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茂一锤定音制定长驱直入的战术,以信安军的兵甲器械和战斗力,哪怕面对近万淮西贼匪,亦能杀的王庆人仰马翻。
    心里不待见王庆,但李茂从未轻敌。
    正如孙定所说,王庆身边还有诸多淮西头领,战略上可以藐视王庆,可战术上不能有丝毫懈怠。
    信安军有一套完整,堪称无懈可击的“战术手册”,进入长坂坡地界后,斥候游骑四出前探二三里,免得阴沟里翻船中了埋伏。
    让李茂等人诧异的是,信安军始终没有遭遇淮西贼匪的先锋人马,直到过了长坂坡亦是如此。
    这让李茂等人面面相觑,不明白王庆这是什么打法,放任信安军畅通无阻的通过长坂坡险地,不要命了吗?
    信安军有惊无险的通过当阳桥,当阳县城就在不远处。
    李茂犹豫是否绕城而过的时候,韩存保的人马抵近长坂坡。
    韩存保此人出身高贵,伯父是北宋名臣韩忠彦,祖父是魏郡王韩琦。
    但其年少时犯过大错,不得不从军,历经十几年时间,倒也做到了节度使的高位。
    自从大观三年韩忠彦病故,韩存保愈发觉得仕途不畅,没来淮西之前是云中雁门节度使。
    听起来高大上,实际上比信安军州还要贫瘠苦寒,不是什么好差事。
    年纪大了,热血和棱角磨平,韩存保想换个地方安度晚年。
    所以对这次剿灭淮西贼匪很上心,甚至对名声不好的朱勔也百般讨好。
    韩存保知道只结交讨好朱勔作用不大,最终还得看战绩,所以对李茂成为先锋心里有点不满,觉得李茂抢了他的功劳。
    在他看来淮西贼匪土鸡瓦狗尔,他麾下八千禁军一战可灭之。
    “李茂的信安军已经通过当阳桥?这些淮西贼匪,果然中看不中用。”
    韩存保得知淮西贼匪连影子都没出现,只觉得李茂运气好,当即吩咐麾下人马快速抵近当阳,收复失地的首功绝不能被李茂抢去了。
    此时太阳已经升到树梢,韩存保看过地形后吩咐麾下军将,一鼓作气通过长坂坡,直下当阳城。
    只要拿下当阳,有重赏。
    李茂通过的时候,长坂坡安静的很,但是当韩存保的人马踏入长坂坡的时候,山坡上,山坡下,地面突然有了动静。
    只见地上泥土翻滚,露出一条条坑道,淮西贼匪从坑道中杀出,将韩存保的人马堵在长坂坡狭窄地带。
    变生肘腋,韩存保目瞪口呆。
    他和李茂犯了同样的毛病,斥候游骑四出,唯独没有注意脚下,不知道淮西贼匪事先挖了坑道藏兵。
    看着淮西贼匪招展的旗号,密密麻麻的刀枪,韩存保的心一下凉了半截。
    韩存保一晃手中方天画戟,大声疾呼道:“结阵,迎敌,不要乱……”
    呼喊被弓弩发出的嘎嘣声,破空声淹没,淮西贼匪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操练,都熟悉了弓弩。
    一波波箭雨将韩存保的兵马覆盖,像是被割的麦子一片片倒下。
    面对密集的箭雨,韩存保武艺精湛也没有用武之地,只能朝林木比较多的地方退去。
    可惜地势对韩存保为首的宋军极其不利,甚至可以说避无可避。
    韩存保所部被压制的时候,淮西贼匪中闪出一员猛将,正是王庆委任的正先锋刘以敬。
    刘以敬手持独角铜人兵器,胯下高头大马,随着奇门兵器挥舞,当面无人是其一合之敌,接连击杀了数十个宋军。
    其他淮西头领和贼匪亦是士气如虹,再加上缴获的兵甲,器械早已熟练上手,战斗力和韩存保所部相比只高不低。
    一时间喊杀声震天,宋军先是被埋伏乱了阵脚,后又被围堵在狭长地带不得施展,自相践踏惨死者多达数百人。
    当双方短兵相接后,韩存保麾下宋军终于不用再被箭雨收割,但也陷入到重重包围中。
    韩存保手里挥舞着方天画戟,看到在宋军中肆意杀戮的刘以敬。
    他的血气被激发出来,怒吼一声弃马步战,方天画戟直奔刘以敬。
    刘以敬看到韩存保的盔甲,知道肯定是官军大将,口中大声呼喝,独角铜人舞动更急,和韩存保捉对厮杀在一起。
    甫一交手,刘以敬大吃一惊。
    因为他无论是武艺招数还是力气,皆不是韩存保的对手。
    别看他对付普通宋军兵将一下一个,但是和韩存保交手数个回合,手里的独角铜人就险些被磕飞了。
    韩存保的个人勇武令刘以敬难以企及,但是韩存保浑身是铁打得多少钉儿?
    战场,永远不是一个人的独角戏,他将刘以敬压的死死的,几次差一点就把刘以敬削掉脑袋,可麾下宋军却已乱作一团。
    得益于王庆的计策,宋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又窝在狭窄低矮的地势里,阵脚很快崩溃,乱糟糟的仿佛无头苍蝇四散奔逃。
    兵败如山倒,面对逃散的宋军,淮西贼匪士气更盛,大多宋军不是被杀就是缴械投降。
    韩存保八千禁军,在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里折损过半,剩下的又投降了一半还多,此战大局已定。
    王庆站在高处看着仍然负隅顽抗的韩存保,笑着对身边的人说道:“庄主好计谋,全歼这支宋军当记首功。”
    被王庆夸赞的人正是原沈家庄的庄主沈安,挖掘坑道藏兵伏击的计划就出自他手。
    或许是在段家堡一战中尝到了甜头,沈安对地道,坑道之类的战术信手拈来,令官军吃了一个大亏。
    沈安谦虚道:“庆哥谬赞了,都是庆哥手下头领的功劳,我怎么敢贪功呢!”
    王庆很喜欢沈安懂的分寸和进退的性格,获得此战胜利后,他觉得可以把沈安当做心腹嫡系来看待。
    “功劳是你的,别人想抢也抢不走,稍后我就给你请功,怎么也得在淮西排个座次才好。”
    王庆不是给沈安画大饼,全歼官军一支偏师的功劳很大,大到他一个人吃不下。
    沈安暗暗松了一口气,他原本没想来投奔王庆,因为在沈家庄吞了王庆的金银,怕王庆李助找后账。
    当天逃离沈家庄的时候,他想要北上去河北西路,投奔远房亲戚安士荣。
    据说安士荣在河北巨寇田虎麾下颇受重用,也算是一条出路。
    结果没等他动身,就被雷应春的部下苏捉虎擒个正着,辗转来到淮西贼匪王庆麾下。
    这下没的选择,只能跟着王庆混饭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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