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东在京城时绰号陈大炮,敢喷擅喷,但有一人的嘴上功夫丝毫不差于陈东,而且还是一介布衣。
    张炳读书不成,几次没有考入太学,但是在国子监太学生中威望很高,此人口才了得能言善辩,而且为人比陈东圆滑许多,很有人缘。
    像张炳这种读书人,每每以天下苍生,江山社稷为己任,不管是谁当朝执政,他都能挑出毛病来,用后世的话说属于职业喷子,而且往往能喷在点子上。
    赵佶迫于信安军的压力被王黼等人忽悠着逃离京城,张炳喷过,赵桓以监国之位称帝,他也喷过。
    不过碍于圣上都是明君,唯独奸佞用事的路子,张炳喷蔡京,王黼,李邦彦,白时中尤其发狠,在身边聚拢不少对朝堂不满的士子太学生。
    陈过庭,李纲在担心太上皇赵佶返回京城可能引发宫变的问题上,主打的就是太学生这张牌。
    就在赵佶进宫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谁先说的,李邦彦,白时中等人欲对太上皇不利,准备重演赵武灵王沙丘宫变的旧事,置官家赵桓于不仁不孝的境地。
    太学生们群情激愤,在有心人的引导煽动下,以张炳为首的数百太学生冲击政事堂。
    李邦彦等人还没开始研究钟相杨幺之乱怎么平,就被数百人堵在了政事堂。
    段景住来晚一步,等他前往国子监的时候,张炳等人已经抵达政事堂,事情在这个时候脱离了所有人的掌控。
    李纲的本意是好的,想借士子之力给李邦彦等人施压,保住官家颜面,太上皇的安全。
    但是李纲错看了张炳,张炳不止有陈东的胆气,更有狡猾的一面,当被禁军诸班直打伤了几个太学生,眼看形势不妙,张炳登高一呼,数百人竟然冲开了把守政事堂的一百多禁军,而且情绪也被张炳鼓动起来,冲进政事堂直接动了手。
    当第一个太学生被一名禁军不小心刺伤不治身亡,政事堂迅疾上演了群殴的一幕。
    李邦彦见势不妙,仗着对环境的熟悉第一个溜了,他跑路及时,别人却没有这么好的运气,陈过庭,李纲身不由己,劝阻无效被推搡倒地。
    政事堂很快见了血,鲜血的刺激导致众人下手也没有个轻重,陈过庭,李纲,欧阳珣等人还算好,不是太学生集火的目标。
    奸佞之名在外的白时中,赵野,蔡懋,李梲最倒霉,其中两人被群殴致死,另外两人也眼看着出气多入气少,活不长了。
    李邦彦逃出政事堂,迎面遇到两个禁军军兵,自报家门言称有人作乱,这两人很快找来数百禁军。
    李邦彦遇到的两个禁军士兵,一个叫郭京,另一个叫刘无忌,本是京城之中的捣子,也不知道怎么混进了禁军之中当值。
    这两人得了李邦彦的命令,也不怕事情闹大,直接以弓弩乱射政事堂,射杀了数十个太学生。
    政事堂这边已然乱成一锅粥,鲜血遍地,皇宫之中却是另一番景象。
    赵桓亲自侍奉赵佶,将赵佶请到了原先的寝宫,还找来了赵佶熟悉的宫人安排沐浴更衣。
    “桓儿有心了。”赵佶看到赵桓做到这个地步,心中疑虑尽去,或许是觉得赵桓孝心可嘉,顺嘴说了一句:“楷儿还劝为父不可回京,却是误会了桓儿,希望你们今后兄友弟恭,为父便再无牵挂了。”
    赵桓努力让自己的脸上挤出几分笑容,哼哈答应着,“父皇,前些时日宫中发现了一块奇石,虽然只有磨盘大,却隐含山川地理,惟妙惟肖,儿臣就想着等父皇回京品鉴一番。”
    赵佶的爱好无非这几样,得知有奇石,顿时有些收不住心思,他这段时间在京城之外哪有条件玩艺术,被赵桓撺掇几句,就想马上看看那奇石究竟是何模样。
    父子二人离开寝宫朝御花园走去,走着走着,宫人和太监慢慢落在后面,等进了御花园深处,只剩下了赵佶和赵桓。
    “桓儿,奇石在何处?”赵佶在前面走,发现越走越偏僻,恍惚记得这里是冷宫所在。
    赵桓手指前方,“父皇,奇石就在那。”赵桓指着前方的手禁不住颤抖。
    赵佶又往前走了几步,发现只有一口堆砌白玉阑干的古井,没等他停下脚步,身后一股推力袭来,身不由己的朝井口栽倒,身子忽悠一下呱唧一声掉在井内,井内的水只没到膝盖左右,幸好有这点水缓冲,否则非把赵佶摔死不可。
    赵桓这一把推出去,顿感头脑有些眩晕,做出弑君杀父这种事,对他来说压力很大,耳中听到井内传出赵佶微弱的呼救声,他激灵灵打个冷颤,慌忙去搬动井口旁的石板,费劲力气将石板抬起来压盖住井口。
    老百姓都知道一人不进庙,二人不看井,赵佶也是一万个没想到在他眼中秉性纯良的赵桓会做出这种事,只能说人性在特定的时候,往往没有底线。
    赵桓自以为此事不经他人之手,神不知鬼不觉,连心腹近臣李邦彦和耿南仲都不知晓。
    但是他脚步虚浮踉跄离开古井的时候,却没发现有眼睛目睹了整个的过程。
    赵构紧咬牙关,双手死死的捂着俏丽宫女的嘴巴,他瞒着母亲韦氏与宫女在紧挨着御花园的冷宫内苟合,巧合的目睹了赵桓弑父的一幕。
    等赵桓远去,赵构回过神来才发现怀里的宫人已经窒息昏迷,骇的他双腿软趴趴一屁股坐在地上。
    赵构还是个半大孩子,不清楚父子相残的根本原因,惊骇中六神无主,直到身边的宫女嘤咛一声,他才意识到处境的危险。
    宫女就是当年和赵构一直有染的乔贵人身边的侍女,年长了赵构几岁,心惊恐过后反倒比赵构镇定的多。
    “王爷,你听,井里有声音。”宫女轻轻推了赵构一下,示意赵构侧耳倾听。
    赵构哆嗦了几下,侧耳听一听果然有沉闷的呼救声,不由得心乱如麻,父皇看样子还有救,他该怎么办?救还是不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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