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庆翻身下马,谢希大等人亦是滚鞍落地,十几个人把李茂围了起来,摩拳擦掌准备动手打人。
    李茂仍旧很镇定,但心里却像开了锅绞尽脑汁琢磨脱身之法,今天绝不能被西门庆等人群殴了,面子事小,丢了命可没处喊冤去。
    西门庆斜着眼睛打量着李茂,一边看一边挽着袖子,手掌前后都有一层老茧,显然平日里没少打煞力气。
    他能成为十几个纨绔子弟破落户的头头,可不止因为家里有钱,武力值在这些帮闲中也是最厉害,如应伯爵谢希大等人,都是被生生打折服才愿意追随他。
    “东平府士子有什么了不起?今日坏了我的事儿,少不得让你骨断筋折,先跪下叫几声爷爷来听。”西门庆一脸戏谑的说道。
    李茂估摸着今天被打逃不掉,索性硬气到底,大声喝道:“尔敢?可知大宋律法的厉害?按宋刑统,殴打他人笞四十,见血为伤,杖六十,血从耳目出内伤者,各加二等,你打我来试试?”
    原版的李茂虽然是个死读书的书呆子,但死读书也有好处,比如李茂现在将宋刑统的律法信口捻来。
    再加上气势毫不示弱,让准备动手的西门庆等人略微犹豫了片刻。
    就在李茂认为今天难逃被群殴这一劫的时候,几十人马护着两辆车从玉皇庙的方向而来。
    当先一人身穿钢铁锁子甲,头盔上一缕红缨随风飞扬,竟是一个品级不低的武官。
    此人身后的几十个军汉亦是顶盔贯甲,如果说西门庆等十余骑声势不弱,和这些军汉相比完全就是小儿科,就连西门庆等人的马匹也有收拢不住的势头。
    李茂看到那名军官和几十个军汉,心头压着的大石头瞬间没了踪影。
    不等军官来到近前,他几步冲出西门庆等人的包围,拱手作揖朗声道:“东平府士子李茂,给大人见礼了。”
    听闻李茂自称东平府士子,马上那位军官深深看了李茂一眼,刚才李茂将宋刑统说的头头是道条理分明,绝对做不得假。
    有宋一朝向来重文轻武,眼前这个士子伏低做小的态度让吴骧很是受用。
    “尔等缘何阻拦道路?”吴骧朝李茂点点头,目光扫过西门庆等人。
    这几个后生他认得大半,为首的那个是西门达的儿子西门庆,应伯爵是绸缎庄老板的二小子,谢希大还是他先前同僚谢云的儿子。
    对这些后生的品性他略有耳闻,想来刚才是要殴打名为李茂的东平府士子。
    李茂抢先答道:“大人有所不知,今日间在狮子桥生了些罗乱……”
    李茂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详细讲述一遍,他不是没想过眼前的军官和西门庆等人认识,但他更有把握这个军官不会袖手旁观。
    因为他有士子的身份,这是他的护身符,西门庆等人不把一个读书人放在眼里,身在官场的人肯定能拎的清楚。
    吴骧沉吟一声,如果李茂所说是真,西门庆等人罪责不小,按照律法肯定要挨一顿板子。
    但他和西门达交情不错,还涉及到故去同僚谢云的儿子,不能让李茂把事情闹大了。
    眼见西门庆等人要上前见礼,吴骧双眼一瞪呵斥道:“阻塞官道成何体统,还不快快散了,若有耽搁小心马鞭伺候。”
    西门庆和谢希大认得吴骧,往日里见面还要口称一声伯父。
    西门庆是想先打招呼来着,可惜没有李茂的嘴快,见吴骧听了李茂的讲述,转首对他们瞪眼睛,心里皆惴惴不安。
    西门庆也是有眼色的,知道今天巧遇吴骧,替谢希大出气没可能了。
    马上招呼谢希大等人上马,临走前狠狠的瞪了李茂一眼,意思不言自明--走着瞧。
    李茂松了口气,心里却有些气恼。
    原本对西门庆就有先入为主的厌恶,此刻亲身感受到西门庆的欺压甚至险些被群殴,暗暗的给西门庆等人在小本本上记了一笔。
    西门庆说走着瞧,也是他想说的话,他还不信了,身为穿越人士如果拾掇不下一个西门庆,简直是给穿越的同行们丢脸啊!
    “学生谢过大人援手之恩,来日定有厚报。”李茂说的不是泛泛的空话。
    既然遇到这个军官也算有了瓜葛,这是他穿越以来见过的第一个当官的,混个脸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吴骧一笑置之,打马从让开的李茂身前走过。
    这个时候那辆马车突然撩开一道缝隙,露出一张少女的俏脸,好奇的目光看了看李茂,见李茂望来又急忙把车帘放下了。
    虽是惊鸿一瞥,李茂也看到那少女年约十五,肤白貌美,那一对杏眼给他的印象很深刻,眸子幽深仿佛勾人的漩涡,算得上是他穿越前后都少见的美女。
    车厢内,少女放下车帘拍了拍胸口脸色微红,一旁坐着的老妈子道:“月姐儿看什么呢?还惦记西门少爷?听说西门少爷去岁娶了浑家陈氏,还和这些泼皮厮混,也是个不安生的主儿。”
    月姐儿嘴角微微翘了一下:“哪个在惦记他嘛!”
    老妈子是个碎嘴的,哟了一声道:“那就是惦记东平府的那个士子喽?月姐儿别惦记了,那人一看就是个穷酸落第秀才,还自称什么士子,也是个吹大气靠不住的。”
    月姐儿抿嘴一笑,“酸不酸和我有什么关系,他又不是炊饼,能吃吗?”
    李茂返回山坳村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姨母听到柴门响动起身问道:“是大郎吗?灶上热着粥和面饼,快些吃吧!”
    李茂见姨母欲言又止,主动说道:“王老爷阖家去了玉皇庙上香还愿,我没有见到小妹,明天姨母和我一起进城,我们不回来了,总会见到小妹一面。”
    姨母面露失望又有些惊怯:“不回来了?在城里如何过活?大郎不读书了?”
    李茂掰开面饼看了看,宽慰道:“书自然是要读的,至于营生我已经安排好,绝不会让姨母饿着便是。”
    姨母是个没什么主见的妇人,眼下只有李茂这个外甥可以依靠,又思念被卖掉的女儿,第二天刚蒙蒙亮就和李茂赶赴清河县城。
    路过本家之前的那间裁缝铺,嘴里絮絮叨叨的说着李茂听不真切的话语。
    武大郎性格懦弱面貌丑陋,但为人靠谱实诚,见了李茂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账目交代清楚。
    李茂粗略扫了一眼后把姨母介绍给武大郎一家认识。
    姨母初见武大郎被吓了一跳,张氏和迎儿一口一个姨母姨奶叫着,弄的她有些手足无措。
    看到迎儿又想起自家的女儿,眼圈顿时红了起来。
    李茂顾不得安慰姨母,直奔后院澄清草木灰溶液的大缸,把一个鸡蛋放进去发现没有沉底,李茂顿时心中有数。
    把表面的浮沫用碗舀出来的同时让武大郎点火烧灶,将两盆澄清的草木灰溶液倒进锅里煮沸。
    大约两个时辰后,李茂如愿以偿的得到了一小碗冰糖样的结晶体,他看着小碗发笑。
    因为他看到的不是碱,而是赎买回小妹的希望和白花花的银子。
    “哥哥,你发面做几个炊饼,每个炊饼里加一点点这个东西,从少到多先做十个吧!”
    李茂不知道手里的碱纯度怎么样,只能用这个笨办法摸索用量。
    做炊饼是武大郎的看家本领,一边和面一边好奇的看着小碗里已经碾碎的粉末。
    李茂的注意力又转移到了炊具上,他发现武大郎蒸炊饼的工具非常简陋,脑海里不禁浮现出小笼包那种层层叠叠的蒸笼。
    想要提高炊饼的产量,必须要使用小笼包样式的蒸笼才行。
    李茂把炊饼放进蒸屉里,水开后大约一刻钟,解开蒸汽腾腾的木制锅盖。
    十个炊饼用碱的量各不相同,有的颜色暗红,有的发黑开花,但有两个已经接近李茂后世吃过的馒头雏形。
    李茂顾不得烫手,把两个符合要求的炊饼抓出来。
    手感松软,掰开后里面是细密的蜂窝眼结构,他把一半炊饼递给武大郎:“哥哥尝尝看。”
    武大郎接过来第一个感觉就是软乎乎的,没有他以前做炊饼时那种略微刺鼻的酸味,而且有种说不出来的香气。
    他小小的咬下一口,口感瞬间就把他征服了,难以置信的看着手里的炊饼,又看看那小碗粉末,喉咙里呼噜呼噜作响,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李茂把另一个炊饼送给姨母和张氏母女品尝,他拿出笔墨纸砚,简略的画出小笼包样式的蒸笼,招呼呆若木鸡的武大郎。
    “哥哥,你过来看看,能不能找到手艺人把这个东西做出来。”
    武大郎把嘴里的炊饼吞掉,小短腿倒腾着来到李茂面前,双眼直愣愣的看着李茂。
    “兄弟是神仙还是龙虎山的天师?会点石成金的仙术不成?那是何物,为何能让炊饼蒸的偌大,还不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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