要的很。
    在场所有人并未觉得谢钧有丁点过分,他此举无异于给了容华一个台阶。
    只要容华杀了她,那么容谢两家的姻亲便还在。
    换做旁人,甚至都不用多做他想,定然会毫不犹豫的将苏茵给推出去。
    她的生死,与容谢两家的关系相交简直不值一提。
    容墨面色不变,双眼微眯朝容华看了过去。
    谢家何等门户,谢婉乃是谢氏嫡女,容华当街那一言,无异于狠狠的打了谢家的脸,令得谢家乃至谢婉颜面尽失。
    他们怎能不怒。
    今晚的夜宴,他故意请了谢家之人,便是给谢家一个主动提出退婚的机会。
    哪知谢家竟还有所贪恋,给出容华一个台阶来。
    容墨眼中闪过一丝讥讽,不着痕迹的看了谢钧一眼。
    难怪谢宏不肯来。
    若是谢宏说出这番话来难免有失身份。
    可谢钧说出来就不一样了。
    他不过一个为侄女出气的伯父罢了。
    说了什么也无伤大雅。
    也对,容华乃是容氏少主,只要谢家阿婉嫁过来,他便可继任为族长。
    必是谢家眼中的乘龙快婿。
    便是他豢养了一个男宠,眼下男风盛行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谢家颜面上过不去罢了。
    故而才有了这么一出。
    谢家是这般想,倒也没有什么奇怪。
    可纵然他们给了容华一个台阶,他便会顺着这个台阶下去吗?
    只怕他们的愿望要落空了。
    容华又岂是他人可随意左右的。
    谢婉眼睛睁的大大的,抬头一瞬不瞬的看着容华,她眼中闪过星星点点的亮光,将心中的希望点燃。
    伯父既然这样说了,只要容华肯杀了那少年,谢氏一族便不会出面退婚,那么他们的婚约就还在。
    他日,她还可成为他的妻。
    所有人皆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容华。
    连苏茵都抬头看向容华。
    容允不着痕迹的侧脸对苏茵小声说道:“茵茵啊!你说我家小华子会不会真如谢钧所说杀了你呢?”
    他声音极低,唯有苏茵一人听得到罢了。
    苏茵垂眸一笑,淡淡说道:“不知。”
    不过她看出来了,谢氏一族并非想真的想退婚,先前容华那一言令得谢氏一族颜面尽失,他们也不过是想找补找补颜面罢了。
    今日的容氏少主,乃是明日的容氏族长,天下第一大家族的族长。
    能配得上他们谢家嫡女的,可是不多。
    他们自然不愿轻易放弃容华这个乘龙快婿。
    故而今晚夜宴之上来的并非谢氏一族的族长。
    若是谢氏一族的族长当众这般说,也太有失身份了。
    她真不知容华会如何选择?
    便如君王在美人与天下之间难以取舍一般。
    在与容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若有谢氏一族相助,无异于如虎添翼。
    若他看重的是容氏一族的族长之位。
    那么便不用多想。
    只要将她推出去,如谢钧所说,谢家必不会再多言什么。
    众目睽睽之下,容华慢慢的朝谢钧看了过去。
    他面无表情,那一眼平静如水,没有一丝波澜。
    可谢钧却觉得骤然间一冷,明明是三伏天,他却觉得刺骨的冷。
    于一道道视线中,容华望着谢钧,看都没有看谢婉一眼,缓缓说道:“怕是不能!”
    断然拒绝了谢钧。
    他声音一落,苏茵一下便笑了,她眉眼如水,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欢喜。
    他果然没有让她失望。
    “茵茵啊!看来你的眼光不错呢!”容允的声音适时地响起。
    苏茵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恁的得意。
    她虽然未开口,但那副得意洋洋的摸样,好似再说那是自然。
    容华说着一顿,看着谢钧接着又道:“他乃是容华的救命恩人,当众屠杀恩人之事,容华断然做不出来。”
    谢钧没料到容华竟会这样一说,微微一怔。
    容华这一句话顿时令他陷入进退两难之地,他说他是他的救命恩人,若他在追着不放,非得逼着他杀了他,岂非会落得一个薄情寡义之名。
    他日,天下有才之士,如何敢效忠他谢氏一族,到时候不单是他,便是谢氏一族也会声名尽失,令天下人胆寒。
    救命恩人尚且可诛,岂非人心尽失。
    “莫非你们谢氏一族做得出这样的事来了?”容华挑眉看着谢钧。
    当下狠狠将了他一军。
    果然,他声音一落,所有人皆朝谢钧看了过去。
    唯有容墨意味深长的一笑,这才是容华,与他数次无声交锋的容华。
    一道道视线中,谢钧往后大腿一步,对着容华拱手一礼,高声说道:“是谢钧的不是,还望容少主见谅,救命恩人自然不可诛。”
    他十分诚恳的对着容华双手一叉,一脸歉疚的摸样,倒好似真的一样。
    容墨单手轻轻扣着桌面,不着痕迹的打量着他们二人。
    谢钧此人于谢氏一族也有着举足轻重的位置,青川中谁人不知,他言辞如剑,巧舌如簧。
    他又岂是可随意打发的。
    不然谢宏怎会派他前来赴宴。
    “不敢!”容华看着谢钧,亦是拱手一礼。
    “然,容少主白日才说了他是你的卿卿,今晚便又说他是你的救命恩人,让众人如何信服?”谢钧开口,果然字字珠玑。
    一言直中要害。
    是啊!是啊!
    白日容华才当众说了,苏茵乃是他的卿卿。
    于夜宴之上又说他是他的救命恩人。
    让旁人如何相信。
    果不其然,谢钧一句话落下,所有人眼中皆起了疑惑,顿时目不转睛的看着容华。
    容墨眯眼淡淡一笑,始终一言未发。
    容华一笑,眼中闪过丝丝冷意,他看着谢钧说得极慢:“我容华向来所言非虚,你这般说来可是在质疑我的人品有失?”
    容华亦不是好惹的。
    他从不给谢钧选择的余地,若他开口指责他人品有失,岂非在说容墨与长老院中的长老有眼无珠。
    毕竟他这个容氏少主可是他们选出来的。
    “谢钧断无此意!”谢钧拱手又是一礼。
    “如此甚好!”容华谦卑的回以一礼。
    两个人眼神交汇处锋芒尽出。
    几次交锋下来,谢钧皆落了下风,所有人皆以为他会善罢甘休的时候,那知他又开口了。
    这一次,他直言不讳的看着容华说道:“然,容少主令得我谢氏一族,还有阿婉颜面尽失,便无不妥之处吗?”
    “是容华的疏忽,容华自是有错。”容华也不强词夺理,他嘴角含笑,一脸诚恳对着谢钧拱手一礼。
    谢钧眯眼看着容华一笑,沉声说道:“听闻容少主如今有预示灾祸的能力。”
    谢钧语锋一转,突然提起这件事来。
    当下所有人更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容华。
    容华没有言语。
    谢钧朗朗一笑,接着又道:“不管如何,此事皆由那小儿所起,才令得我谢氏一族颜面尽失。”
    谢钧自然不能将这个罪名落在容华身上,如此一来,就只能推到苏茵身上了。
    这也是氏族惯用的伎俩,想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时候,便将罪名推到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真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这怎就成了苏茵的错了?
    话是容华说的。
    事也是容华做的。
    “容少主可愿与我谢氏一族赌上一局?若你胜,此事我谢氏一族既往不咎,婚事照旧,若你输了便把那小儿交由我谢氏一族处置,可好?”谢钧眼中精光乍闪,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容华,将他脸上一丝细微的表情都尽收眼底。
    他声音一落,容墨顿时意味深长的看着他。
    他竟不知他葫芦中卖的什么药,目的何在了?
    他的话亦是极妙,令得容华也是进退两难。
    若是不赌,岂非说他胆小如鼠。
    若是赌,如何能有十分的把握,谢钧既然这般说了,想必早已算计好了。
    容华一言未发,抬眸朝容墨看了一眼。
    容墨视线一扫,落在谢钧身上。
    谢钧看着容华,双手一叉,笑着说道:“容少主既然可预知灾祸,我想为我们青川讨个彩,便让容少主预测一番,青川最近可有何灾祸,若是容少主预测的准,便算我谢家输了,若是容少主预测的不准,便是容少主输了,族长说可好?”
    他竟不问容华的意见,直接询问容墨。
    刹那间所有人的眼皆亮了起来。
    上至容墨,长老院的诸位长老,还有所有宾客,下至一旁服侍的婢子仆从,都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容华。
    容华在秦国的所作所为如今可是人尽皆知。
    他们实在也是好奇的很。
    特别是容墨,毫不夸张的说,他更是好奇的整夜整夜睡不着觉。
    旁人不知,他可是知道的,容华于天象上并不精通,不过略知皮毛罢了。
    他如何能有预知灾祸的能力?
    不得不说谢钧太过精明了,也太会揣摩人心了。
    一句话抓住了所有人的心里,令得他们没有办法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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