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茂哪有精力和吴月娘拌嘴,叹息一声道:“走吧!清河县已经成为是非之地,不要再牵扯其中,如果你娘是聪明人,应该知道做何抉择,稍有拖延你们想走也走不脱。”
    熟知西门庆心肠的李茂,猜测吴月娘不及时离开清河县,迟早是西门庆嘴里的肉,连王嫱都别想安生好过。
    吴月娘眼眶含泪看着李茂,“我没有她的武艺和高来高去的本事,但是我不缺胆气,哪怕是跪钉板,我也会为你喊冤。”
    吴月娘表明心迹,李茂权当没有看见。
    现在早已经不是裤裆里那点风流传言,而是有人要他的命,顺便搂草打兔子把老师陈文昭革职贬黜。
    审案的那个官儿李茂不认识,但来头绝对比胡师文更大,没准就是他之前一直担心的皇帝枕边风起了祸害。
    西门庆的损友乔洪的亲戚,不就是皇宫里的贵妃娘娘吗!
    看此人审案的手法,分明是想速战速决了结庞万春案,金银铺案,顺便把科举弊案翻盘。
    手法粗糙甚至粗暴,但是简单有效,只要把自己的嘴巴撬开,一切皆休,绝对是个很懂得斗争权谋的老手。
    李茂的案子暂时有了结论,但是还有一桩麻烦事等着处理。
    胡师文昨晚写了一封信送到京城蔡京府上,今天不能再做甩手掌柜,因为那些讨钱的人又把衙门给围了。
    其实这些深受“非法集资”祸害的人一直没走,真的酿成民变,他作为一府知府,这个黑锅没人替他背。
    胡师文将其中的成破利害和何沂言明,何沂也有些坐立不安,见胡师文愿意接手这件事,当然没有异议举双手赞成。
    一切皆是因银钱而起,想要平息众怒的办法只有一个,掏钱赔付,钱从何来?
    胡师文没轻易放过乔洪,孟长东乃至西门庆这些受害者,官威拿出来震慑,明令三家必须凑足十万贯。
    李茂更是被连窝端形同抄家,还好张氏见机不妙抢先下手一把火烧了李茂平日不许人进出的实验室。
    这是武大郎被抓走前对妻子张氏仓促吩咐的。
    但积攒下的银钱都被如狼似虎的太监和差役抢走,空落落的只剩下了一个宅院,据说也要近日被卖掉补偿给金银铺一案的受害者。
    家里只有腿脚不便的乔山拿主意,乔山见不到李茂的面,身边又没雷横邹渊等人合计。
    思来想去只能先把家人安顿好,拖家带口的送回山坳村暂住。
    一路上潘大娘和潘小妹等人哭哭啼啼,显然也知道了李茂和武大郎遭遇横祸摊了官司。
    黄太尉有心借李茂这个由头震慑京东西路,所有的罪责不但推到李茂身上,又给李茂罗织了几项罪名。
    李茂从颇有名气文采的县试案首,转眼成为罪大恶极的小人,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李茂掰着手指头计算,他被关进牢房已经四天,迟迟不见孟玉楼或者雷横等人回转。
    老师陈文昭那边也杳无音信,心里的预感愈发不妙。
    陈文昭的感觉同样不太好,快马加鞭日夜兼程早就应该有个来回,却迟迟没有回音,不禁担心送信的陈泽在路上是不是耽搁了。
    为人方正的陈文昭做官的本事不差,多年磨砺早就养成了敏锐性。
    在他被近乎软禁在东平府之前,就抢先一步让陈泽去搬救兵。
    而来找他做救兵的雷横等人也被牵连圈禁,他严令不得反抗,令雷横等人甚是郁闷。
    孟玉楼没有和陈文昭这么大的官儿打过交道,但是她惦记李茂的安危,执意要离开东平返回清河县。
    用她的话说,如果救不出李茂,她愿意和李茂一同赴死。
    陈文昭对孟玉楼这个处事毛躁不守礼法的少女很不喜欢,但看得出来孟玉楼对李茂一片赤诚没有虚假。
    “你回清河县也好,想办法给凌云传个口信,就说为师正在想办法,让他不要轻易吐口认罪。”
    孟玉楼翻了翻白眼,这话还用叮嘱?
    李茂又不傻,那么大的罪名认下来脑袋非搬家不可。
    陈文昭见孟玉楼不明白自己话里的另一层意思,对孟玉楼越发看轻,只能明着说道:“虽然用了刑,但在案情没有定论之前,没人敢擅杀士子,最多让凌云不明不白的签字画押,等待刑部勘合,这是下面惯用的手段……”
    孟玉楼听说李茂可能稀里糊涂的认罪,再也坐不住了,也不听陈文昭把话说完,转身奔出府邸。
    陈文昭看着转眼不见的孟玉楼,气的胡子撅了好几下,“如此跳脱性情非大妇之德行。”
    雷横说话耿直,见陈文昭不喜欢孟玉楼,替孟玉楼说话道:“玉楼小娘也是担心大郎的安危。”
    “唯有这一点可取罢了。”
    陈文昭觉得李茂若是要娶这么一个商贾之女,他定极力反对,此女不像是有福气之人,对自家学生大有妨碍。
    邹渊抽了抽鼻涕,“大人,你是我家大郎的老师,大郎如今朝不保夕,您倒是想个办法呀!”
    “再等一夜,若是京城还没有回音,我自有章程。”
    陈文昭看了看天色,心中盘算着陈泽即便耽搁了时间,明天也该有音信。
    如果明天还是没有音信,只能用那破釜沉舟的一招了。
    雷横和邹渊对官面上这一套不懂,见陈文昭仍然沉稳不动声色,想来是真的胸有成竹。
    他们俩也想离开东平,可惜孟玉楼能以使女的身份出去,他们俩不能。
    外面那些软禁陈文昭的官兵少说也有二百,他们俩没有必胜的把握,更不能陷陈文昭于不义,只能强行按捺心焦等待。
    天快亮的时候,府邸外传来马匹嘶鸣声,风尘仆仆眼窝深陷的陈泽终于回来了。
    陈文昭再也不复在雷横等人面前的沉稳,焦急问道:“信送到了?可有回信?”
    陈泽嘴唇干裂,一开口渗出丝丝血迹,声音嘶哑道:“小的没有见到相公,管家说相公几日都在宫中没有回来,小的央求管家把书信送到宫中,只有一个口信传回来,相公说知道了。”
    陈文昭松了口气,软绵绵的坐到椅子上,老师蔡京既然说知道了,肯定有所安排,起码李茂的性命绝对会保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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