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酒宴弄出几首缠绵悱恻的诗词,结果自然是不欢而散,李茂心里郁闷却不得不大度一些,更不能指责唐婉的不是。
    人家小姑娘能背诵他的南乡子,还有错了?只是场景不对而已,有火也没处撒。
    李茂没法腆着脸再面对唐闳李媛,而且他马上要沿江而下前往江南东路。
    这一别就真的是永诀,他不想再给唐闳一家添麻烦,至于唐婉和陆游,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他不愿意看苦情戏,但也不能把自己折进去呀!
    还是那个小院,唐烟的笑声有些冷,她平时并非碎嘴之人,但今天有些话不吐不快。
    “老爷,传闻果然不假,李茂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妾身看就是小婉儿做了挡箭牌,唐闳要换一顶帽子了。”
    陆宰当然知道换帽子是什么典故,眉头一皱道:“不要乱说话,李茂少年得志,三十而有天下,岂是儿女情长之辈,或许他寡人有疾,但与我们私交尚可,背后这些话不要再说了。”
    唐烟咯咯一笑,“这怎么能是乱说,小婉儿懂什么,钗头凤不是送给李媛的?妾身觉得唐闳也会这么想啊!小婉儿只是受了无妄之灾而已,可惜了那个小娘,跟咱家大郎很配的,现在不得不断了念想。”
    要不怎么说东家长西家短,扯老婆舌是唐烟的天赋技能。
    李媛是回到小院才后知后觉,悚然而惊,猛地一转身牵动了腿上的伤势,闷哼一声的同时,捕捉到了唐闳眼中一闪而逝的疑色,仔细回想酒席宴间她和李茂的对话,险些当场昏厥。
    “老爷,那首词是杨华送来给婉儿的,我……”李媛急的都快哭了。
    好好的一场践行宴,结果横生枝节,还涉及她的名节,虽然谁都没有宣之于口,但一个大黑锅把她扣了个结结实实。
    千不该,万不该,那首词就不该她来说出口,什么婉儿之类,只会被当做借口,李茂情挑她的借口。
    可是这种事没法解释,和李茂面临的窘境一样,越描越黑。
    唐闳的父亲就是鸿儒,诗词大家,什么曲牌都玩的溜,李茂的两首钗头凤蕴含的意思,往前推十年唐闳都看的明白。
    自己的媳妇被人惦记本来就够窝心,生气,但惦记的人是李茂,对唐闳来说和天塌下来差不多。
    他当席捏碎了酒杯,除了生气也是在向李茂递话,他不是南唐后主,更做不出把老婆送给李茂侍寝的乌龟王八行径,他相信李茂明白了,所以才会不欢而散。
    误会往往就是这样信息不对称或者缺失造成的,李茂是想拆散唐婉和陆游,毕竟二人的结合就是一个悲剧。
    但方式方法有些生硬,偏偏唐婉又那么小,两首钗头凤只会被认为是李茂写给李媛的,因为除此之外没别的解释啊!
    “妾身可以以死明志。”李媛脸色煞白,有些事就是这样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在她看到唐闳眼中那么疑色的时候,她已经想到了自经,唯有一死可证清白。
    笃笃……
    一阵敲门声让唐闳夫妇转首望去,脸上皆露出些许愕然,来的是庞秋霞,之前还不知道庞秋霞的身份,现在已经知道人家并非小娘,而是正经八经的皇妃,轻易怠慢不得。
    唐闳想到了什么,不止脸色发白,身子也有些抖,就在他即将发作的时候。
    庞秋霞将怀里的一个信封递给了唐闳,见唐闳像个木头桩子不接,直接塞进了唐闳的手里。
    庞秋霞在外面站了片刻,恰好听到了李媛说的几句话,准备好的两个信封被她临时调换。
    幸好她做了两手准备,接着走到李媛近前,从怀里取出了一个金丝编织的金钗,在李媛的耳边说了几句。
    李媛的脸色急速变幻,脑子哄哄作响,整个人都是懵的,稀里糊涂的拿起桌案上的执笔写了起来,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庞秋霞已经飘然离去。
    唐闳没想到庞秋霞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此时才意识到手里多了一个信封。
    他展开一看,里面只有薄薄一张纸,上面写的分明就是出生年月日,这是庚帖?
    正常的庚帖,是要媒人送来,上面必须写着姓名,籍贯,生辰八字和祖上三代,而唐闳手里这张疑似庚帖的一张纸,只有生辰八字。
    李媛纤手一掩口鼻,她刚才写给庞秋霞的好像是婉儿的庚帖,怎么会?难道是……
    李媛和唐闳面面相觑,李媛脸上是震惊和愕然,唐闳则有些惭愧和别扭,夫妻二人相顾无言。
    李茂登上蒸汽战舰的旗舰,看着迟迟登船的庞秋霞,“就等你了,那就开船吧!”
    李茂说完看见庞秋霞递过来的信封,里面是李谌的庚帖,顿时明白庞秋霞为什么晚了。
    “没送出去?”李茂心头有些不悦,李谌不是他亲生儿子,但却视如己出,让李谌配唐婉,他觉得绝对是良配,也算是他最后做一个补救,没想到李谌的庚帖被唐闳退了回来,很不给面子啊!
    庞秋霞白了李茂一眼,把刚才偷听到的几句话说了出来,李茂讪笑脸红。
    还好,虽然有些尴尬,但没给人家两口子酿成更大的误会就好。
    “你说什么?秋霞,怎么可以如此胡闹。”李茂还想夸庞秋霞几句,庞秋霞庚帖没送出去,起码落了个囫囵的圆满。
    哪曾想庞秋霞不是没送出去庚帖,只是换成了他的庚帖。
    庞秋霞耸了耸肩膀,小嘴瘪了瘪道:“你以为我愿意啊!不这么做,大郎是想做唐明皇?还是汝妻子吾养之的曹孟德?我吩咐金琮把唐闳一家留下了,唐烟那婆娘居然敢笑话大郎,自然也不能让他们回山阴老家,杜壆没到,先让他们做一做基础工作,这点能力他们还是有的,物尽其用人尽其才嘛!”
    李茂无言以对,最终化作一声叹息,好事坏事都让庞秋霞给做了,除了先这么晾着,好像也没别的妥善办法。
    最别扭的是他,总算体会到炒股炒成股东,炒房炒成房东的滋味,小唐婉,这是砸自己手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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