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茂突然说道:“你做军都虞候多少年了?”
    张瀚愣了一下答道:“十三年。”
    李茂提笔在纸张计算了一下,主要是让张瀚看的明白,将张瀚这些年吃空饷的大概数目,白纸黑字的放到张瀚面前。
    张瀚看的清楚,却也被这个数目吓了一跳,平时没觉得,十多年时间,自己竟然赚了这么多银钱吗?
    七万贯,这还只是大概数字,因为李茂知道除了克扣军饷之外,还有兵甲和马匹都能卖钱。
    五个营两千五百人,十多年间朝廷的投入也就十万贯不到,却被张瀚倒腾出七成中饱私囊,这贪腐的程度连李茂都为之咋舌。
    李茂没有立即砍张瀚的脑袋,毕竟是一个军都虞候,还暂代军都指挥使的官职,和之前砍的营指挥使和都头不一样。
    张瀚也被自己惊呆了,等信安军士卒把他往外拖的时候,还以为头颅现在不保,连哭带喊道:“李相公饶命,这么多银钱,不止进了我一个人的腰包,也要向上打点,末将愿意如数退还,退还十万贯。”
    李茂叫住军兵,走近张瀚说道:“你一人之死,死不足惜,但可知因为你,五个营的人马毫无战斗力,上阵只是送死,一个军崩溃最少也会波及相邻的人马,丧命的绝不止两千五百人,很可能是两万五千人,十万贯就买两万五千人的性命,你觉得可能吗?”
    张瀚被拖了出去,朱武和吴用等人接连摇头叹气。
    杜壆哼了一声道:“真是令人大开眼界,麾下士卒全然成了圈养的牛马,不停的从士卒身上吸血,一刀斩了他算便宜。”
    吴用瞥了禁军花名册一眼,“相公,看来河北东西两路的禁军将领,基本都烂透了,杀一个二个可以,全都杀了,官家和朝廷那里也不好交代呀!”
    李茂点点头,杀张瀚这样的军都指挥使级别的将领,最多三个,再多的话,童贯在枢密院都顶不住,还会被人找到弹劾的借口。
    “还得借田虎的名头一用,张瀚不是说要回束城县剿匪吗?那就让那些家伙全部披挂上阵去剿匪。”
    原本李茂还想留着他们伐辽的时候做炮灰,现在看来养到那个时候纯粹是浪费粮食。
    发现了张瀚这个大蛀虫,随后的一天里,李茂等人重点清查军都虞候以上的禁军将领。
    果然如吴用所猜的那样,每一个都不干净,差别只是贪腐多少而已。
    对付这些人,李茂等人商议一番后采取了三种策略。
    第一种就是把切实的罪证呈报官家赵佶和枢密院,第二种则由信安军押着去剿匪,第三种直接在河间府开刀问斩。
    裁撤老弱后,纸面上十几万禁军,最后只有六万人不到,去了一半还多,看的李茂唏嘘不已。
    点将台下,那些老弱禁军已经被打发走了,每人拿着一个凭证,可以到北地五州换取良田十亩,薄田荒地五十亩,养家糊口足矣!
    那些超龄或者没有到年龄,但不显得那么老弱的,全部降为辅兵,基本上都去开矿。
    被当做工人来用,收入比做禁军强了不止一倍,而且足额发放,倒是没有引发营啸哗变,反而对李茂感恩戴德。
    如今在李茂面前的就是五万四千人的河北东西两路禁军,这些人马还有抢救的可能,李茂给他们上的第一课就是军法。
    包括张瀚在内的两个军都指挥使,十三个营指挥使和三十几个都头,人头落地骨碌出丈远。
    看的禁军将士们大气都不敢喘,只觉得点将台上的李相公,活脱脱就是李阎王。
    在一旁看热闹的黄潜善等河间府官吏,也都觉得大脖子发凉,对李茂的雷霆手段有了充分认识。
    尤其是黄潜善,暗忖自己识时务,否则李茂即便不能像杀武将那样杀他,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大概的框架支撑起来,李茂将后续的整编事宜交给杜壆和朱武,李茂只交代了一句话,训练,训练,再训练。
    杜壆和朱武是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当然不会惯着这些孱弱禁军,准备往死里操练。
    即便达不到信安军的战斗力,起码也得摸到西军门槛的程度,否则还不如不养着,直接遣散回家呢!
    处理好整编事宜,距离过年也没几天了,李茂终于动身返回信安军经略府。
    如今李茂官职很多,但最看重的仍然是视作自家地盘的北地五州,陈文昭将河北东路的治所迁到雄州,李茂的治所便没有迁往沧州,依旧留在信安军州。
    进了北地五州地界,虽然还是大雪覆盖白茫茫一片,但明显可以看出地方与河间府的不同。
    兴修水利的痕迹一眼可见,田亩拾掇的极为平整,使积雪看起来都格外好看。
    吴用的病已经痊愈,指着前方说道:“相公,那是霸州大城县,去年曾逢原亲自带人修葺黄河北流跑水造成的洼地,如今看来成效显著,洼地都变成了良田,可活民数万。”
    李茂苦笑道:“曾逢原一门心思修河治河,这几年也算看到了成果,但投入可不少,治河就是无底洞,人力有时穷,万一遇到大灾年景,这些投入顷刻间都会打水漂啊!”
    李茂当然知道兴修水利的好处,但曾孝序就是个死要钱的。
    前两年信安军财政捉襟见肘,仍然要腾挪出一大笔银钱给曾孝序修河。
    如今信安军的财务状况日渐好转,可曾孝序把修河治河又拓展到北地五州,一想到需要花费的银钱,脑瓜子都疼。
    吴用没有反驳,黄河北流几年一泛滥,这两年冬天皆是大雪连绵,开春之后就是一大关口,但这是曾孝序职权范围内的事,他不好置评。
    临近大城县,人气儿逐渐增多。
    年关在即,散居在县城外的百姓都要进城采办年货,城门口人流络绎不绝,只此一点就看出李茂治下和别处的明显区别,老百姓口袋里有钱了。
    城门口因为人太多,已经形成了简易的外郭雏形。
    放在后世是违章建筑,现在却代表着兴旺,行商坐贾一家挨着一家,都想趁着这几天多赚些银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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