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慈验尸的故事,早就在信丰县老百姓的嘴里过了一遍。
    此刻宋慈又要施展绝活,自然也没有人反对,阿实尽责的将宋慈验尸要用的刀具,凿子,手套等等一一递了上来!
    都到了这个份上,傻子都知道宋慈这次是针对老县令得了。
    很多百姓都在老县令不值,毕竟这段时间老县令对宋慈的照顾大家都看在眼里,没想到宋慈居然做了白眼狼。
    但眼看宋慈神色严肃的开始验尸,这些百姓也不敢造次。
    只见宋慈优雅的伸出双手,让阿实用酒在自己的手掌上仔细擦了一遍,这才戴上手套。
    然后宋慈命令两个捕快将尸体抬到一旁的长木桌上,这样一来无论是里面的官员,还是外面的百姓,都能完完全全的看到整个验尸的过程。
    “各位,我们就先从死者的胳膊开始!”宋慈微微一笑,将死者白皙的没有一丝伤痕的右胳膊抬起来。
    宋慈似乎在讲解一般,他的右手微微抬着死者的胳膊,左手则从木箱里取出香油将整个胳膊都涂了个遍,之后再一寸寸的捏起来:“若宁儿讲的是实话,就说明这条胳膊上必有肉痣,但现在却看不出来,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性了。”
    说完,他捏胳膊的手指一顿,慢慢移动到了胳肢窝的部位:“这里一定有什么东西!”
    他的手指一点点的捻着,如同捻线头一般,胳肢窝里的皮肤没一会儿就皱了。宋慈微微一笑,食指和中指轻轻一夹,一张不透明的薄薄皮层便被揭了起来。
    “这是人皮。”宋慈的声音有些低沉,他一边揭一边缓缓解释道:“本官的一位祖先在当大理寺卿的时候,恰好遇到过一起悬案!当时凶手将死者的伤口用人皮覆盖住,很多仵作都没看出来,但这人皮有个缺点,能沾水,却沾不了油,所以只需要用油就能慢慢的剥离出来。”
    话音刚落,一张人皮已经被他缓缓的扯了下来,死者的胳膊现了本来的模样,黑紫的颜色显示着尸体曾经遭受过巨大的折磨。
    围观的百姓惊呼一声,有些人已经用不可置信的眼光盯着老县令。
    老县令已经从震怒中回过神来,他狰狞的笑道:“大人若是不喜老朽,你一句话老朽便拖家带口离开信丰县,何必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还要搭上老朽的孙儿?”
    “先生不必着急。”宋慈的声音淡淡的:“本官只是验尸,至于最后到底是什么结果,嘘!尸体会告诉我们的。”
    老县令冷哼一声,但到底没有再讲话。
    宋慈在胳膊上仔细观察了一遍,在手肘稍微往上一点的地方果然发现了一颗肉痣。
    “大家请看,宁儿说的没错,死者的胳膊上确实有一颗肉痣。”他拔高声音,周围的捕快已经凑了上来,有大胆的百姓也抻着脑袋,果然看见宁儿先前说的肉痣。
    “大人。”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宋慈转身,说话是那个胖子县丞:“不过是一颗肉痣而已,或许宁儿早已见过死者,您不能因为这个就相信一个黄口小儿吧?”
    “当然,这自然不能当做证据,只是这具尸体相对我们说的,可不仅仅只有这么一句话。”宋慈笑了笑,弯腰继续验尸。
    他将死者翻了个身,然后用铁丝塞入死者的粪门,慢慢的拉出一样东西……是一块绢布。
    这绢布是纯白色的,中间有一块大红色的血迹,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县丞立刻冷笑着道:“这又能证明什么吗?”
    “能证明的有很多!”宋慈将绢布拿在手上仔细搓了搓,然后猛的展开,本来因为好奇围在他身边的百姓瞬间捏着鼻子后退了好几步。
    宋慈幽幽的说道:“这绢布虽然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但质地柔软,乃是绫罗所制,不过因为混了普通的麻布,这才看起来不太起眼。在场的应该有经营绫罗绸缎的老板吧?”
    随着宋慈的话,一不高不矮的中年商人走了出来,他恭敬的对着宋慈弯了腰,这才小心翼翼的盯着宋慈手中的绢布道:“大人好眼力!这块布当是混了绫罗所制。”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宋朝对绫罗绸缎的管控很严格,能用的上绫罗的,整个信丰县只有两人,一是老县令,另外一个自然是宋慈!
    但宋慈的俸禄还没有发下,现在的他并没有绫罗,那这东西是谁的自然不言而喻了。
    “这也太武断了,老朽为何要将绫罗与普通的麻布混一起?莫不是有人得了绫不敢用,这才将它们混一起。”老县令一副淡然的样子,脑子却转的很快。
    宋慈没有丝毫废话,直接将绢布放到一边,对阿实使了个眼色。
    阿实立刻端来一盏烛台,宋慈拿出仵作专用的弧月刀在烛台上烧了烧,顺着死者背部中央就割了下去。
    百姓们多数捂着眼不敢看,但仍旧有一些胆大的睁着眼盯着宋慈的动作。
    宋慈先是开了一道大约两指宽,一指长的口子,直接把手伸了进去。
    短短的口子瞬间被他撕裂,血慢慢的溢了出来,染红了长木桌。
    “本官刚刚只觉得死者背部的骨头有些怪异。”宋慈的声音有些急促:“因此本官在骨头怪异的下方切了一道口子……”
    他的手似乎在掏着什么,撕裂肉体的声音传入众人的耳朵,让众人即使在艳阳高照下也觉得一阵发寒。
    但等了半天宋慈并没有掏出什么东西,只见他将口子割的更大后,用白布将伤口遮住,再在白布上淋了一层白醋:“死者背部骨头之所以怪异,当是被人活生生打成这样!但尸体已经硬了,不太好检验,本官方才不过是让他这的块皮肉松乏一些,如今再倒些白米醋,死者身上那些用特殊手法隐去的伤痕自然会显露出来。”
    众人见他说的信誓旦旦,全都屏住了呼吸。
    大约半盏茶的功夫,淋在白布上的醋已经干的差不多了,宋慈一把掀开,只见他刚刚割开的口子附近,居然出现了一圈方方正正的黑色印记。
    “大家现在肯定很好奇,这圈黑色的痕迹是什么?不巧,本官对这痕迹可是非常熟。”宋慈笑嘻嘻的,但坐在一旁的老县令脸色已经开始扭曲了。
    宋慈转头看向老县令,冷喝道:“先生,您不如解释一下,这几日本官放在你那里的官印,如何砸到了这少年的身上?”
    老县令手一抖,不过依旧挣扎着:“老朽如何知道,官印不是……”
    “想说官印是本官的?”宋慈呵呵笑道:“可惜啊,这段时间百姓都知道是先生您在处理衙门公务,那些状纸上可都是先生您亲手盖的官印!”
    老县令猛的看向宋慈,声音有些发抖:“小子,你最近这段时间全是装的吗?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老夫的。”
    “不全是装的。”宋慈的声音有些悲哀:“本官不过是不信鬼神罢了,所以一开始就断定整件案子都是人为。开始本官曾怀疑过巡检,因为巡检也好男色,可本官去百花楼查过,本官撞见红轿子的那几次,巡检均在百花楼风流快活。而且他上任才五年,山魈杀人已经足足有十年了!”
    “之后本官看过衙门所有人的资料。”宋慈微微叹了口气:“在信丰县任职超过十年的只有先生,县丞和阿实三人!”
    说到这里宋慈突然问了一句:“先生还记得我两次去你家吗?”
    老县令点点头,宋慈呵呵笑了:“两次仆人都十分恶劣,从下人的性格上就可以看出主子的性格,因此本官断定先生并不是表面上那么和蔼,当然,当时我并没有想太多。只是那两次我都听到了院子里传来孩童的哭泣,应当是您正在虐待宁儿吧?”
    “还有……”宋慈的神色突然凛冽起来:“要做成这些事,手里必须要用一批可用之人,县衙的捕快你不敢用,所以雇佣了一批江湖人士,这一点阿实昨天抓了几个轿夫,想必能解释。”
    “你利用天时地利,让百姓们误以为是山魈作祟,还勾结五里庙的静音师太,帮你处理受虐而死的孩童尸体。甚至……你还利用本官!你搞出一系列的事情就是为了让本官心服口服的祭祀山魈,如此,你才没有后顾之忧吧?”
    宋慈的声音很冷,可老县令突然笑了起来,笑声非常凄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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