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九,李茂一行人抵达陈桥驿,天色已经见暗,今年没有三十,明天就算新的一年,李茂让人在此地歇息一晚养精蓄锐。
    杜壆,刘敏和陈文昭都不在李茂身边,能帮着李茂出谋划策的是欧阳澈,陈东,吴用,宋江等没有太多公务在身的心腹之人。
    燕京和汴梁接连发生内阁成员死伤的恶性事件,李茂脸色又愈发的阴沉,导致吴用等人也心情压抑。
    燃烧的篝火升腾闪烁,映照着围坐的人脸上忽明忽暗,李茂用干净的枝条扒拉着铁锅里乱炖的晚餐,插起一块肉咬了一口觉得熟透了,给自己盛了一碗,一边吃一边示意旁人取用。
    吴用实在是受不了这不言不语压抑的氛围,硬着头皮开口问道:“殿下,这次进京到底是个什么章程,殿下怎么也得欠个口风,我等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李茂大有深意的瞥了吴用一眼,“先找凶手,一切都按照流程走,先是刑部,然后是大理寺,最后内阁核验。”
    吴用干笑一声,他已经把话里的潜台词说的很明白,李茂却揣着明白装糊涂,这让他一肚子话没法往外说,只能闷头吃饭。
    欧阳澈和李茂的关系主要还是以公事为主,显然现在面临的问题不止公事。
    吴用起了头吃瘪,欧阳澈咳嗽一声问道:“汴梁传回的消息有些模糊,凶手估计不好找,大规模排查的话,正月十五前也未必有结果,但京城必定人心惶惶谣言四起,殿下不可轻忽。”
    陈东的资格最小,有些话轮不到他说,目光在宋江,朱武等人身上转了转,最后落在了李茂脸上。
    李茂岂能不知这些人心里都憋着事儿,还有人背地里搞小动作,他再不透露一二,没准能把人憋疯。
    “这里有人来过,有人没来过,上次本王就提起陈桥兵变,黄袍加身的典故,这是本朝的故事,相信诸位没来过也耳熟能详……”
    吴用等人听着李茂讲古,陈桥兵变他们在场的都熟悉,而且李茂也给众人分析过可能或者不可能的因素,属于老生常谈。
    今晚李茂除了讲古之外,还把陈桥兵变批判了一番,主要就是这一出玩的太糙了,完全是掩耳盗铃,赵宋自己找块遮羞布,还“缺斤少两”,一直以来倍受天下人诟病。
    李茂说了一通,把话题扯到眼前。
    “信安军的实力,远超当年的赵匡胤,前些年第一次兵临汴梁城下的时候,就可以把赵宋这艘船凿沉,更别说上次了,本王为什么没有选择那么做,原因你们都知道,这盘子砸了,再想归拢太费事,赵宋军事上烂的很,但赵匡胤留下的遗产很丰厚,一句与士大夫共天下,不是那么好破局,大江以南短时间内为什么没有纳入信安军的军事计划之内,就是因为大江以南的士大夫,已经意识到了自身的危险,也许是信安军的步子迈的太大,把他们吓着了。”
    李茂没法言明其中的阶层矛盾,但事实上就是信安军所代表的一方,正在侵蚀,挤压原本的士大夫阶层,并且直接给打烂了重新开始。
    那些跟不上信安军进步脚步的人,无论是谁都难逃被淘汰的命运,大江以北因此而破败的世家豪强不在少数。
    世上永远不缺聪明人,为什么江南两浙乃至广南还有人不遗余力的支持赵桓,就是透过现象看到了本质。
    或许可以说他们保守,不思进取,但舍己为人的毕竟是少数,现在的日子很舒坦,他们不希望改变,因为接受改变之后,谁能保证比现在过的更好?
    进步和守旧永远是对立面,李茂满心希望可以潜移默化移风易俗,所以首选经济战,慢慢的渗透。
    然而某些人的骚操作,直接断了李茂的这个念想,颇让他不满。
    不过李茂没有被人牵着鼻子走的脾气,所以现在定下了基调,他们这次南下就是查案子,什么谣言和人心,现在不必理会。
    在场的都在王府公学进修过,李茂说的委婉,中心意思他们都听明白了。
    吴用忍不住说道:“殿下,大势如此,王妃娘娘就说过,某些事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殿下的一片良苦之心,某些人根本不领情,这盘子砸了就砸了,无非是多几年时间来收拾,但这次的机会,今后未必会再有啊!”
    朱武见吴用又打起了头炮,嘴角忍不住抽了抽,都说吴用有谋略,是个毒士,但这性格太急功近利,表忠心太过分,容易招灾惹祸啊!
    李茂摆摆手,大家只好闷头继续吃饭,李茂回到帐篷内没多久,欧阳澈端着茶壶和茶杯进来。
    “殿下,这是我珍藏了很久的好茶,殿下尝尝滋味。”欧阳澈说着不等李茂开口,把茶具放到李茂面前,很快茶香四溢,绝对称得上好茶。
    “德明有话说?”李茂以为吴用会继续向他进言,没想到来的会是欧阳澈。
    欧阳澈请李茂品茶,他也喝了一口,这才开口说道:“我与殿下相识时不过一介布衣,内人倒是与诸位王妃交情深厚,我这个人的秉性殿下知之甚详,今晚实在是有些话不吐不快,冒犯之处,还望殿下海涵。”
    李茂当然了解欧阳澈的为人,“德明有什么话,尽管直言,咱们哪说哪了。”
    欧阳澈稍微直了直腰,“临行之际,收拾行李偶然发现旧作一首,还请殿下品鉴。”
    剑气光芒射斗牛,剑池风物占清幽,天教间出英雄士,人独推尊翰墨流。
    几为诗魔生太瘦,常因清圣肆狂游,高吟逸轴成何事,可惜升平漫白头。
    李茂很久没有作诗填词的雅兴,不过不管后世的那些诗词还是自己辛苦钻研的水平,都觉得欧阳澈这首诗做的不怎么样,但是作诗是次要的,欧阳澈这是在作死。
    诗言志,李茂很想说,欧阳澈,你这个浓眉大眼的货也“叛变”了,不应该啊!
    欧阳澈借诗言志,而且很隐晦似是而非,但大家都是读书人,这里面的门道能不懂?
    “德明,皇位可禅,可继,可革,德明何以教我?”李茂把话挑明,他实在没心思再作诗回应欧阳澈,直接切入正题重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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