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慈一行人押着老尼姑回到县衙时,已经是中午,稍微追问之下便问出了杀人动机!
    原来老尼姑信奉菩萨,对一切不敬菩萨之人都深恶痛绝,而死去的小尼姑是她新收的弟子,悟性非常高,老尼姑都动了等她圆寂之后,将住持的位置传给她的念头。
    但前些日子老尼姑发现小尼姑爱吃酸的东西,时不时呕吐,并且每天夜里都会鬼鬼祟祟的爬出五里庙。
    老尼姑悄悄的跟了上去,发现她居然在佛门圣地和心上人幽会,甚至已经怀有身孕。
    “她不敬菩萨,菩萨让贫尼代为惩罚,让她肚子里的罪孽染红夺命天梯!”老尼姑恶狠狠的骂道:“大人,你抓的了贫尼,但你抓不了菩萨,菩萨还是会出手,杀了所有身怀罪孽之人!”
    “那先前六人皆是你所杀?地上的鲜血其实也是你后来画上,让大家以为是夺命天梯作祟。”宋慈问道。
    老尼姑一个劲的冷笑:“这是菩萨的旨意,大人,你阻止不了的,罪孽唯有鲜血才能洗清,你看着吧!”
    “带下去。”宋慈挥了挥手,周围的捕快却一个也没动。
    宋慈冷冷的扫过所有人,老尼姑却哈哈大笑起来:“怎么样,我看谁敢抓我?”
    老尼姑话音刚落,宋慈一个箭步就冲到她面前,厉声喝道:“本官倒是要看看抓了你,菩萨会不会劈死我?”
    说完宋慈直接扭着老尼姑就要往大牢走,老尼姑杀人罪证确凿,其实带回县衙不过就是走个过场罢了。
    “大人!”一旁的师爷突然开口,有些为难的道:“静音师太是五里庙的住持,在百姓中声望非常高,就这么抓了怕是百姓会闹起来,不如将师太软禁于庵中……”
    “怎么?”宋慈黑着脸打断师爷的话:“本官倒是不知,杀人之罪能以声望抵消,师爷,在你眼里七条人命还抵不过一点点弄虚作假的声望吗?你就是这么办案的?”
    宋慈的肚子里一直压着一团火,此刻终于爆发出来,不等师爷再次开口,他就继续道:“师爷,若是百姓不满,让他们来找本官!”
    说完他拖着老尼姑就出了县衙,阿实立刻跟了上去,低声道:“大人,小的跟你一起去。”
    宋慈脸色微微好了一些,二人将老尼姑丢到了牢里,回程的时候宋慈有些疑惑的问道:“阿实,你为何愿意帮我?”
    “大人是县令,小的跟随大人本就是职责所在。”阿实憨憨的笑了笑,随即又有些不安的道:“方才在衙门里,小的……”
    “无妨!”宋慈摆了摆手:“本官自知初来乍到,底下没有一个人服气的,你能助本官一臂之力,本官会记在心里的。”
    宋慈心里依旧有些郁闷,吐了口气道:“阿实,你先回衙门,本官去老县令那里走一趟。”
    “大人,现在已经午时末,老县令家离县衙来回至少一个时辰,时间太赶了,不若明日一早再去吧?”阿实诚恳的劝道。
    宋慈却不在意的摇了摇头:“无妨,本官……会在太阳落山前赶回来的。”
    宋慈没回县衙,而是租了匹马,一路朝城外狂奔而去,老县令喜欢清净,所以在城外盖了个小宅子,每日里也清闲。
    到了地方,宋慈下马问了一户人家,很快便找到了老县令的家。
    门是关着的,宋慈上前敲了敲门,很快有小厮打开门警惕的盯着宋慈。
    宋慈一拱手:“还望小兄弟代为通报,在下宋慈前来拜见老县令。”
    “等着。”小厮丢下一句话,啪的一声关上门。
    不过一盏茶功夫,门再次打开,依旧是先前的小厮,但是脸上却堆满了笑:“原来是宋大人,快快请进!小的方才多有得罪,还请大人不要见怪。”
    宋慈嗯了一声,跟着小厮进了院子,这是一处满是盆景的小院,虽不大但却很别致。
    进了后院,老县令笑呵呵的迎了上来:“宋大人,老朽刚刚在浇水,没去迎接,还请不要怪罪。”
    “先生哪里的话。”宋慈鞠躬道:“在下只是有一事不明,所以来请教先生。”
    老县令笑呵呵的让小厮准备茶点,然后将宋慈引到亭子中坐下这才缓缓的道:“不知大人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其实并不是什么大事。”宋慈好奇的问道:“在下实在是不明白,信丰县为何每日太阳落山后就关门闭户?”
    老县令眼神中精光一闪,随即笑道:“没想到大人竟为这等小事特地跑一趟,实在是老朽的罪过,先前没跟大人讲清楚。”
    “信丰县的风俗和其他地方不一样,他们觉得太阳落山后出门会沾染不干净的东西,因此睡的比较早。即便是夜里的打更人,回来后也要要用艾草烧水泡澡去去邪的。”老县令喝了口茶解释道。
    “可在下刚进信丰县时,为什么感觉那些百姓像是惧怕什么东西出来一样,连财物都丢了。”宋慈叹了口气:“当时在下还以为真有鬼怪作祟。”
    “大人信这些?”老县令有些讶异,宋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自然是不信,只是当时百姓们的动作实在太过诡异,在下一时想多了。”
    老县令哈哈笑着:“大人今日来就为了这事?”
    宋慈点点头,老县令又喝了口茶:“老朽见大人面色不虞,还以为是衙门那帮杂碎惹大人不愉快了……”
    宋慈有些尴尬,这老县令的眼神果然锐利。
    老县令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衙门里都是老人,你一个年轻人上任,他们不服气也是正常,
    过段时间就好了。”
    “先生,在下心里明白,只是终归不是滋味。”宋慈笑了笑:“不过先生这么一说,我倒是好多了。多谢先生,今日天色已晚,在下就不打扰了,改日再来登门拜访。”
    老县令站起身要送,却被宋慈劝住了,依旧是刚刚那个小厮领着宋慈往外走。
    经过院子的时候,宋慈突然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他立刻停住脚步,小厮却笑道:“吓到大人了?这是老爷的小孙子,每日淘气的不得了,估计是又被少奶奶打了。”
    宋慈收回视线,默然不语的在小厮的带领下走出院子,他跨上马,耳边又听到了一阵阵孩童的惨叫声。他摇了摇头,甩了一下马鞭飞速的往城里赶去。
    他赶在城门关闭之前进了城,街道上一片混乱,百姓匆忙收拾摊子回家,宋慈没了第一次来的震惊,直接驱马到了衙门。
    门微微敞开,他推门而入,却看到了震惊的一幕:阿实正赤裸着上半身跪在了一堆尖锐的石子上,脑袋上还顶着一盆水。
    他古铜色的后背已经被打的皮开肉绽,但至始至终都没有哼出一声。
    “你这是做什么?”宋慈上前就要把阿实拉起来。
    “大人还是别动了。”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宋慈回头就看到师爷捋着胡子站在那里,另一只手里还拿着沾血的鞭子:“这是对他擅离职守的惩罚。”
    宋慈黑着脸问道:“擅离职守?”
    师爷一双眼睛笑的成了一条缝:“今日午时本该他当值,他却擅自出了衙门。”
    “放肆!”宋慈怒吼一声:“他那是与本官出去执行公务,何来擅离职守一说?”
    师爷哦了一声:“可衙门的规矩不能废。”
    宋慈冷哼一声,将阿实拉了起来:“怎么,你是连本官的话都不听了吗?”
    “大人或许不清楚。”师爷依旧一副冷嘲热讽的笑容:“在信丰县衙,县令包庇下属当属同罪,作为师爷同样有惩罚的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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