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江迟疑了一下,看了一眼君临,然后说道:“顾云城说……说让先生去东陵交换……”
    “什么?”君临大怒。
    平江吓得一哆嗦,不由得后退了几步。
    吴九一倒也是有些诧异,继而反问道:“让我去东陵交换?还说什么了?”
    平江胆怯的看了看君临那阴沉得像是三九天里的冰冻一般的脸,咽了一下口水。
    “没……没说什么了,只说让先生亲自带着血玉去帝都……”平江说着,还偷眼望着君临,那浓郁的怒气更深了些。
    吴九一点了点头,平和的说着:“好的,我知道了。”
    平江听后,忙逃也似的离开了。
    直到出了房间很久以后,心神还有些不宁,远远的青峰看到了平江的那惊魂未定的神情,心里一动。
    此次他同君阁主离开了几日,平日里每天见到却也不觉得什么,离开了便有些吊着心,再见此时他脸上的神态,青峰不免有些担忧。
    但他却也只是远远的望着,想上前却也终究没有迈开步子。
    房间里,君临散发出来的骇人气息几乎要将吴九一压制到门外。
    “倒是有点儿意思……”吴九一婆娑着手中的黑白棋子,嘴角阴狠的勾起,呢喃的说着。
    “我不同意。”君临强硬而决绝的说着。
    此时的东陵不比从前,既然能把逍遥阁都不放在眼里,必然有其缘由的,而吴九一又是这刀锋上的麦芒,顾云城估计时时刻刻就算做梦都想要杀了他,若真是去了帝都,有多危险,不言而喻。
    吴九一把玩着手中的黑白棋子,眼眸微眯,沉声说道:“我倒是想要会一会顾云城,看他到底要如何……”
    君临一跨步抓住吴九一那冰冷的双手说道:“此次我去东陵发现有很多异族在顾云城麾下,现在的帝都已然不同你从前居住过得那般祥和,处处危机四伏。”
    “放心,我有护身符。”吴九一笑的神秘的说着。
    “什么?”君临深邃的眼眸紧紧的盯着吴九一问道。
    吴九一看着君临那紧张而严肃的模样,忽而噗呲一笑,然后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着:“你呀……”
    君临有些气郁,不悦的看着吴九一,显然对他的答案很不认同。
    吴九一握着君临的手,柔声而深邃的说着:“这个护身符,过几天便可知晓到底还有没有用,让阁里的人随时留意帝都里的消息。”
    君临几乎都可以透过银素面具,看到吴九一那一张谋划的脸,倒是心里有些期待,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自己不再询问他做的一切,只是安静的等待着他想要做的一切都实现……
    从什么时候起,似乎是从上次在南楚,他让人将夜明珠磨成粉末然后在一块儿石头上写上“翟光”的时候开始。
    又过了几日,丰城都相安无事,似乎此时对北冥的征战,将东陵全国大部分军队都拖累住,让顾云城想要派兵前来攻打丰城却也都力不从心,而那诸城的守卫,除了徐家军还有一支队伍有些战斗力,便是孙和的和字军,那孙和可不同徐坤一般莽撞,听说徐家军受了重创后,他一直迟迟按兵不动,却也不知道心里在盘算什么。
    进过这近十日的调养生息,丰城的百姓算是惊魂已然安定了,虽然粮食不足,但却也在他们消瘦的脸上看到了久违的笑颜,那笑容让人不自觉的充满了希望。
    君临正推着吴九一走在那街头巷尾,这快入冬的天气,但看着老百姓脸上的笑脸和这丰城百废待兴的希望,吴九一却也感觉这个冬天没有那么寒冷了。
    自那日吴九一和君临讨论完是否去东陵帝都交换玉玺之事后,君临便一直心中有些别扭,有时候他置起起来,如同小孩子一般的执拗。
    两个人正走着,迎面正看到慕长宁,慕长宁看到吴九一后,忙走上前。
    “先生,君阁主。”慕长宁恭敬的打招呼。
    二人点头。
    慕长宁迟疑了一下,然后问吴九一:“先生……长宁有一事,想要询问先生的意见。”
    吴九一温和的说道:“世子但说无妨。”
    慕长宁低下了头,有些踟蹰,最后说道:“先生……我想为我父皇母后,还有……还有长姐举行国丧。”
    那话说的没有底气极了,任谁都知道,此时丰城正是刚刚起事之时,这个时候举行国丧,不吉利,况且对于慕长安丰城的老百姓还都是十分厌恶的,若是再提及,恐怕是会激起百姓的不满。
    吴九一了解慕长宁所想,丝毫没有犹豫的,沙哑的说道:“去做你认为一定要去做的事情,无愧于心便好。”
    听了那话,慕长宁一愣,这样的语气,那么说不出的熟悉,如同长姐曾经教导自己一般。
    慕长宁没有想到吴九一会答应的这样干脆,眼里微微有些湿润,然后深深的说道:“谢谢先生。”
    说完那话以后,便忙转回身去,离开了。
    看着慕长宁离开的背影的君临,从心里的说道:“长宁……会是一个好的君王。”
    吴九一嘴角浅浅的笑了,他从来都知道,自己这个内心纯良的弟弟,无论经过了多少磨练,终究还是会成为一个好的君主。
    那正对着慕长宁走来的琳琅看到了慕长宁眼里流出的眼泪,顿时有些说不出来的难受。
    琳琅努着嘴,来到吴九一面前,脆生生的质问的说道:“先生……你是不是训斥慕世子了?”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吴九一不怒反笑的反问着琳琅。
    琳琅被吴九一那调侃的语气弄得有些尴尬,却依旧鼓足了气势,说道:“虽然先生救过琳琅,但是……但是先生也不能欺负慕世子,慕世子没有了家人,他还那么善良……”
    琳琅别扭的寻找着能够为慕长宁开脱的说辞,却被淡笑的吴九一打断。
    “我救过你,同慕世子何干,而你……又同慕世子何干?”这样尖锐的问题被吴九一柔柔的问出来。
    一下子将琳琅的脸硬生生的给憋红了,她支吾着说了半天,最后随性的扬起下巴,道:“总之,就是不许先生欺负慕世子,慕世子是琳琅的人!”
    说完那话后,气鼓鼓的跺着重重的步子离开了。
    那样子连君临都被逗笑了。
    “看来这位青灵公主是喜欢上长宁了。”君临难得的带着笑意说道。
    吴九一听后,有些自豪的回答:“问天下能有几人有长宁这般纯良的性格和英俊潇洒的外貌,世间有多少女子不会被他倾倒。”
    那话说的很不像吴九一,却很像慕长安。
    君临浅笑着说着:“的确,就像是世间没有几个男子不会被他姐姐倾倒一样。”
    吴九一听后,却也笑的美极了。
    ……
    两日后,虽然只收复了一个城池的西水,举行了国丧。
    那日,全丰城的百姓都自觉的穿上了丧服,一袭白麻布衣衫,齐齐的守候着皇宫门口。
    而皇宫里也一片洁白,那刚刚入了十一月的天气,居然飘起了稀稀疏疏的雪花,将这个曾经经历过安宁祥和和血流成河的宫殿渲染得更是清静而肃穆。
    慕长宁身披重孝,怀里抱着三个灵位,一步一步的走出了皇宫,而身后是同样披着孝服的人们,其中有吴九一、有君临……
    吴九一看着那微微颤抖的慕长宁的背影,银素面具下,泪水涌了出来。
    慕长宁将先皇和先皇后以及长姐的灵位一路抱着,大步的向城西边的祠堂走去,而那些守在皇宫门口的老百姓便那么虔诚的自发的跟在他的身后,一直延伸到了街角的尽头。
    将灵位供奉到了祠堂后,慕长宁长跪,久久的凝望着父皇、母后和长姐的灵位,泪水无声的流下。
    祠堂外,老百姓也都跪下,有上了年纪的,想起了先皇在位时的宅心仁厚,不禁抹起了眼泪。
    君临同吴九一也跪了下来,吴九一深深的望着自己父皇母后的牌位,那香烟缭绕,仿佛看到了父皇那慈爱的笑容和母后温婉的音容笑貌。
    吴九一心里暗暗的说着,父皇的愿望实现了,他生前的愿望便是自己死后不要将灵位放于宫中,而是放于城中的祠堂,便是这样看着这个国家的百姓富足快乐的生活下去。
    ……
    西水举行国丧的事情,不胫而走,流通在明夏大地上,其他国家却也没什么,只是东陵却震惊了。
    那日,顾云城听说西水慕长宁为先南楚皇、南楚后以及先护国公主慕长宁举行了国丧后,忽然便呆滞了。
    便是那样呆呆的坐着,他心中那一点点存在的希望也破灭了,因为没有找到慕长安的尸骨,便想着也许她躲了起来不愿意见自己,或许某一天她出现,或许某一天自己便找到他了……
    “噗……”一口鲜血从顾云城的口中吐了出来后,他直直的昏厥了。
    ……
    三日后,吴九一接到消息后,便开始准备动身去东陵。
    君临依旧不解。
    吴九一解释道:“我说的那道护身符便是慕长安……这个名字。”
    一瞬间,君临了然,原来举行国丧,昭告天下慕长安已经死了的消息是给顾云城听得,目的便是看慕长安在他心中的地位是否还是那么重要,果然,顾云城知道后,呕血昏迷了两日。
    这样一来,吴九一嘴里说出的任何关于慕长安没有死的消息,便是最好的护身符。
    这时,君临没有再阻拦了,虽然心中还是惴惴不安。
    吴九一银素面具下,勾起了邪魅的嘴角,深深的说道:“顾云城……时隔四年……我们终于要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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