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来宣旨的除了几个太监之外,还有刘滂,若说张浚志大才疏,这位刘滂根本是连志气都没有。
    如果不是世事几多变换,这位刘大人很快就会被部将反叛所杀。
    张俊不待见刘滂,可除了此人带兵,刘延庆断然不可能让旁人进城,可见刘滂草包无能的风评早就为时人所知。
    刘滂只带了三百禁军护送宣旨的天使,入了城便被刘延庆的心腹严加看管,碍着脸面没有缴械,但想要搞事情绝无可能。
    入夜之后,张俊推开宰相张浚的房门,躬身一拜道:“相爷,今夜就是剪灭刘延庆父子之时,为免相爷受到惊吓,还请相爷暂入水缸躲避。”
    张浚胆气还是有的,再说堂堂宰执岂有躲入水缸的道理,传扬出去岂不是贻笑大方。
    张俊却不再跟面前的宰相解释,双手一伸强行把张浚架起来放入后院早就准备好的水缸。
    仅有半缸水,张浚一进去水就差一点溢满。
    此时天气还没有大热,张浚脖子以下浸水,冷的这位紫岩先生牙齿险些打架。
    张俊再三叮嘱后转身离开,等他走出院子,外面已经站着十几个身穿禁军甲胄的士卒。
    他们的身份皆是信安军银牌间谍,其中有半数是刘延庆军中的中级军官。
    信安军辖地之外谍报司的人向来认牌子不认人,之前已经对过暗号才前来相会。
    当张俊出示了自己的身份铭牌,这些人才齐齐拱手,异口同声道:“愿为信安军效死。”
    张俊脸上神情严肃,言语铿锵有力,“今夜诛杀刘延庆父子,三人性命已然不久矣!所忧虑者,麾下数万兵卒而已,尔等分头前往营中放火,制造营啸哗变,火势乱兵一起,自行退散。”
    十几个人领命而去,张俊则孤身前往刘滂驻兵所在,刘滂起初还把张俊当做普通兵卒,定睛一看是张俊,吓的一激灵,“大人不是在杭州府城吗?缘何来到荣国公军中?”
    张俊懒得和刘滂废话,他的官职本就在刘滂之上,立即接管了三百人的指挥权,再加上他带进城内的一百禁军悍卒,做好了战斗准备。
    刘滂身材肥硕,终于明白要发生什么的他浑身颤抖,肥肉好似产生了点点涟漪。
    几次张口欲言,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一看张俊的架势不听命反手就会给他来一刀,左右是个死,还废话干什么。
    “刘大人,等城内起火,尔立刻前往江宁府方向,见到大队人马,只许说刘延庆父子已经授首伏诛,听明白了吗?”
    刘滂双眼蓦地瞪大,连连点头不迭,眼看城内起了乱子,他巴不得快点逃离险境。
    张俊让刘滂出逃散布消息,也算知人善任,刘滂为了活命必然有多快跑多快,虽然他时间充足,但稳妥起见,还是早些引江南世家豪强的兵马入城为好。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左右,城内突然窜起十几个火点,火势很快蔓延,城内城外的兵马乱了起来。
    张俊带人直奔刘延庆父子住处,刘滂则骑着马仓惶出城向北奔逃,幸好他跑的快,否则肯定会被乱兵围堵。
    此时的刘延庆军中,因为寻不见主将,又有中层军官故意乱命,再加上火势超乎想象的迅猛,虽非交战,相互践踏死伤者众多。
    张俊这些天在城内除了吃喝之外,一直在布置火攻之事,使用的又是信安军兵工厂改进的燃烧弹,火势连片之后已然呈现焚城之象。
    时间线前移,张浚被按进水缸的时候,刘延庆父子正在高高兴兴的看着官诰文书,袍服。
    刘光国笑的见牙不见眼,“爹,张浚老儿倒也知情识趣,允诺没有打折扣,早知如此,爹当求个亲王爵位。”
    刘延庆此次没有晋封王爵,但也迁封吴国郡王,刘光世和刘光国也荣登郡公之位,刘家父子威加江南东路。
    “父亲,想我等起于西北,戎马十数年,方有今日荣华,岂能止步于郡王,赵宋天下看似一统,实则群雄并起,过不数年,一旦李茂属意九五,必成五代十国之局,我们父子实据江东,不敢说三分天下,传承数代当无问题。”
    刘光世说的慷慨激昂,突然感觉鼻子温热,随意伸手一抹,却是越抹越多。
    与此同时只觉得腹内疼痛仿佛刀绞,再想说什么的时候,开口喷出了一口乌黑的血来。
    刘延庆和刘光国症状相近,刘延庆手按着腹部,脸色煞白,“张德远,安敢害我。”
    刘光国痛的在地上打滚,“爹,酒里有毒……”
    他们父子自然不会给自己下毒,近日所食只有张浚拿出来的御酒,可明明是一坛酒众人分饮,难道张浚张德远要跟他们父子同归于尽吗?
    刘延庆挣扎起身,外面早有心腹嫡系听到不对劲,看到鼻孔嘴角溢血的刘延庆,吓了一大跳。
    刘延庆伸手揪住心腹的衣襟,“速去……命人斩杀张浚一干人等,再叫人带郎中来,快去。”
    刘延庆不知道中的是什么毒,但自我感觉十分不妙,同时万分不解。
    张浚处心积虑的下毒,就为了把自身性命搭上?为了保赵宋江山,连命都不要了?
    心腹离去不久,城中火起,内外乱做一团,传令的嫡系很快退返,只说张浚住处空无一人,另有朝廷禁军杀来,请刘延庆父子速速出城避乱。
    哗变营啸的军队最为可怕,刘延庆亲身经历的就有好几次,这个时候麾下兵马可不管你是老几,根本就不认人的。
    刘延庆还想带上刘光国和刘光世,哪曾想火势燃烧的比他预想的还快,而且有数百人已经杀到近前。
    无须激战,因为刘延庆已经说不了什么,虽然还有一口气在,能做的也只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揪着进入院内。
    待到厅内,刘光国和刘光世已经咽了气,刘延庆眼睛似乎流出血来,看着为首的张俊,努力挣扎道:“张德远……所谋为何?”
    张俊前来主要是为了刘延庆父子的首级,这等哗变营啸之地,他自认悍勇也不敢久留。
    听了刘延庆的话,他倒是很想替李茂问候刘延庆一声,可惜身份和谍报司的纪律不允许。
    再说刘延庆问张俊所谋为何?这根本就不关张德远的事儿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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