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九一点点头,想起晚上那一场大戏,眯着眼眸,嘴角上扬,轻声的呢喃着:“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夜……”
    几个人简单的吃了晚饭,吴九一安静的坐在窗户口,看着外面的天,等待着,君临将换好了炭的暖手炉放在吴九一的手中,然后坐在他旁边,握着他微凉的手。
    ……
    天牢的最深处,那几名东陵使臣正气恼的咒骂着。
    月亮挂上了树梢,过了三更天,夜晚有些寒凉。
    天牢里的声音越发的细微起来,犯人们都睡下了,不知为何今日连值班的守卫都少了许多。
    从天牢外面,走进来一个人影,那人一身夜行衣,手脚利落的敲晕了那两个守卫,顺利的进入天牢。
    一路径直的走向那最尽头。
    “咔嚓……”一声细微的声音,那人打开了牢房门,轻手轻脚的走进去。
    那三名东陵使臣似乎听到了声响,惊醒,怔怔的看着那蒙着面的黑衣人。
    那黑衣人压低了声音对三人说道:“跟我走……”
    那三人听到后,忙喜出望外,猫着腰,跟随着那黑衣人出了天牢,黑衣人护送三人到了那无人的街道,然后停住身形。
    “三位使臣,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便是城门,这块腰牌可以让你们出城。”那黑衣人从怀里掏出腰牌递给其中一人。
    那人接过腰牌,嘴角却划起了一丝复杂的笑意。
    “望三为使臣回国禀告贵国皇上,我南楚……”那黑衣人话还没有说完,却被那拿着腰牌的使臣打断。
    “袁大人,连皇上的腰牌你都敢偷出来……看来你是真的要造反!”
    听到这话,那黑衣人身形一愣,有些呆滞的看着那个使臣,不明所以。
    却正在这时,那本来空无一人的街道上霎时间灯火通明,从那阴暗的小巷里涌出来数队人马,整齐而迅速的将几个人围在了中间。
    一个身影被众人簇拥着,从人群后面迈着气势汹汹的步伐,走了出来。
    再看那本是东陵使臣的三个人,快步的走上前去,叩首道:“皇上……”
    那背对着人群的黑衣人惊呆在了原地,恍惚的不敢回过身体,脑海里飞快的思考着,然后才恍然大悟,自己上当了。
    身后传来凌熠气急败坏的吼声:“袁恒,枉朕如此信任你……将吏部、刑部还有五万禁卫军都交于你……你却私通东陵!”
    袁恒忙转过身来,一把将那蒙在脸上的黑布扯掉,噗通的一声跪在地上,颤抖而嘶哑的喊着:“皇上,你听臣解释,微臣只是害怕皇上一时听信谗言而得罪东陵,招惹来祸患,微臣便替皇上暗地里放了东陵使臣……”
    凌熠瞪圆了眼眸,狠狠的说着:“当时王舞姬说你私通东陵时,朕还不相信,今日且试你一试……袁恒你隐藏的好深啊!”
    “皇上,天地可鉴,微臣对南楚和皇上忠心耿耿,为何要私通东陵?”袁恒坚毅而决绝的喊着。
    “因为你是东陵人!前几****家仆护送妻儿出城祭奠祖辈,而那日正是东陵人最信奉的阴时节,若不是王舞姬的弟弟发现……朕到现在也不知道你这个跟在朕身边多年的亲信,居然是东陵人!”凌熠咬牙切齿的说着。
    袁恒一愣,有些颓然的跌坐在地上,扬天大笑,手指凌熠厉声道:“皇上啊皇上……竟然因为我袁某是东陵人,便设计诱我中圈套,我是东陵人又如何?我对南楚的忠心,日月可鉴!”
    “呵呵……来呀,将袁恒压入天牢,明日候审!”凌熠瞪着眼睛,嗤之以鼻的说着,然后拂袖而去。
    一时间众人簇拥着凌熠回宫,那吹着秋风树叶打着旋的清冷街道上,只剩下袁恒悲苦而萧瑟的笑声,还有那御林军押解袁恒时不客气的呵斥声。
    ……
    那转瞬即逝的喧嚣声并没有传到宫中,那过了三更天的夜晚,宫中寂静极了。
    君临看着吴九一面容有些细微的担忧,君临柔和的说着:“睡一会儿么……”
    吴九一看了看君临,轻声说着:“今夜,要么我们不眠……要么他不眠……”
    两个人正说着,忽然忽远忽近,若有若无的从宫外响起了一行车马的声音,接着平江从外面走进来,同君临和吴九一回报:“阁主,先生,成了……”
    君临嘴角噙着月光笑了,然后将吴九一抱起来,轻轻的放到床上,为他盖好被子,问道:“为什么那么肯定袁恒回去放走东陵使臣?”
    吴九一笑着说道:“那日凌熠来找我说起袁恒是东陵人,他怀疑袁恒一直潜伏在他身边,问我该如何是好,我便让他试一试袁恒。”
    君临认真的听着。
    吴九一继续说着:“开始也不能确定袁恒会上当,但今日朝堂之上他的表现,我便猜到他定然会放走东陵的使臣。”
    “为何?”君临挑眉问道。
    “他太畏惧东陵会对南楚不利,以至于在朝堂上将自己的担忧暴露无遗,这份对南楚的忠心便让我断定他定然会放走东陵使臣,因为换了我,也会做同样的选择。”吴九一深深的说道。
    君临点点头,然后云淡风轻的说着:“还有一个原因,便是……他不信任你吴九一。”
    若是信任吴九一,怎会不会相信吴九一会让南楚强大起来,怎会想要依靠东陵让南楚苟且偷生。
    吴九一听后低垂了眉眼,笑了,他知道君临这话语里的意思,这个袁恒本不信任自己,君临是在提醒自己莫要对此人心存善念。
    只是对于一个忠臣,无论是愚忠还是智忠,都是那么难得。
    所以第二天凌熠来请教吴九一该如何处置袁恒时,吴九一只说了一个字:仁。
    没过几日,那个曾经跺一跺脚,南楚朝廷也要晃三晃的袁大人全家被发配至南楚边境的贫瘠之地。
    这日的阳光正好,吴九一和君临坐在院子里享受着秋日里难得的暖阳光。
    红鸢为二人倒着茶,轻柔的说着:“想不到这袁恒就这么倒了……”
    吴九一抿了一口那热茶,感慨的说着:“凌熠本就不信任任何人,他想要的一群唯他马首是瞻的群臣,若有人有一丝丝的质疑,便会除去,无论是谁。”
    说完那话,吴九一轻声呢喃着:“自古帝王……最无情。”
    “可是先生,凌熠似乎很信任你。”红鸢笑吟吟的说着。
    “他不是信任我,而是信任得九一者得明夏,若他真的得了明夏,怕是也不会有吴九一了,对了……袁恒一家哪天发配出城?”吴九一淡笑着说着。
    “就在明日。”青峰回答。
    吴九一听后点点头,却没有看到君临低垂了眉眼,细细的琢磨着那句吴九一的华语,自古帝王,最无情!
    第二天正午,一行五六十口人,女人抽泣着,婴儿啼哭着被骑着马的护卫押解出城,来往百姓偷偷望着,却也不敢多言,也有人叹息着,伴君如伴虎。
    被绳索拉扯着走在最前头,一身囚衣,披头散发,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屈服,倔强的一步一步向前走着。
    城郊的长亭外,君临推着吴九一正等在那里。
    君临远远的望着那越来越近的队伍,淡淡的对吴九一说道:“此人你用不得,倒不如当初直接杀了好。”
    的确,最初吴九一想让精卫暗中杀了袁恒的,但是后来却改变了注意。
    “我用不得,但凌耀却可以用。”吴九一淡笑着说着。
    那队伍走到了长亭外,青峰上前给了那带着队伍的小吏一袋银两。
    君临推着吴九一来到袁恒面前,吴九一沙哑的声音说道:“袁大人,九一敬你一杯酒。”
    那袁恒透过混乱的头发,抬眼看了看吴九一,然后用带着绳索的端起那碗酒,仰头一饮而尽。
    吴九一平和的说道:“袁大人你不相信我会让南楚繁荣起来,若有朝一日,南楚国泰民安之时,还请你重新还朝辅佐皇上。”
    袁恒听了那话一愣,而吴九一和君临已然闪到了一旁,那押解的官兵,拉扯着绳索,吆喝着重新上路了,袁恒被拉扯的有些跌跌撞撞却依旧不住的回头看着吴九一。
    君临推着吴九一沿着那落满红叶的小路向回走着,身后青峰、红鸢和平江自觉的放慢了脚步。
    “凌熠把袁恒的禁卫军交给赵大人了,一切进行的都很顺利,你准备什么时候收网?”君临漫步着,轻声的问吴九一。
    吴九一随手拾起一片落在自己腿上的红叶,感慨的说道:“越快越好吧,三年的时间,南楚的百姓等的时间也够久了。”
    ……
    接下来的一大段时间,似乎因为有了吴九一,凌熠更是放肆的享乐,日日流连于歌舞升平中,有半月之久没有早朝了,朝臣们议事无人定夺,怨声载道。
    在离中秋节还有三天的时候,传来了赈灾的耀侯爷和黄老大人即将还朝的消息,此次赈灾放粮受到了老百姓的拍手称赞,有效的缓解了受灾严重的几个城池的灾情,解决了流民****等一系列问题。
    难得的凌熠早朝,听到张大人的奏章后,心里高兴,琢磨着朝廷外流民灾患也解决了,而朝廷内还有吴九一和君临坐镇,我凌熠终于可以安心了,等时机成熟便举旗征服明夏。
    “耀皇弟和黄老大人赈灾有功,朕决定趁着中秋之夜为二位贤臣举行庆功宴。”凌熠朗声说着,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
    ……
    “阁主,耀侯爷和黄老大人今日便可入城。”平江同君临汇报着。
    君临点点头,目光却依旧凝视着那步步为营的棋盘。
    “都准备好了么?”吴九一轻轻的问着。
    “一切就绪。”青峰回答。
    吴九一点点头,把玩着手中的黑白棋子,抬头目光柔和的望着秋日不灼眼的阳光,喃喃而决绝的说着:“成事之时……便定在明日这中秋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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