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竖起食指,做了个不要说话的手势。
    田敏护士走了过来,递给我一些活血化瘀的药,再次检查了一下我的身体,看她的表情,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
    不过等我和爷爷离开卫生所,她都没有再说话。
    路上,爷爷沉声说:“仲谋,我闯下大祸了!”
    我不由一愣,连忙问为什么。
    爷爷叹了一口气:“河童是河里的神明,你一刀把它砍死了,以后到河里去,就会寸步难行,你可知道?”
    一听这话,我理所当然地说:“它要我的命,我还不能弄死它?”
    爷爷一脸严肃地看向我,原本我以为要挨骂了,不曾想爷爷哈哈带笑,点头说:“没错,就是要有这样的豪气,这才是大丈夫!”
    看爷爷这般反应,我迷糊了,不知道杀河童,到底是对还是错。
    回到家中,没一会儿,妮儿从房间里低着头出来,拿着一个红绳编的手链,抓住我的手,快速把手链拍在我手掌中。
    “红绳有辟邪驱鬼的功效,圆灵寺开过光的,你把它戴上。”她快速说。
    还不等我说一声谢谢,她就转身跑进了房间里,关上房门。
    我拿着手链仔细看了看,很精致,上头还有一股特殊的清香,像是檀香木发出的味道,将它戴在了手腕上。
    爷爷在一旁摇了摇头,嘴里说了句“出息”,对我招手,走向客厅后面的小屋。
    我紧跟着过去,只见神台上诸位菩萨面前都插上了香,一个蓝色的瓷盘在香炉前。
    瓷盘内装着一些水,里头有一条小拇指大小的怪鱼,像鲢鱼一样有着触须,但身上是深绿色的,一双鱼眼里头泛着微弱的绿光。
    “这是?”我有些疑惑的问。
    爷爷手落在我后脑勺上,往下压,嘴里沉声说:“以后这鱼就是你父亲,每天用血喂养。”
    我惊讶地看向爷爷,他脸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显然不是在开玩笑。
    没再多言,我直接跪在地上,按照爷爷的指示对着盘中的怪鱼三跪九叩。
    随后的时间里,爷爷在一旁念着我听不懂的经文,烧纸钱,写裱书,来来回回我跪拜了不下十次才整完。
    从屋里出来,我小声问:“爷爷,我为什么要……认鱼做父?”
    爷爷解释,这怪鱼名叫浮游,是游走在江河湖泊里的水神化身,我既然得罪了河童,那就再认一个更厉害的主儿,寻求庇护。
    神鬼之说我从小在爷爷的耳濡目染之下多少懂得一些,但大多数时候,它们都是隐秘且晦暗的存在,今天遇到真身了,我反而有些不适应。
    同时,我心中还有个哭笑不得的疑惑,我认对方为父亲,对方会认我吗?
    天色渐暗,爷爷准备了一大桌的菜,当全村人到来,端着大小板凳跑我家吃饭时,我有点懵。
    饭桌上,不少村民夸我本事了得,连河童这种东西都能制服,有的还非要向我敬酒,和我拜个兄弟,以后好沾我的光。
    原本只是开玩笑这么一说,但村里两个平日里不务正业的小年轻端着酒杯非要我喝下去,爷爷拍了一下桌子,瞪了他们一眼,才作罢。
    “仲谋啊,你这屋里的小娘子,什么时候给你爷爷生个大胖小子呢?”吴天喝多了,半笑着问我。
    一听这话,坐在旁边吃饭的妮儿放下碗筷,说了一句“我吃好了”,就走进了房间里。
    爷爷不快地看向吴天,他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缩了一下脑袋,自己喝酒。
    饭局结束,人都散了,只有几个妇人在帮忙收拾碗筷。
    我心里琢磨着怎么哄一哄妮儿,免得刚缓和一点的关系又恶化成以前那样。
    就在我准备敲妮儿的房门时,爷爷却是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沉声说:“请全村人来吃饭,是为了给你冲煞气,现在你什么都别干,去灶台前烤火去,晚上那些家伙来了,有的你受的。”
    “那些家伙?”我心中疑惑,但很快就明白过来。
    爷爷所说的那些东西,是指水里曾经扒在我身上的水鬼!
    第10章 你就是个二愣子
    灶台上烧着一大锅水,白气腾腾,有时还会把锅盖撑起来,发出啪嗒的声音。
    灶内火焰缭绕,我盯着它们发呆,柴火都被烧得通红,暗红色的纹路在上方不断变化。
    按常理来说,如果只是烧水,只需要几根柴火就足够了,现在灶内少说有十几根,显然是爷爷早前准备好的。
    一旁供奉着灶王爷的石槽里,供果和香火都备着,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灶王爷神像似乎正皱着眉头,一副不高兴的模样。
    “灶王爷,您老不高兴什么呢?”我闲着无聊,低声自语。
    灶王爷神像没有丝毫反应,我瘪了瘪嘴,知道自己这种行为有点傻,但想不到身后却是传来了一句:“你傻呀,和神像聊天?”
    我侧眼去看,妮儿正端着小板凳,坐到了我身边。
    她双手撑着下巴,看着灶台内的火焰,精致的面庞在火焰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美丽。
    “你别以为我过来陪你,就是原谅你了。”她沉声说,小嘴嘟着。
    我揉了揉脸,低声说:“你还在怪我之前跳下水?”
    她沉默片刻,摇头:“你去救人没错,但你说女人不要搅浑水,这让我很不高兴。”
    我一愣,真没想到她生气是因为这个。
    她继续说:“咱们以后是夫妻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既然我以后要跟你一辈子,自然不能什么都不懂,也不可能事事置身事外,对不?”
    我连连点头,心里暗自高兴,她已经决定接受是我媳妇的身份了!
    “既然如此,咱们敞开天窗说亮话,以后你和爷爷去救人也好,捞尸也罢,都带上我。”
    她抿着嘴,说出这话的底气有些不足,但她眼中的倔强,可以看出她确实下定了决心。
    让她和我们一起去办事,我做不了主。爷爷那边暂且不说,光是女人属阴,水做的,容易撞邪。
    平日里避都来不及,现在却要往上迎,这样太不安全了,对她对我,都不负责。
    就在我想着怎么拒绝她时,门外传来了吵闹的声音。
    “你以后再纠缠我,别怪我不客气!”田敏大喊,声音中满是愤怒。
    我和妮儿对视一眼,她似乎也看出了我心中的顾虑,有些不高兴地瞪了我一眼,随即起身走出了厨房。
    犹豫片刻,我也起身,出了厨房,正看到她站在门口。
    外面正有人和田敏吵闹,是村里木匠夏冬的两个儿子,之前也是他们在饭桌上非要和我敬酒。
    “我怎么你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对不对!”
    “就是,咱请你去吃茶,你不高兴还骂人,算什么事啊。”
    ……
    他俩是男人,又一句接这一句,田敏吵不过他们。
    其他村民也有劝架的,只是这两位没啥自知之明,一直嚷嚷不停。
    我看了一圈周围,爷爷和几个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都不在,心里不由动了出去说道两句的念头。
    可妮儿就在门口站着,我当着她的面去给其他女人出头,终究有些说不过去。
    “你们厉害,好,刘医生上个月失踪,到现在还没找到,我一个人忙前忙后,已经心力交瘁,还要受这种气……我不干了!”她身体气得发抖,捡起一块石子,摔在夏文身上。
    一听她不干了,顿时所有人都急了。
    她和刘医生没来村子之前,村里上下有个大病就要走几十里路去镇上看病,不方便不说,如果遇到急症,死在路上的都有。
    “田护士你别生气,他们喝了酒,在撒酒疯呢!”
    “你们两个快给田护士赔礼道歉,不然老夏一定收拾你俩。”
    众人纷纷劝说起来,我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
    田敏二十出头,家里世代行医,医术很好,人又长得不赖,是村里不少青年的倾慕对象,我对她一直有着一种大姐姐般的感觉,如果她走了,我心里很舍不得。
    然而夏文却是冷笑,捡起之前被田敏砸他的石子,摔在了田敏的脚边,发出一声闷响,显然是用了全力。
    “你只管走,谁他妈稀罕!”他大喊一声,随即就要往前冲,像是要对吴峥田敏动手。
    田敏瞪大眼睛,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其他村民上前拦住了夏文。
    “你们太欺负人了,以后你就算是病死,我也绝对不会给你治!”田敏气得跺脚,手去擦眼泪。
    夏武大吼一声“你他妈什么东西”,绕开其他人,抬手就要给田敏一巴掌。
    我猛冲过去,一脚踹在夏武的腰上,直接把他踹飞,撞在了树上。
    树叶巨颤,纷纷落下,夏武歪着脑袋看了我一眼,晕了过去。
    四下鸦雀无声,夏文直愣愣看着我,猛地甩开拦着他的人,朝我这边冲来。
    “你敢动我弟弟,找死!”他怒吼,拳头快速挥舞。
    他们俩兄弟都人高马大,平日里仗着能打架,没少欺负人。
    我虽然还没到十八岁,但常年吃肉,块头不比他们小,根本不怕他们。
    就在夏文的拳头离我只有一米不到的距离时,我侧身躲开,一鞭腿扫出。
    啪一声,他整个人横飞出去,同样撞在树上,和夏武一个下场,摔在地上后就晕厥过去。
    正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有人在大声问:“出什么事了?”
    我抬眼看去,正是爷爷和其他老人过来了,两人的父亲夏冬也在其中。
    村民们七嘴八舌,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夏冬去看了倒地的倆儿子,气恼地看着我,冷声问:“谁让你打他们的,下手这么狠,你是要杀人吗!”
    我心中一紧,他这分明是杀人诛心,想要用“杀人”的由头来治我。
    下一秒,我身边的爷爷一巴掌打在我脸上:“谁让你逞能的,滚到屋里去!”
    这一下让所有人都惊住了,毕竟平日里爷爷是很护着我的,现在却当众给我一巴掌。
    我没有说话,心里很憋屈,瞥了一眼还在哭着的田敏,回到了屋里。
    坐在灶台前,柴火噼里啪啦地响着,我心里气得紧,感觉自己没做错。
    妮儿走了过来,半蹲在旁边:“你做得对,那两个家伙就是欠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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