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霍李氏一脸茫然的样子,宋慈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莫非死者并不是霍保正?
    还未等宋慈从疑虑之中反应过来,霍李氏便开了口:“这不是我丈夫,我丈夫不是秃子。”
    一时之间宋慈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他急忙跟霍李氏解释:“这是本官为了验尸方便才将死者的头发剔掉,你仔细看看这是不是你丈夫?”
    宋慈盯着霍李氏,过了好半天她依旧摇了摇头:“看不出来。”
    这时,一旁的阿泉有些看不下去了:“是不是你丈夫都看不出来吗?”
    霍李氏没好气的白了阿泉一眼:“我丈夫又不是秃子,你们让我看秃子我怎么能认出来……”
    “怎么就认不出来了?不管有没有头发不都是你丈夫,你这婆娘难道又要故意闹事不成?”阿泉骂道。
    看着霍李氏叉着腰,怕是又要胡闹,宋慈急忙将阿泉一把拉到了身后。
    霍李氏还是多少有些忌惮宋慈的,见宋慈这么做了,她有些尴尬的将伸出来的手又缩了回去,带着嗔怪的语气对宋慈道:“大人,您怎么还包庇属下啊?”
    宋慈无奈的叹了口气没有回答霍李氏的话,而是反问道:“若是有头发你可认得?”
    “当然。”霍李氏仰着头:“有头发化成灰我都认识他。”
    她这话引得阿泉等一众捕快哄笑,宋慈转头瞪了他们一眼他们才将笑容压了下去。
    宋慈走到了一旁的柜子前,从柜子上拿起了先前剃下来的头发用纱布固定在了霍保正的头上之后,让霍李氏辨认。
    霍李氏上前一看,整个人趴在了霍保正的身上痛哭不止,口中还不住地骂道:“你个天杀的啊,就这么死了,你留下我们孤儿寡母的,我们可怎么活啊!”
    霍李氏哭得那叫一个凄惨,宋慈等人被她这气势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但是起码现在宋慈他们知道,死者确实就是霍保正没错了。
    那霍李氏哭了能有半盏茶的功夫便收了哭声,她顾不得擦干眼泪转身跪在了宋慈面前,抓住了宋慈的衣摆开始开始嚎啕大哭:“大人,我丈夫死的惨,您可要为民妇做主啊!”
    “大姐,使不得使不得。”宋慈急忙扒开她的手,但是霍李氏的手就像是钩子一样的牢牢地抓着宋慈衣袍的下摆不松手,很快宋慈的衣摆便被霍李氏蹭的湿了一片。
    见此情形,宋慈实在是不知要如何是好,他办案这么长时间,如此胡搅蛮缠的人,还是头一遭遇见。
    怪不得古语有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为了让对方放开自己,宋慈只能答应给霍李氏做主,但是他要知道霍李氏的手中握有什么铁证,能证明张瘸子与霍保正的死脱不开干系?
    霍李氏见宋慈答应,情绪瞬间稳定了很多,连连表示自己真的有铁证。
    宋慈无奈,只得带着她回到了大厅之中,张瘸子还坐在地上,气愤不已。
    看到张瘸子,霍李氏便像发疯的狗一般又要扑上去,阿实见状急忙上前一把将霍李氏按住。
    “大人,不是说要为民妇做主吗?您怎么说话不作数啊。”霍李氏一边说一边挣扎着,阿实没有想到这农妇竟然这么大的力气,只能将手上的力道再加重几分。
    “做主可以,但提刑司是讲道理的地方,不是撒野的地方!”宋慈加重了口气,霍李氏被他吓了一跳也便不再挣扎。
    “今日天色已晚,考虑到你们回村太晚,就先在府中住下,明日一早本官再审你们的案子。”
    听说能在提刑司住上一晚,霍李氏顿时乐开了花,她一把挣脱开阿实,跑到宋慈面前道:“大人说的可是真的,我们今天可以在府上住?”
    看着满脸喜悦的霍李氏,宋慈觉得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他也只得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索性这一夜平安度过,霍李氏并没有给宋慈带来什么麻烦,这让宋慈松了一口气。第二天一大早,宋慈便命手下去准备审案,他也想早点把霍李氏这尊大佛给送走。
    因为时间很早,所以并没有人前来围观,只有稀稀落落几个赶早集的百姓聚在门口。
    宋慈拍了一下惊堂木,喊了一句升堂之后便问道:“堂下所跪何人,所为何事?”
    还不等张瘸子开口,霍李氏便抢先答道:“民女霍李氏,今日前来是要状告同村村民张瘸子杀害我丈夫一事,还望大人明鉴。”
    宋慈微微皱眉,抬眼继续问道:“可有证据?”
    “回大人,三日前的傍晚他来民妇家中找民妇的丈夫吃酒,但已经过了三日,民妇的丈夫横死,此事不是他做的还能有谁?”
    张瘸子见霍李氏苦苦相逼,急忙给宋慈磕头:“大人明鉴啊,草民冤枉,那日草民找霍保正吃酒确实不假!但我们吃完酒就各自回去了,我们在村口道别,当时有村长和几名乡亲在场。”
    “那事后你去了什么地方?”宋慈问道。
    “草民回家睡觉了。”
    “可有人能够证明?”
    张瘸子神色一变:“无人证明。”
    宋慈微微皱眉,虽说霍保正死因蹊跷,但这个张瘸子确实没什么理由耗费如此心血用见血封喉杀掉一个无冤无仇的人。
    昨日霍李氏虽然说张瘸子是因为觊觎自己的美貌与霍保正结下梁子,可凡是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霍李氏这话纯属是无稽之谈。
    她虽不算丑陋,但是也说不上好看,而且身体高大健硕还不懂礼数,有男子能够看上她才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见张瘸子没有了证据,霍李氏便更肆无忌惮起来,她指着对方的鼻子对宋慈大声道:“大人请看,他心虚了。”
    “我没有!”
    “什么你没有,你要是再不承认小心老娘端你的底!”
    宋慈听到这里感觉有些想笑,于是便打趣儿道:“张瘸子,你是有什么老底被人家攥在手里了?”
    张瘸子的脸色骤然一变,霍李氏急忙张口道:“大人,本来这件事儿我并不想说的,其实这个张瘸子是我们村里有名的窜地鼠。”
    “窜地鼠?”宋慈茫然的看向了一旁的阿实。
    阿实急忙上前,低声告诉宋慈:“大人,这窜地鼠是土话,就是我们常说的盗墓贼。”
    盗墓贼?宋慈心中一凛,他想起之前那秃头脚夫跟自己说过鬼市上有贩卖礼器的,而现在祭祀少用礼器,很显然这用于买卖的礼器定是前朝之物。
    能将这些东西弄拿出贩卖的也只有盗墓者了。
    宋慈盯着张瘸子,后者低下了头,一言不发。
    不知为何,这么盯着他看了许久,宋慈竟感觉此人有些眼熟,似乎在什么地方见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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