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丈仙山之上的动乱终于是平息了下来,但木痴、柳中如藏、睚鬼三人却是无法好好休息,他们三人的身影已经许久没有出现在柳生门之中了,除了柳烈阳外,谁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去了哪里。
    而这段时间柳烈阳依然和之前一样,在木痴外出之时代理着掌门一职,有条不紊地安排着门中大大小小的事物。
    有时候,这个身材矮小的老头子会忙中偷闲地喝上两口,然后满足地眯着眼,定定地望着窗外风起云涌的天空。
    他原本以为当时自己的师兄选择了木痴,而没有选择那实力更强的史离恶,是因为木痴更加稳重,更加理智一些,但现在看来。。。
    或许木痴他才是真正疯狂的那一个。
    “唉。。。”
    柳烈阳重重叹了一口气,铲除了门中的内鬼,解决了玄水门的威胁,并不代表接下来的日子就可以平安度过了。恰恰相反,下面的路可是更加危机四伏,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失误,那柳生山这偌大的千年基业,可就是真正万劫不复了。
    不过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如今仙门孱弱,破败的不能再破败,按照普通的路子去走只有死路一条,既然如此,不妨赌一把,赌他个通天大道出来。
    第一次,柳烈阳感觉到自己是真正老了,老的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未来的柳生门,未来的天下,未来的时代正逐渐抛弃他这个老头子,任他怎么追赶都赶不上。
    “哎,老咯!”
    柳烈阳叹了一口气,未来啊,那应该是属于木痴、史离恶、柳中如藏、柳青芸。。。甚至还有那人魔,属于他们的时代了。
    “禀告二长老!”
    他能忙里偷闲的时间并没多少,门外又传出了一位弟子气喘吁吁的报告声。
    。。。。。。
    万丈仙山上的风吹草动,传到人间就是天崩地裂,腥风血雨。
    这不,现在这股动乱终于是从仙山之上,到了人间。
    自从那一日世界末日般的魔王攻仙山,最后被仙人们一齐出手镇压之后,皇城内便一直是死一般的寂静。
    哪怕是往日最热闹的暖秋节之夜,开云城中的街上也几乎看不见人影,只有偶尔悄悄跑过的一两条野狗,以及被风吹的四处滚动的破木篓子。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子正端坐在院中的石桌前,手中紧紧握着一个小巧的酒杯,看他那指节发白的样子,像是在努力要把这杯子捏碎。
    不久前,叹古皇因为背叛仙山之令、亵渎了至高无上、不可侵犯的仙王之威,被仙使诛杀于皇宫之中;而后全城戒严,军队入城,韩氏皇族所居住的区域被全副武装的士兵包围。
    之后,盛极一时的韩氏皇族千余口人在一夜之间化为尘土,那天夜晚,悲惨至极的哭泣声和哀嚎声响彻了偌大的皇城开云,熊熊燃烧的烈火,直到半个月后才彻底熄灭。
    此刻,这个老头子紧咬牙关,满是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紧闭的院门,门外不断传来士兵们沉重的跑动声。
    几乎每一个夜晚,都会在这偌大皇城的某一处响起熟悉的哭泣惨叫声,而后燃起同样的冲天烈火。
    他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仙山之上怎么了,但他只知道。。。在这场屠杀之中,他哪怕死也要保护好自己的妻子和儿女。
    “爹。。。”
    从幽暗冷清的正厅之中转出一道靓丽的身影,是个面容姣好的年轻女子,她目现决绝之色,走到老头子的身边轻声说道。
    “婉儿不会因为自己连累了爹娘和小弟,若是有人。。。”
    “闭嘴,闭嘴!!!”
    那老头子转过头去,恶狠狠地盯着自己的女儿,接着猛地一巴掌甩了上去。
    “给我滚进去!!不许出来!!!”
    “呜。。。”
    年轻女子的脸上登时多了一道通红的巴掌印,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但她仍然倔强地咬着嘴唇不肯离开。
    “哎呀,你这死老头子,有话好好说,怎么还动手打人啊!”听见了父女俩的争吵,一位妇人快步从正厅中走出,一边埋怨着自己的丈夫,一边把女儿生拉硬拽了进去。
    在她身后,一个小脑袋偷偷探了出来,正好奇地望向这边。
    母女俩走了进去,老头子叹了一口气,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他们家。。。他们家怎么就会惹上这种事啊!!
    自己的大儿子效力军中,如今不知生死,二子死在遥远的异乡,宝贝女儿是最争气的,嫁给了一个大家族的后代,而她丈夫也把她当做掌上明珠一样宠着,好不疼爱,生活的幸福美满。。。
    这女儿可以说是他们家最有出息的一个人了,每天穿金戴银,绫罗绸缎,出入于贵族士人的府邸中。
    但那大家族的族长之妻却是韩氏皇族一个远亲的女儿,本来老夫妇俩还暗自庆幸着祖上保佑,竟然能和皇族攀上一丝关系,可惜就是相隔的太远了。
    哪知如今。。。那个大家族前几日从上到下被尽皆下狱,女儿福大命大,这段时间正好回娘家来,因此逃过一劫。。。
    现在他们老两口只能天天以泪洗面,开始期盼起自己女儿与皇族的关系相隔的更远一些。。。更远一些。。。远到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们才好。。。
    然而就在这时,小院的门被粗暴的砸响了。
    老头手一抖,杯中满满的酒液洒了他一身。
    “来。。。来了。。。谁啊?”
    他颤声说道,随后猛地灌了两口酒,走到了门口处,吃力地拿开了门闩,打开了贴着福字的木门。
    门外整齐地站着一排手持长刀,全副武装的士兵,老头子认出来了,这正是前些日子进城的踏海破浪军的装扮。
    因为近些日子的行动,这踏海破浪军被城中的老百姓冠上了一个吓人的名号:冥差军。但凡被其找上的人家,无一不是家破人亡,好不凄惨。
    “不知。。。嘿嘿,不知几位军爷找老头子有什么事啊?”他心中一凛,瘦弱的身子在猛然灌入的寒风中瑟瑟发抖,脸上尽力露出一个难看地笑容,磕磕巴巴地问道。
    “我问你,你女儿在不在家。”
    其余人皆是沉默着,这时其中一位高大魁梧的军官越过众军士,走上前来,沉声问道。
    “我。。。我女儿?”
    老头子皱起眉头仔细思索了一会儿,随后疑惑地问道:“额。。。几位军爷,我女儿一直没回来过啊,她可是犯了什么事吗?”
    “不在?”
    “真的不在这里啊!”
    “哼。”
    中年军官眉头一挑,他看着这眼神躲闪的老头,不屑地冷笑一声,抬脚就要往院子里闯。情急之下,老头子猛地抽出了藏在怀中的短刀,大喝一声:
    “站住!!汝等何人!为何平白无故擅闯民宅!再敢往前一步,就休怪老头子动手了!!”
    “哈哈。”
    看着眼前这人手里发颤的短刀,那中年军官不由得被逗乐了,干笑两声后,他挥起手中长刀便向这不自量力的老头子砍去。
    “爹!!住手!”
    院子里传来了女子凄怆的哭喊声,一道身影连滚带爬地冲了出来,而直到这时老头子才蓦然反应过来:这长刀已经稳稳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若是刚才这军官没有停手,恐怕他现在已人头落地。
    “混蛋!!蠢货!!我不是让你别出来么!!”老头子瞬间红了眼睛,撕扯着嗓子怒骂道。
    “我。。。我跟你们走,我跟你们走,你们别伤害我爹。”
    年轻女子强忍住泪水,越过了老头子单薄的身体,走到了寒风之中,走到了沉默的军士之中,她回过头来,最后一次看向了自己的家,自己的老父,凄婉一笑。
    “还算知趣。”
    中年军官面无表情,这些日子里,这种生离死别的情形他见得太多了,他收回手中长刀,便欲转身离去。
    “你。。。你们给我站住!!!”
    “只要我不死,你们就休想把我女儿带走!!”
    谁知那老头子竟是不依不饶,一副豁出去了的样子,这几日他们“冥差军”的凶名在这偌大的皇城之中谁个不知,哪个不晓?任你之前是皇亲国戚还是什么惹不起的大人物,看到他们不都是战战兢兢的,就如兔子见了猎犬一般乖巧?
    中年军官转过身去,看着朝自己扑来的老头,眼神冰冷,就像看着一个死人般,手已经搭上了腰间的长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狂风猛然席卷而过,让众人皆是眼前一花,等回过神来时,却是赫然发现身前平白无故的多了一个人。
    他浑身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就如刚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一样,身上披着血色的长袍,长袍之上绣着黑色的锁链与烈火,脸上带着一副青铜面具,而面具的嘴角诡异地上扬着,如同若有若无的微笑。
    老头子看到眼前这个突然出现带着诡异男子,一时间竟是愣住了,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哗啦啦。”
    随后,他便是见到那军官和士兵们整齐地跪了下来,头深深地伏在地面之上,连大气都不敢出。
    这。。。他们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老头子的脑袋还没转过弯来,他依然保持着举刀的姿势,发愣地看着眼前这古怪的一幕。
    “你。。。叫什么?”
    这诡异的血袍人声音是如此嘶哑难听,就像是一头野兽在努力学着人去说话一般。
    “我?我叫谷识风。”老头呆呆地回答道。
    “嘿嘿。。。嘿嘿。。。”
    血袍人突然莫名地笑了起来,然而这断断续续的笑声却是怎么听怎么让人感觉到心里发慌,浑身难受。
    “好好呆在家里吧。。。谷识风。。。”
    他一扬手,一道滴着血的令牌便是飞向了老头子,然后便转身离去。在他的身后,留下了长长一条血色的足印。
    “刚才十分抱歉。”
    “以后不会再有人来打扰您和您的家人了。”
    等待那诡异的血袍人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见,这一群士兵才敢起身,那之前还威风凛凛的军官满是敬畏地看了一眼老头手中的令牌,低着头对他拱了拱手,便迅速带队离开了。
    “这。。。这是怎么了?”
    谷识风和他的女儿谷婉儿愣愣地看着众人消失的地方,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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