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福没请他进厅里。
    谢译也不打算坐下来慢慢谈。
    两人就站在玄关处,僵持着,沉默着,谁都不肯率先让步。
    祝福看着他,目光游弋不定,从眼睛飘到西服在到袖口。
    最后落在他的右手上,手背到第一指关节满是被门夹伤的红痕,才一会儿就肿得触目惊心。
    于心不忍了,她嗫嚅着:“你的手……”
    谢译打断她,忍着脾气问:“为什么。”
    掐头去尾的叁个字,祝福还是听懂了他在问什么。
    她收回视线,这下子连受伤的手背都不想看了。
    谢译不急,他既然来了势必要问个清楚,多晚都耗得起。
    好似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祝福再抬眸望他,眼里多了层雾蒙蒙的纱,看不清明内里的涌动。
    她轻声反问:“你不知道吗?”
    谢译死死盯着她,整日奔波的疲惫从眼下的青色里漏出来一些,将他衬得多狼狈。
    “我要听你说。”偏偏不肯放过自己,不肯放过彼此。
    祝福没犹豫地甩出几个字:“我后悔了。”
    说得从容不迫,像是做错事的孩子在主动承认错误,甚至还藏着一丝骄傲和坦荡。
    再好的脾气都被磨没了。
    他怒极反笑:“你嘴里还有没有一句真话。”
    某些时候谢译甚至觉得,或许连她这个人都是假的,从始至终,不过梦一场。
    男人的一句反讽彻底踩烂了祝福的炸点。
    实实在在的怒火中烧,脸上再装不出什么云淡风轻,虚张声势,只剩下明晃晃的生气。
    她冷冷笑着,眼里的两簇小火苗熊熊燃起:“我是没一句真话,那你呢?”
    谢译闻言,呼吸一窒又瞬间如释重负。
    知道这一场争执在所难免,现在她愿意开口了,哪怕是如此激烈不睿智的方式,在他看来也不算坏事。
    “明知道墓园那一日偶遇并非巧合,也清楚我处心积虑接近你是为了什么,甚至连当年的真相都了如指掌,但你只字未提。
    或者你会说,都怪我自己不开口问。我问过,你忘了吗?
    我问你关于妈妈的事,第一次,你说会想办法,我信了。得知你撒谎的那天晚上,我不死心又问你了,但结果呢。
    谢译,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可能就只有那么一回,碎了就是碎了,而我对你已经超出额度了。”
    十五岁那年,他就胡编乱造说她未成年蓄意喝酒,而现在,他依旧明知故问,不愿说出真相。
    是他前科累累,信口雌黄,就不要奢求她一而再叁的无条件信任。
    在她的质问里节节败退,谢译心虚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说……”
    “我知道,那又如何。”她打断他的辩解。
    “对一切事物考虑周全尽在掌握,你以为自己很伟大吗,凭什么用你的认知来衡量别人对真相的渴望,隐瞒是欺骗的所有形式里最道貌岸然的一种,同样令人厌恶。”
    谢译不说话了,他无从辩起。
    “你不肯说,我就不问你了,但你背后搞小动作真的光明磊落吗。
    我说想见妈妈,你嘴上是答应了,转头就把陶漾接到隐禾庄园,美名其曰叙旧,就是为了引我上钩。”
    和吴沛山一起去接乐乐下课,谢译说来接她,那家舞蹈学校正是陶漾创办的,在z市颇有名气,他不会不知道。
    紧接着第二天就见到了陶漾,这是谁安排的,祝福心知肚明。
    就算那天在舞蹈学校没发现如愿的获奖证书,仅凭着陶漾和如璇的亲密,她也会忍不住上前追问的。
    从陶漾的嘴里得知姐姐被虐待的事,从而联想到王伟诚,再傻乎乎去安州监狱碰壁,这一切都在他的预判之内。
    谢译料准了她想要找出真相的迫切,也料准了……
    “你料准了我不会问你,所以肆意妄为地设计我。你是不蠢,而我也确实像个笨蛋一样被你耍得团团转。”
    最后一句“笨蛋”近乎于嘶吼。
    祝福喘着气,呼吸急促,难以缓解的生气让她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她的话并非全错,也不全对,偏偏他除了认下别无他法。
    男人的眼里闪过痛楚和心疼,想去牵她的手,又被她周身的疏离和冰冷逼退。
    每一个字眼都如刀锋般尖锐,但他仍是在其中艰难捕捉到丁点儿暖意。
    毫无底气又舍不得草草带过。
    “既然你已经打听到了我知道前因后果,为什么不问。
    怕我说谎吗?只要拆穿得足够彻底,你知道我会告诉你真相的。”
    “所以,你不问我,是在害怕什么呢。”
    祝福眼眸微怔,闪烁了几下依旧没有回答。
    身体不自觉退了半步,在无形中泄漏了什么。
    只这一举动,谢译就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任凭她再多口是心非的赘述,他都不会信。
    男人上前一步,也不怕被她甩脸子,略带强硬地牵起她的手。
    “心里再多的委屈和生气都找我算。跟我回家,好不好。”
    这是她的另一个痛处了。
    在男人的柔声絮语里,祝福幡然醒悟,最后一分踌躇也跟着散尽了。
    “家?我们之间怎么会有家。
    我讨厌御景,讨厌随便安排一个房子给我住的你,更讨厌居然真的住进去的我自己。
    那里住满了被金主包养在外的二奶,她们沾沾自喜每天捞到了多少资产,攀比谁会早泄谁更持久,金屋藏娇,你们可真会玩。
    这一切都让我觉得恶心,太恶心了。”
    她连说了两个“恶心”,双重厌恶。
    谢译没想到这一层,甚至觉得冤枉。
    御景是城中数得上号的房产,安保严格,设备齐全,安排她住进去只是因为离新陆传媒近。
    他压根不知道里面住了些什么人,也丝毫不关心。
    那些人再怎么花枝招展,落到他跟前也只是不相干的陌生人罢了。
    “你每个月都有付房租。”男人皱眉阐述,想不出别的辙了,笨拙安慰。
    当初为了让她心里好受,谢译提出收租方案,而她也按月履行。
    “谁在乎,谁会管我有没有付房租,从头到脚,甚至连鞋柜里那双廉价的匡威,她们都觉得是我从你身上讨来的。”
    再想起当日在电梯口的露骨闲话,祝福还是会气到心脏爆炸,怎么都难以消化。
    她知道,生气是因为被戳中短处,不明不白地住进不匹配自己身份的公寓,她百口莫辩。
    “我不想变成和她们一样的人,显然在她们眼里我已经是了,而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
    谢译颔首默然,连难过都多余,只剩徒劳无力。
    她把他讲得一无是处,又添了十乘十的讨人厌。
    他低声呓喃:“在你眼里我就这么坏,没一处好。”
    祝福轻轻抽回被紧握的手。
    情绪大起大落后,她只觉得疲惫不堪,神情恹恹的倦。
    “你说只要我的一点真心,却怎么都不愿对我说一句真话。”
    “我们之间,谁也没有比谁更高贵。我骗你,你欺我,大同小异。”
    她骗了就是骗了,从没打算立什么道德牌坊。
    他又凭什么用正义者的身份对她的谎言抨击谴责。
    太不公平了。
    在纪得公寓的一场对峙,并没有让他们冰释前嫌。
    谢译想将她带回去的意愿也落空了。
    两人之间处于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她冷着他,他暖不了她。
    然而。
    两天后,祝福还是主动搬出了纪得的公寓。
    原因是,祝振纲来z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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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爸爸的粉丝在哪里,让我看到你们的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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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觉明天可以危险逃过加更。
    呼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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