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嘶。。。”
    “啊!!”
    黑漆漆的房间中,弥漫着让人毛骨悚然的压抑嘶吼声,一个男人跪在地上,浑身剧烈颤抖着,看起来正忍受着极度的痛苦。
    “砰!”
    他狠狠一拳砸在了坚硬的石墙上,冰冷的石头上留下一滩乌黑的血迹。
    他猛地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恐怖的脸来,这张脸能让任何见到过的人夜夜噩梦,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皮肤,只有不断蠕动的血肉,两颗布满血丝的眼球诡异地快速转动着,眼神中闪烁着疯狂和痛苦。
    在一人独处的时候,他终于能解下那张让他厌恶至极,却又无法离开的赤铜面具了。
    他即是睚鬼。
    “啊。。。”
    睚鬼再次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声,他颤抖着伸出双臂,憎恶地看着自己裸露在外的血肉,腐臭的血液不断从他血肉上低落,剧烈喘息一阵后,他的右臂突然一阵诡异的蠕动,然后竟是变化成了一把刀的形状。
    “刷。”
    睚鬼看着自己的左臂被锋利的血肉刀刃切下,但他的心中竟是突然泛起一阵愉悦:这丑陋的,让人厌恶的肢体终于是离开了自己。
    可惜的是,掉在地上的左臂一阵抽搐,随后迅速化为了一滩污血,然后这摊腐臭的污血飞扑向了他的身体,紧接着他的左臂快速地长了出来。
    “好难受。。。我好恨啊。。。”
    睚鬼再次痛苦地趴在了地上,离他上次饱餐已经过去了许久,现在他的身体,哦不,应该说他身上这堆丑陋至极的血肉又开始饥饿了起来,这种感觉就像是有上万只虫子在噬咬着他的灵魂和肉体,让他痛不欲生。
    他渴望那些新鲜的血肉,只有在喂饱了自己的时候,他才不会这么痛苦,他才能获得稍许的安宁。
    就在这时,他的胸口处突然灼热了起来,然后全身上下开始亮起一个个繁复的小字。
    这是他的主人在召他前去的信号,如果他不立即赶去,他终将被这些神秘的咒印烧的神魂俱灭。
    睚鬼迅速爬起来,戴好面具,整个人化为一滩污血,消失在了石室中。
    掌门府的大门今日依然紧闭着,自从新仙王上任以来,这道门就很少开启过了,而在那道大门之后,寂静的掌门府之中,地砖上突然诡异的渗出了一滩暗红的污血,而后这摊污血迅速化成了一个人的形状。
    “睚鬼。。。见过主人。。。”
    睚鬼刚一现身便见到了远处的那个人,他迅速跪在了地上,额头紧紧贴着地面,颤声说道。
    若说他此生最为害怕哪两个人的话,首当其冲的便是狂僧大宗,另一个便是他的主人:仙王木痴。
    此刻木痴正沉默地坐在那里,他的左臂立于椅子的扶手上,脑袋则慵懒地靠在左手上,他双眼微眯,面无表情地俯视着跪在地上的睚鬼,如同一位冷漠的帝王审判着他的臣子。
    “来,过来吧。”
    木痴懒散地冲着睚鬼招了招手。
    “是。。。”
    睚鬼闻言,迅速手脚并用的朝木痴爬去,没有主人的允许,他甚至都不敢抬头看自己的主人一眼。
    “抬起头来,摘掉你的面具。”
    “让我好好看看。。。我亲手创造出来的怪物。”
    木痴冷漠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睚鬼心中一惊,缓缓抬起头,然后摘下了自己的面具,露出里面那堆恶心的血肉。
    “啧啧。。。”
    木痴凝视良久,然后摇了摇头,轻声感叹道。
    “你知道么,我有时候在后悔,为什么要把你变成这么一个丑陋的怪物。你呢,崔楽,你后悔么?”
    然而睚鬼只是呆呆地看着木痴,并没有任何反应。直到看见木痴愈发冰冷的眼神,他才猛然反应过来,然后惶恐地低下头去。
    “啊!主人。。。您是在说睚鬼么?”
    他的心中苦涩至极,他甚至都已经忘了自己的真名是崔楽。
    眼前再次浮现出那个温文尔雅,神采飞扬的清秀男子,那明明就是曾经的自己,但他却感觉那么陌生,就像是在看着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一般。
    崔楽早已死了,和他的家人们一起死在了沐溪镇,现在他只是那个让所有人都远离和厌恶的睚鬼。
    “不,我是在问崔楽。”然而木痴摇了摇头,“崔楽,你后悔么?”
    睚鬼再次沉默了下来,他不断在心中问着自己,自己后悔么?
    他究竟是该作为那个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过,但依然是人的崔楽,死在黑牢之中。。。
    还是应该变成一个丑陋的怪物,苟活下去?
    “不。。。睚鬼并不后悔。”许久之后,他深深伏下头去,颤声说道。“崔楽已经死了,睚鬼非常荣幸能成为主人的奴仆。”
    “呵呵呵。。。”
    木痴笑了起来,对于这个回答不置可否,他饶有兴趣地看着伏在脚下的睚鬼追问道。
    “睚鬼,我问你,究竟是什么在支撑着你活下去呢?或者说。。。你每日忍受着痛不欲生的折磨,究竟是为了什么才选择继续活下去?”
    “为了效忠主人。。。”
    “行了行了,这个回答就不用再说了。”木痴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就像在驱赶一只苍蝇。“那么除了这个之外呢?告诉我你想活下去的理由。”
    “。。。。。。”
    睚鬼无言许久,然后沉甸甸吐出一字。
    “恨。”
    这短短的一个字,竟是包含了如此强烈和复杂的情绪,但他并未说谎,这是他时刻忍受着折磨和痛苦,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那你恨着谁呢?”木痴笑着问道。
    “我恨玄水的人,我做梦都想杀光他们每一个人,无论仙人还是凡人,无论男女老少;我恨人魔缪荫,我恨不得将他每一寸血肉都啃食干净;甚至可以说。。。我恨着除了主人之外的每一个人。”
    “不止吧?”木痴摇了摇头。“你还不会去恨一个人,甚至你疯狂地爱着她。那个囚君村的小丫头,不是么?”
    “是。”
    睚鬼并未否认,在他最为痛苦的时候,在他无数次想要了结自己畸形的生命,结束这一切的时候,桑如鸣那甜美的笑脸便会出现在他心中。
    想着她那完美无瑕、不可亵渎的笑容,回忆着曾经吻上那对甘甜的双唇时的感觉,他便再次有了活下去的勇气和希望。
    “抬起头来看着我。”
    木痴俯下身去,离睚鬼极近,他深深地凝视着睚鬼的双眼,突然咧嘴笑了起来。
    “真是可怕的欲望啊,我还从没见到过如此猛烈而扭曲的欲望,被你这种怪物深爱并纠缠着,我倒是还真有点同情起那个小丫头了。”
    “不过我说话算数,你选择忠诚于我,我也必将让你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木痴重新靠回了椅背上,脸上笑容消失,淡淡地说道。
    “在我游历至四部洲时,曾卷入了一场意想不到的纷争中。”
    “简而言之,我的对手是一个隐藏很深的邪修门派,并且所使术法极其诡异,令人防不胜防,我差点就死在了那里。”
    “但当时那个门主看上了我强悍的实力,因此并未着急杀死我,而是想要把我炼制成一具血死傀。”
    “可惜的是他并未成功,反而被我找到机会脱身,并且杀光了那个小门派的所有人,抓住了他。”
    “在折磨了他整整三天三夜后,他终于是把炼制和操控血死傀的秘法告诉了我,并将门中仅存的最后一只血死虫交给了我。”
    “之后我便杀掉了他,并带着血死虫回到了门中,因为那么珍贵的东西,我始终未遇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去使用,而我也没有丧心病狂到随便绑一个人来炼制血死傀。”
    “一开始我准备把这只虫子用在那个人魔身上,他可以说是血死傀最佳的人选了。可惜啊。。。”
    “但现在你应该猜到了。。。那只血死虫最后去了哪里。”
    睚鬼此时终于明白了,当初他喝下一碗黑乎乎的腥臭药汁后,为什么身体会发生如此大的异变。
    而他在饥饿之时,那些啃食着他的血肉和灵魂的小虫子又是什么东西。
    “换句话说。。。现在全天下,只有我一个人懂得炼制和操控血死傀的秘法了。”
    “而也只有我一个人懂得让你重新变回崔楽的方法了。”
    什么!!自己还能变回人???
    闻言,睚鬼猛然抬起了头,眼中迸发出惊喜至极的光芒,他看着木痴正一脸微笑望着自己,瞬间反应过来自己的失礼,于是慌忙伏下了头去。
    “我接下来要去灵兽谷一趟,而你则继续留在柳生门中,在我走后,你要全力协助柳中如藏,就如执行我的命令一般去执行他的命令,不得有任何违抗。”
    “这次去,我很可能会回不来。如果你感觉到体内血死虫的封印突然被解开,那就是我已经死了。”
    “血死虫的封印被解开后,你将实力剧增,肉身接近不死不灭,甚至可以说是滴血再生。”
    “但同时。。。你也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去寻找控制它的方法,否则一个月后,你便会被体内的血死虫吃掉。相信我,被它逐渐吃掉所经历的痛苦,比你现在所遭遇的要痛苦万倍。”
    “而到了那个时候,你就只有一个任务了。”
    木痴平静地说道。
    “一路杀到乱武门去,除了我柳生门之人外,你可以杀掉任何你想杀掉的人。”
    “然后夺回我的尸体,你将会找到控制血死虫以及变回人的办法。”
    “而那时,你亦将完全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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