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扬州的天气,说变就变。
    前一刻和阳光大好,这一会的功夫,已经下起雨来。
    叶文峰把伞递给苏阳,有些担心的看着两人。
    三人是坐车来的,苏阳和叶不言坐在后座,由叶文峰开车。
    只是到这里,叶文峰就不能继续往前走了。
    叶文峰深深的朝院子看了一眼,又再三叮嘱苏阳扶好叶不言。
    到了叶不言这个年纪,真的受不得任何磕着碰着。
    车停在了郊区一个小庄园的门口,门口有两个个保安,手里分别牵着一条军犬,看起来凶狠无比。
    而且,两人竟然配备着真枪实弹!
    两条军犬清一色的均是黑色狼狗,正眼神凶恶的盯着下车的三人。
    凶恶吗?
    至少在门口看起来是这样的,可等苏阳走进去才发现,外面的场景哪里算的上凶恶,和院里比起来,里面简直再温柔不过了。
    因为里面除了好多站岗的士兵,还有很多军人正踏着步巡逻。
    院子里的青山秀水假山石林,和军人的氛围完美融合,又是惬意又是肃杀。
    苏阳咽了口吐沫,他现在连表情都不敢做了,生怕这些士兵一个枪子把他搞死。
    “师兄,这是哪啊?我们来干嘛?”苏阳低声问道。
    叶不言笑了笑,还跟一个门口的士兵打了个招呼。
    “不用担心,到了,就知道了。”
    他不担心,苏阳能不担心吗?
    他在这连口大气都不敢喘,眼神也不敢乱瞟——万一看着什么不该看的怎么办?
    两人一路走进去,竟是无人阻拦,军犬也老老实实的,没有动口的意思。
    穿过外院,经过一个屋门,苏阳才注意到,这个院子其实还有内院,还真是够大的。
    内院和外院比起来,气氛就稍微好了一点,不过检查也更加繁琐,就算叶不言是老熟人,两人经过了一次又一次的排查,这才进入内院。
    进入内院之后,气氛骤然有了些变化,首先就是军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守在各个角落的黑衣男人。
    而院子则和一般的老住民极其相似,一股浓浓的中国风呈现在苏阳面前,只是,紧密的巡逻和看管,以及遍布各处的摄像头,无一不说明,这里部署的森严。
    “我是来了个什么鬼地方啊。”苏阳呻吟道,这是什么军事重地?还是住着某位国家领导?
    苏阳咽口唾液,这样的地方应该在燕京才对吧,怎么跑来扬州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以叶不言这老头对自己的喜爱而言,也不会害自己。
    苏阳心里祈祷道。
    叫来叶不言,又叫来苏阳的,想来只能是招呼人看病了。
    看的好还好,看不好,怕不会被杀人灭口。
    走到这里,有个神情严肃的女人走了过来,女人穿了一身职业装,倒是显得温文尔雅,她过来主动搀扶住了叶不言,然后深深地看了苏阳一眼。
    她知道,今天的主角是这个年轻人。
    “叶老爷子,你来了。”突然,苏阳身后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穿了过来。
    苏阳回头看去,正发现一个三十岁上下男人眼光灼灼的看着自己。
    “御座怎么样?”叶不言问道。
    “没什么改观,身体还是一天天变差。”男人叹息道。
    “这次说不定有办法,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苏阳,医术很不得了。”叶不言说道。
    “你好。”苏阳伸出手主动打招呼。
    于情于理苏阳都该这么做。
    “你好,年轻有为啊,你可以叫我黄沙,做我们这一行的,名字就不说了。”
    “那我改叫您‘黄先生’吗?”苏阳眼角抽搐。
    “叫我黄沙就好,您知道御座的病吗?”黄沙笑问。
    黄沙给人一种非常善良的感觉,只是苏阳总觉得他的善良下,一定还隐藏着凶狠的一面,从这个不像名字的名字就可以看出来,这个人绝对不是个善茬。
    “不清楚,说实话,到现在我都不知道自己要来做什么。”苏阳摇了摇头。
    “我没告诉他。”叶不言摆摆手:“我相信他。”
    黄沙沉默的看了叶不言一会,这才张口说话。
    “苏先生知道‘美杜莎’吗?”
    “听说过,神话里头发像蛇一样,看到她眼睛的人就会变成石头的怪物。”苏阳耸耸肩,不明白他要说什么。
    美杜莎和看病有什么关系?
    “我们御座身患重病,症状就像被美杜莎看过一样,身体和肌肉正在慢慢变得像石块一样。”黄沙说道。
    “渐冻症?”
    苏阳首先疑问道,说起这种病症,他第一个就想起这种世界性绝症来。
    “不是。”黄沙否定道。
    “渐冻症患者只是神经元损坏,可这种病,是连肉体都僵硬了,虽然能走动,甚至还有知觉,但是却脆弱的吓人。”
    “最开始的时候,御座不小心断了一根脚趾,原因只是踢了一下台阶……”
    黄沙嘴里说着无比恐怖的话。
    这下连苏阳也沉默了,这种怪病,他还真是听都没有听说过。
    “患病多长时间了?”
    “五年之久,叶老先生也束手无措。”
    “现在有什么症状?除了肉体僵硬之外?”
    “没什么其他症状,说起来也奇怪,查起来身体没有任何异样。”
    “那你们的额……御座,现在是什么情况?可以接受就诊吗?”
    黄沙看他一眼,不知道该不该带去,似乎还需要询问一下。
    “我带他去吧。”一个冷酷的声音传来。
    熟悉又陌生。
    “秋泠!怎么在这?”苏阳震惊道。
    从叶文峰不进院子,他就有些怀疑了,这件事明显连叶文峰都掺和不深,秋泠又怎么知道叶不言要带自己出门呢?
    推理?预知?还是——
    秋泠立马就解开了苏阳的疑问。
    她从一个包里掏出一个外套来,熟练的披在身上。
    军装!
    秋泠也是这群训练有素中人的一份子。
    尤其是听黄沙对她尊敬的语气,她的身份好像还很不一般!
    苏阳冷汗哗哗就流下来了,尤其是听到秋泠冷漠的语气时,心更是凉了半截。
    自己平日里可是把这姑娘看光了,这会儿在这个十面森严的院子里,她岂不是想怎么报复自己就怎么报复自己吗?
    “你,不是秋家继承人吗?”苏阳语气颤啊颤的。
    “我不是跟你说过我当过兵吗?”
    秋泠语气依旧冷冰冰的,丝毫不见平日里的温柔。
    苏阳尴尬的笑了笑,叶不言也不觉得惊讶,他竟是早就知道秋泠的事。
    秋泠带着苏阳,职业装女人搀扶着叶不言,黄沙在后面跟着,周围的士兵更是无比的警惕。
    涉及到御座的事,大家竟然都如斯紧张。
    当然,也有不紧张的,苏阳现在就紧张不起来了。
    他就剩下期待了。
    期待看看这个让人如此紧张地御座,也期待看到神奇的“美杜莎绝症!”
    秋泠完全是变了一个人的模样,非要形容那种气质的话,就是冷漠。
    这让苏阳越发期待起来。
    当然,传闻中的御座,也没有辜负苏阳的期待。
    内院的最里面,有一间贴了崭新春联和福字的小屋。
    朱漆木门,绿树红墙,还有两盏灯笼,俨然一副过春节的样子。
    “不要乱看,更别乱说话。”秋泠提醒道,这搞得苏阳也有些紧张起来。
    “御座是个什么样的人啊?”苏阳低声问道。
    “是我除了爷爷外,唯一不讨厌的男人。”秋泠语气冷淡。
    苏阳听了汗流浃背,心道你这小妞,平日自己又是搂又是抱的,你不也没讨厌吗?
    “形容一下吧好赖,严肃还是慈祥啊?”苏阳哀求道,他可不想因为自己的无知犯下错误。
    秋泠白他一眼,径直去推房间的门。
    “妈的,一会是男人一会是女人,不怕有一天自己搞混了!”苏阳暗骂。
    “御座,叶老先生来了,还有另一个医生。”秋泠声音传来,和平日里竟没有什么差别,足可以看出这姑娘对御座的感情了。
    “让叶先生进来,其他人就算了吧,我正等着吃饺子呢。”
    苏阳松了口气,起码听声音,还是挺和蔼的不是?
    “让那个医生也进来吧,叶老先生可说了,他的医术高明的很。”秋泠的话有些撒娇的意味,又近于哀求,这让苏阳再次确认了两人的感情。
    还没等御座回答,叶不言已经举起拐杖敲响了房间的门。
    “我说老楚,你连我带的人都不信了吗?”
    叶不言声音含糊,却清楚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苏阳心里又是一喜,心道这御座或许比想象中还要好说话——
    然后苏阳就遇到了他生平第一次重大的判断失误。
    “坐。”御座声音十分洪亮。
    “哎,好赖。”苏阳赶紧点头,可眼神转悠了半天,竟没有找到一个可以坐的地方,总共两把椅子,已经被叶老秋泠两人坐满了。
    “啧。”苏阳摸摸鼻子,没有座位,站着也可以。
    “我去给苏医生拿个座位。”搀扶叶不言的女人说道。
    “你和黄沙到外面去吧。”
    苏阳察觉到御座语气里的不善,眯起眼观察起来。
    这个男人的形象和“御座”这个名字完全不符。
    御座不应该是大权加身,位高权重的人吗?
    这个穿着大红衣服,满脸笑意的就是御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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