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桥客栈,一个颇有意境的名字,古朴的招牌上,透着几分清风冷意与漂泊旅人的孤独,可惜的是店里的生意并没有因为这个别具一格的名字而红火,反而也和这名字一样冷清。
    年迈的店老板裹在厚实的破袄子里,倚在门口抽着土烟,他望着夜空中的明月,抽了两下鼻子,这天气一冷,他的鼻子又开始堵了起来。
    “老何,听说了没,又打仗了。”
    店里传来一道带着醉意的声音,那是客栈今晚仅有的几个顾客,此刻正围在一张桌子上喝着酒。这些人原本是来往于山柳与流凰两国的商人,这回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折返回来。
    “哦?”
    “听说是我们和山柳开战了,前面没走多远就禁止通行了,据说连手持通行证的人都不让过。”
    “哦。”
    店老板剧烈地咳嗽了一阵,无精打采地哦了两声,这些事他并不怎么关心,只要不打到他这里就行。
    看起来今夜是不可能再有其他客人了,这小店本来就是给那些行商或游人们歇脚的地方,这一开战,估计好长一段日子都不会有人再来了。
    店老板郁闷地喷出一口浓烟,怔怔地看着烟雾在月光下变幻着各种形状,随后再次裹紧了身上的厚袄子,转身回到店里,插上了门闩。
    眼瞅着就快入冬了,这战事一起,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
    “呜~”
    夜深了,寒风渐起,冷风从小店破旧的门窗缝中呼呼地往里灌,让众人身上一冷,几名喝的半醉的汉子登时大呼小叫了起来。
    “老何,赶紧生火!连这点柴火钱都要抠啊!!”
    “快点快点,冻死大爷了!”
    老何呵呵一笑,不慌不忙地生起了火,小店里又逐渐暖和了起来。他坐在火炉旁发着呆,直到几名醉汉相互搀扶着去了后院的客房,随后响亮的鼾声传来,天地间再次安静了下来,只有寒风呼啸和木头燃烧的噼里啪啦的声音。
    又是一年快结束了呵!然而冬天对他这种孤老头子来说是最难熬的了。
    “砰砰砰!”
    蓦地,客栈的门被敲响了,吓了何老头一跳:这么晚了,会是谁呢?
    “砰砰!”
    “有人吗?我们要住店!!”
    见迟迟没有人应答,门被敲得更响了,而后门外响起了一道清脆悦耳的女声,何老头皱着眉头看着剧烈摇晃的门口,却是仍然没有动作。
    这种时候,一个妙龄少女跑到这荒山野岭来,怎么看怎么像是传说中的女鬼。
    不过何老头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慢悠悠地走过去开了门。
    嗐,自己一个一穷二白的孤老头子,还有啥可怕的?如果真是个如花似玉的女鬼,风流一回再死倒也不错。
    “呼!真是冷,抱歉打扰了。”
    门外站着一男一女,那男的低着头,浑身散发着难闻的臭味,衣衫破破烂烂的像个乞丐,女的倒是生的明眸皓齿,花容月貌,但举手投足间却带着男子般的豪气,她略微一低头,歉意地说道。
    “没事,外面这么冷,进来烤烤火吧。”
    他扫了一眼二人,沙哑着嗓子对着二人说道。
    “多谢老伯。”
    何老伯再次插上了门闩,将二人引到了火炉旁坐下,那男子不知为何一直深深低着头,似是生怕别人看见他的面容。
    可能是个江湖逃犯之类的吧。他暗自在心中想着。
    “老伯,还有没有什么吃的喝的?”三人沉默地坐在了火炉旁,过了好一会儿,似是终于驱赶走了身上的寒意,那女子轻声说道:“我这位同伴有些饿了。”
    “还剩一些腌鱼和自家酿的酒,可以么?”
    老头隐蔽地偷瞄了一眼她惹火的身材,这倒是个奇怪的组合,一个乞丐,一个。。。难以形容的漂亮女子,不知深更半夜来这里干什么。
    “可以。”
    “那就请二位稍等一下了。”
    缪荫看着店老板的身影消失在后院的黑暗中,他抬起头来,望着面前跳动的火苗发愣。
    “你穿这么少。。。不冷么?”
    两人之间安静的有些尴尬,他不由得主动打破了沉默。
    “噗。。。你这开场白还真是老套。”身边传来了楚星采如夜莺般好听的笑声。“你知道么,我现在看着你,一直在怀疑你究竟是不是那一夜我碰到的恐怖人魔。”
    “怎么,不像?”
    “应该说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那次死里逃生回去后,我有时候会想起你,还在想原本正常的你会是什么样子呢?”
    “原本的我?呵呵,看来让你失望了吧。”
    “倒也谈不上失望,只是。。。”楚星采略微思索了一下,“你如果说是那种霸气外露,或是孤傲无比,或是凶残成性的人,我倒没什么可惊讶的。”
    “但现在看起来嘛。。。嘻嘻,就像是一个有些生涩的普通小伙。”
    “生涩?什么意思?”
    “就比如说一路上你总是偷偷瞟我,却又怕被我发现一样。”
    “。。。。。。”
    缪荫感觉自己的脸刷的一下滚烫了起来,还好他散落的长发挡住了脸庞,让他不至于太窘迫。
    “额。。。你还没说我们要去哪里呢?离这远么?”
    “你看,就连岔开话题也这么生涩。”楚星采乐的咯咯直笑,似乎很喜欢见到这曾经吓人的家伙窘迫的样子。“不远,在海边一个小城旁,没几日就能赶到。”
    “我们走过去?”
    “对啊,不然飞过去?”楚星采白了缪荫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要不然辛苦您一下,变成那滔天魔王相,估计两步就走到了。”
    “额,我看你们仙人不都是靠什么。。。传送来着么?”
    “你也知道是仙人才能传送啊,如果体内没有灵根的话,传送法阵会把你排斥在外的。甚至搞不好你身体一部分传送过去了,一部分还留在原地。”
    “好吧。”缪荫有些失落地叹了口气,之前他还在心里打着小九九,如果自己能用那传送阵,岂不是不用这么辛苦走遍天下各州了,直接传送到要去的地方就行了。
    “那既然传送法阵这么方便,你们仙人怎么不多弄几个?”
    “切,你以为这玩意一张嘴就能造出来啊!!”尽管缪荫并未去看楚星采,但还是能感受到她那大大的白眼。“现在几乎无人懂得这种复杂至极的刻阵之术了,其实就连现在我们用的那些法阵,都是从上古时遗留下来的了。”
    “在上古时,这种极其复杂深奥的阵法之术,好像都是由一个神秘的仙门所掌握,每当九祭王下令需要修建新的传送法阵时,那个仙门便会派出门中长老,耗时数年以及数不清的天材地宝,最终才能修建成功。”
    “后来呢?失传了?”缪荫问道。
    “唉,是啊!僧王之乱你应该听说过吧?”见到缪荫点了点头,楚星采惋惜地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持续千年的僧王之乱,不知让多少仙门和传承从此湮灭在历史中,那个神秘的门派也同样如此,自此许多强大而高深的阵法就此失传。”
    僧王之乱前的上古时代,据说那是一个绝代天骄辈出的辉煌盛世,大能们通天遁地,豪杰们咆哮山河,不知是不是老天故意的安排,每当这些桀骜之辈汇聚于同一时代之中,必将引发天下大乱。
    两人再次沉默了下来,楚星采惋惜着那场持续千年的战争毁灭了多少传承和历史,而缪荫则对那个时代暗自神往,如果是他出生于那个时代,是否也会翻起滔天巨浪呢?
    “二位久等了,鱼和酒来了。”
    这时,何老头佝偻的身影从门后转出,缪荫下意识的抬起头去接两个木盘,何老头一眼望见了他渗人的血瞳,腿脚一软,一口气没喘过来,差点晕了过去。
    乖乖。。。怪不得那女人这么漂亮,跟个仙女一样,而这汉子又始终低着头,自己莫不是真的放了两个妖怪进来?
    “多谢老伯了。”
    缪荫迅速低下了头去,他明白自己这双眼睛对于那些见识少的普通人来说有多可怕。而楚星采则是莞尔一笑,随后扔出几个碎银子。
    “这。。。这太多了。。。”
    “没事,你拿着吧。”
    “多谢二位,多谢二位!”何老头激动地连连道谢。
    有了这几个碎银子在手,他哪还管你是人是鬼,反正若是没有这些救命钱,他也很可能就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老伯,你这儿还有没有闲置的衣物给我同伴换上?”
    楚星采轻啜两口酒暖了暖身子,至于吃的则是一口没动,而缪荫则在一旁跟个野兽一样狼吞虎咽着,再配上他那一双幽幽血瞳,何老头在心中愈发肯定这是个刚化形的妖怪了。
    “衣服啊。。。有是有,但是。。。”何老头犹豫着说道:“是别人穿过的,可以么?”
    “无妨。”缪荫头也不抬地说道。
    “那好,我这就去取来,二位稍等。”
    没过一会儿,何老头捧着一套干净整齐的麻黄武服出来了,缪荫略微一打量,倒是和他的身材很契合。
    “你这里怎么会有武者服?”
    缪荫放下了手中的腌鱼,盯着何老头冷冷问道。
    “嗐,这并不是老头子的,而是许久之前一个武士大人留在这儿的。”何老头摇了摇头,苦笑着解释道。
    “他好像是个游历天下的修行武士,在老头的小店里休息了两天,当时拜托老头子帮他找人缝补好这套衣服,而后又因为有急事要离开,于是便拜托老头子帮他暂时保管,多则两个月,少则十来天,他便会回来这里取。”
    “而他说若是过了三个月还没回来,那他就是死在外面了,这衣服就随我处置了,若是客人您不提这事,我早就给忘了。”
    “原来如此,倒是个挺洒脱的人啊,多谢了。”
    三人再次沉默地坐在火炉边烤起了火,或许是感觉到了自己的多余,或许是那几块碎银子的功劳,何老头不再懒散,而是又勤快地给二人添了点柴,热了一壶酒,然后便美滋滋地睡觉去了。
    “喂,你这家伙,就这么干坐着多无聊,现在有酒又有美女,不觉得缺点什么东西来佐酒吗?”
    楚星采躲在火光的边缘处,一双美眸紧紧盯着缪荫,漆黑的瞳如星星一般泛着异彩。
    “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吧,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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