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迪好好的土财主没做成,反而被高托山裹挟成了山大王,占据洺州永年县城,与周围的世家大族,地方豪强多有勾连。
    洺州一边是磁州,另一边是大名府,南边就是辽王府辖地之外的相州,地理位置十分关键。
    那些有别样心思的豪强大户各显神通,很快拧成了一股反对辽王府的势力,假托盗寇之名行抵抗之实。
    其中不但有真正的盗寇,还有乡党护院,流氓捣子等等,浩浩十几万人,号称数十万。
    这对刚刚安抚住河东流民的信安军来说,可谓按下葫芦浮起瓢,也有腾不出手的感觉了。
    高托山被形势的骤然变化搞的惴惴不安,张迪这个被推上前台名义上的“义军”首领更是进退失据,他们都没有想到只是一囫囵的功夫,手里就有了几十万人马。
    张迪没有太大的野心,只求一辈子做个富家翁,在地头街面上说的上话,不会被人阴害就行,眼下造成的偌大声势令他总感觉脑袋上悬着一把刀。
    “贤弟,听哥哥一句劝,这不是飘飘然的时候,弄不好会掉脑袋,洺州出了事,无论是辽王还是朝廷,都不会放过我等。”
    高托山一听张迪的话茬就知道张迪想跑,“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洺州归辽王府管辖,为今之计只有向朝廷讨个招安的对策,你跟那些人模狗样的家伙都熟,有没有人能在京城说得上话?”
    张迪见高托山说话的时候,一直抚摸着刀把子,心凉了半截,知道再劝下去,高托山没准先砍了自己的脑袋。
    “相州知府汪伯彦与我有过银钱往来,我写一封信吧!至于能不能行不好说。”
    张迪为了家小打算,也不敢激怒了忘恩负义的高托山,他这种坐地分赃的和打家劫舍的根本不是一个路子,惹不起只能憋着。
    汪伯彦很快给张迪回信,书信上多有勉励之言,对招安之事却没有给与明确答复,却用实际行动予以支持,派人送来了不少兵甲军械。
    高托山不识字,见张迪看完书信眉头紧皱,开腔发问道:“那狗官说了什么?招安有没有戏?”
    张迪把汪伯彦的话复述一遍,“汪伯彦让我们攻下鸡泽,曲周,肥乡三县,尽取洺州之地,此事若是成功,他答应保举你为洺州经略使。”
    高托山嘿嘿冷笑,“狗官倒是拨的如意算盘,让我等先卖命,好处还不兑现,洺州经略使是什么官?大不大?”
    张迪嘴角抽搐,“经略州府,那就是相公了,怎么也得四品吧!比普通的知府还略高一筹。”
    高托山撇撇嘴,“才四品?真是小气巴拉的,没卵子。”
    高托山咒骂了汪伯彦几句,突然正色道:“张老哥,我琢磨了一下,还是投靠朝廷比较好,李茂可不是好惹的,我在清州就被收拾过,加倍小心才躲过一劫,如今占了永年县城,李茂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信安军的兵马很快就会杀来,背靠朝廷才有依托,张老哥觉得呢?”
    张迪见高托山铁了心把自己绑在一块,也不得不替自己和高托山着想。
    “贤弟说的没错,前几天河东来的老客带来消息,河东浮山王善的十几万人被辽王府信安军连消带打土崩瓦解,李天锡等人的脑袋还在平定军州城城墙上挂着,若是能得到朝廷的承认,加封贤弟为洺州经略使,倒是可以让李茂投鼠忌器。”
    高托山嘿哈一声,“张老哥说的有理,那就干了,我这就派人去攻打鸡泽三县,汪伯彦那个狗官处不妨多给些银钱,先把咱们的乌纱帽弄到手,我先委屈做个经略相公,张老哥做个洺州知府,咱哥俩换个官身,没准还能光宗耀祖呢!”
    张迪一直把自己包装成乡下土财主,现在又被高托山弄成了义军首领之一,风云突变还能落个知府官身。
    矛盾中夹杂着诱惑,让他的心思逐渐火热起来,一咬牙一跺脚,把自己私藏的金银拿出五万贯送到相州。
    汪伯彦拿钱办事儿,又觉得洺州之乱大有可为,在他的斡旋走动下,高托山还真被赵桓加封为洺州经略使,张迪权知洺州府事,当然具体经手此事的并非赵桓,而是耿南仲和陈过庭。
    弹劾李茂的折子和请愿书在政事堂都摆满了,真定府,河东路发生的事情着实刺激到了某些人的神经。
    辽王府推行的新法,在某些人看来就是绝户计,绝不能让辽王府成功。
    洺州义军反抗辽王暴政,朝廷明面上不支持,但实际上予以帮助对朝廷有利无害,反正在他们看来辽王府信安军和义军打起来,无非就是狗咬狗,互相咬死了才好。
    京城朱雀门内御街旁的一座宅院内,仍旧一身孝服的李纲正在和陈过庭品茶。
    这种清淡的饮茶之法还是李纲从李茂那学来的,此时品饮,莫名的多了几分苦涩。
    陈过庭知道李纲和李茂有些交情,手指抚着茶杯的边沿,“伯纪觉得不该招安张迪和高托山?”
    李纲点点头,“张迪只是洺州富户,高托山乃清州积年悍匪,这两人因事成势,必然不可持久,挡不住信安军的兵锋,徒增百姓伤亡不说,也会让信安军那边生出戒心,给信安军制造借口再次南下。”
    陈过庭叹了口气,“看来伯纪对李凌云还抱有幻想,认为李凌云受到了麾下武将的裹挟,伯纪不在政事堂,根本不知道第一手的情况,河东路那边……”
    陈过庭把河东路和真定府发生的事情详细讲来,李纲闻听之后久久不言。
    “伯纪啊!李茂对朝廷社稷有功,但朝廷也不曾亏待他,李茂此人我没有打过交道,但观其行事,在西北时就有经营羽翼之举,平灭王庆,方腊,更是招揽了不少绿林响马之辈,等到二次征伐西夏一战灭国,此人已经不可控了,先帝有言,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李茂之祸,堪比刘裕,陈霸先,若是不能尽快解决,大宋必定重蹈唐末藩镇覆辙,伯纪不可因私情废公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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